妖族裏存在著許多分支。


    也存在著派係之分。


    甚至還能按不同的類型劃分。


    首先從地域分布上,便可大致分布為:苟在北俱蘆洲裏的妖,以及隱匿於都市中的妖。


    對絕大部分人族而言,或者說對於一般的獵妖人而言,他們平常所說的“妖”,基本上就是隱匿於都市中的妖族了。


    或許是因為北俱蘆洲有著三大巨頭守護,又或者是獵妖司認為盤踞在北俱蘆洲、並不出世的妖族,不會對人族威脅——當然後者的可能性不大。總之,這百年間,苟在北俱蘆洲的妖族,並沒有受到獵妖司的反攻。


    而隱匿於都市中的妖,或許是因為受不了窩囊躲在北俱蘆洲中啃樹皮餓肚子的日子,他們寧願冒著被“捕獵”的風險,毅然踏上都市,潛伏在人族中,擇機而動。


    若是從對人族的態度上劃分妖類,伊凜從萬妖大會的爭吵中,聽出了端倪。


    北俱蘆洲的妖族,大約可分為了三個派係。


    以嗜族“暴食”為首的——主戰派。


    以鼓族“鼓燭”為首的——主和派。


    最後……


    伊凜平靜回頭,看了麵色同樣恬靜的花娘一眼。


    兩不相幫的中立派。


    今夜。


    因為外麵再一次傳回獵妖司大肆捕獵妖族的傳聞,所以才有了這一次萬妖大會。


    主戰派主張,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直接殺出北俱蘆洲,反攻人族。


    人皇璽的傳說,已在五十年前消失,而能夠催動人皇璽真正力量的人,真平女帝,也消失了整整五十年。無論是玄門圈或是俗世界,都不再有關於“真平女帝”或是“夏小蠻”的傳言。


    暴食認為,夏小蠻一定是死了,緊接著,人皇璽也再次消失,人族將無法對妖族構成威脅。


    而鼓燭為首的主和派卻持有不同意見,鼓燭認為,人族的興盛不可避免,想方設法與人族和平共處才是王道。


    更別說,人族如今除了科技越來越發達外,還有修士隱藏在暗處。


    伊凜由人轉生為妖,平心而論,他每日親眼目睹妖族的貧苦生活,也是餓在肚中、痛在心裏。雖然他的骨子裏是人,但平日族裏善良的妖族們,待他不薄,若是可以,他真的想為妖族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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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仍在持續,用拳腳的方式進行著,而隨著氣氛越來越熾熱,鼓燭與暴食兩大巨頭,都沒有如此丟麵親自下場,隻是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冷眼旁觀,看著下麵那些小的,藉毆打的方式“商量”出一個結論。


    可…


    光靠打架能得出結論嗎?


    並……


    呃,其實還是可以的。


    伊凜立即將剛生出來還沒來得及被自己承認的想法給掐滅,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爭執都是浮雲。


    忽然,


    伊凜若有所思地低下頭,花娘在族裏推行的政策,不正是符合“主和派”的意願麽?


    可為什麽花娘在其他二位巨頭麵前,卻作出一副兩不相幫的“中立派”的姿態?


    難道是……為了平衡?


    又或者是,忌憚暴食的實力?


    一頭活了三千年以上、並擁有上古大妖“饕餮”血脈的肥宅,實力究竟去到什麽地步?


    伊凜真有些好奇。


    可在好奇的同時,他又暗暗頭痛。這妖族本身都無法統一,他這個“妖族太子”的名頭,隻能在旱族區區一百六十五位大妖裏耍橫了。


    ……


    “哼……”


    隨著兩方妖族都打出了火氣,一聲冷哼,忽然間如同重錘,落在了每一位妖的心頭。


    一瞬間,現場安靜下來。


    在那聲悶哼下,伊凜隻覺得鼓膜一震,隨後嗡嗡作響,好半天才重新恢複聽覺。


    伊凜順著冷哼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那高高在上的暴食,那綠豆眼中,閃動著嗜血的光芒,直勾勾盯著旱族一方、以及在旱族身後,那由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一千多頭“中立妖”。


    “投票吧。”


    很快,暴食便閉上眼,那大嘴裏,發出一種像是抽風機、嘩嘩嘩響動的怪聲。聽起來就像是有一個絞肉機,在他的嘴巴裏轉動金屬葉片似地。


    兩個巨大的箱子被推了出來。


    一紅一綠。


    紅色代表“戰”。


    綠色代表“和”。


    箱子是用碎骨搭建而成的。


    啊這,


    伊凜一看就懂了,覺得有點離譜。


    這妖族大會,打了半天吵了半天,都倒了一大片了,你現在才說要民主投票?


