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淑妃笑道。


    “那我就明說了,”伊凜點點頭,直視對方眼睛:“我前段時間,抽空查閱了東勝神洲,曆代九朝留下的曆史,不敢說字字不忘,但起碼能倒背如流,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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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渺渺、菊兒、白楚楚:“?”


    “當然,這些曆史記載,表麵上看起來沒有問題,但很遺憾,我林一恰好對陣術一道,頗有心得。我無意中,從中發現了一件頗有意思的事。”


    “東勝神洲十朝的都城,也就是包括如今的慶都內,這十朝都城,恰好坐落在神洲大地,十個關鍵的位置,這十個位置,隱藏著某種陣法獨有的規律。”


    “其中,大儷王朝的前古都,正好就是鎮南王的景南城前身。”


    “十朝古都,同為陣眼,曆經十朝更替、人族興衰、戰火延綿,如果將十個朝代的興衰,與十個都城的位置連在一起,便組成了一個大陣。一個跨越五千年光陰,地域覆蓋了整片大陸的超級大陣。”


    “遊曆十朝都城、並發現了這個陣法的規律後,我重新將記憶中的前朝曆史,一一翻出,與我的發現相互印證。嘿,阿鄧說得好,韶華易逝,唯知識永恒。說來巧了,從史書中,我順便又察覺到另一件怪事。”


    “怎麽怪呢?這事說來話長,我便長話短說好了。在兩千年前,有一個因‘宦官內亂’而覆滅的朝代,叫大沛王朝,而關於這個王朝的曆史裏,大部分都缺失了,細節處語焉不詳,其中有一部分‘沛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冶史’,因為有趣,我多看了兩眼,”


    “大沛王朝的亡國之君,生前有一位十分寵愛的妃子,史書上對那位妃子的記載,隻有一個字,叫‘牡’。史書上有寥寥幾筆:‘牡罹疾甚,請良醫九十九,醫不能,皆歎離;王者怒,通殺之,拋屍嗟狗,狗飽食身亡’。”


    “我後來順路去沛朝的帝王塚一探,發現大沛的所有皇室宗親、嬪妃皇後,都留有墓碑,再不濟也會在族譜上留下了名字。惟獨這位通篇大沛正史裏,隻出現過一個字的‘牡’妃,沒有在大沛帝王塚裏留下半點痕跡。”


    “就像是有人故意將這個名字,從曆史上抹去了。”


    伊凜這段時間,看似在旅遊,實則是在調查。


    調查他所發現的事。


    這其中涉及的格局,讓伊凜越查越心驚。


    隨後,兜兜轉轉,當伊凜驀然回首,發現是淑妃將他賣了時,他將所有的一切重新串聯在一塊,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他看著