    原來那骨牌是這樣用的嗎?


    那一開始幹嘛要打啊?


    你們都是小孩子嗎?


    伊凜雖然無語,但既然決定開始投票,混亂結束了,有著投票權的首領們,紛紛將自己那一票投入箱子裏。


    它們也不知哪裏學來的投票模式,每一位首領在投之前,都會用大大的手掌攥緊骨牌,先是往綠箱子裏伸伸手,然後又往紅箱子裏伸伸手,並不會讓其他妖看見自己到底是往哪個箱子裏丟了骨牌。


    “連不記名投票的方式都學會了?”伊凜摸了摸下巴:“估計是鼓燭出的主意吧,看它樣子,應該是一個‘人族通’。”


    伊凜第一次在妖族身上看見了“秩序”的存在。


    一位接一位部落首領上前,悄咪咪將自己的骨牌丟進了箱子中。


    最後,


    就剩下花娘一派。


    唰。


    數千頭妖怪向這邊看來。


    紅的、黃的、綠的,冒著各種顏色光芒的眼珠子,在黑夜中一閃一閃,亮晶晶。


    “旱族棄權。”


    花娘輕聲說道。


    “嗬。”


    鼓燭忍不住笑了起來。


    “魃老大,這你就有些見外了吧?”


    當花娘說出“棄權”時,一位足足有三米高、長著牛角的牛頭妖,鼻孔裏呼著粗氣,用那壯碩的膀子,擠開妖群,從暴食身後走出。


    那牛頭妖滿臉橫肉,兩根牛角,其中一根上崩了一個口,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從右耳一路劃到左下巴,似乎是被人迎麵剁了一下。在牛妖走出來時,它身後有大約百位,同樣長著牛角的大妖,似乎是為了給自己首領壯壯聲勢,同時跺了跺腳。


    隻聽“咚”地一聲,顛倒山平台隨著牛頭妖們集體發力,竟狠狠地抖動了一下,左右傾斜,顛了好一會才穩定下來。


    這是示威。


    趁著花娘與牛頭妖正在進行著眼神上的對視、氣勢上的較量,伊凜不慌不忙湊到奶娘菊兒身邊,問:“菊,這牛頭人什麽來頭?”


    “回少主,牛油是牛妖部落首領,體內流淌著上位大妖‘大力蠻牛’的血脈,天生神力,據說他剛出生沒多久,便能憑巨力,輕鬆單手舉起五十丈高的冰塊。據說他現在的實力,足以讓他一拳打崩雪山引起雪崩,除主上三位遠古大妖外,他在整個妖族裏,算是排得上號的大妖。


    伊凜:“排得上號?大約前幾?”


    菊兒:“純蠻力,能排前五。”


    伊凜:“順帶問問,純蠻力第一該不會是……”


    菊兒點點頭,不等少主問完,便主動答道:“是的少主,正是主上。”


    “……”


    我尼瑪,難怪抽人那麽疼。


    等等。


    伊凜摸了摸下巴。


    難道對方的“牛油”這個名字不值得吐槽嗎?


    是當妖太久,已經對這些妖族奇葩的名字見怪不怪了?


    習慣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在伊凜找菊兒問情況時,


    牛頭人已經來到旱族麵前。


    它居高臨下,俯視著旱族一行人,拱拱手,動作是挺恭謹的,但它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魃老大,萬妖大會一直以來,都有規定,手裏的牌,都必須丟進箱子裏哞。”


    花娘沒有任何動作,仍顯得很平靜:“以往,都有三個箱。”


    “老牛我不管幾個箱子哞,規定就是規定,魃老大這麽做,不怕寒了我們北俱蘆洲十萬妖族的心哞?”


    這時,


    其餘兩大巨頭,暴食與鼓燭,都不約而同朝花娘這處看來。


    鼓燭目光閃動。


    暴食咧開那血盆大口,發出怪笑。


    其餘所有大妖,都安靜下來,似乎都在等著花娘的反應。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了。


    隻見花娘沉默著,眼眶周圍,隱隱有青筋浮起。


    “我們旱族當然是遵守萬妖大會規定的,”


    一個聲音,突兀從花娘身後響起。


    說話的人卻不是花娘。


    伊凜麵帶和善的微笑,穿得人模人樣,一步步從花娘身後走出,他抬頭看著比他高了足足兩倍的牛頭人,臉上笑容越來越盛:“可這位牛頭人兄,你似乎搞錯了兩件事。”


    旱魃之子太一,出現在花娘與牛油之間,笑眯眯地豎起兩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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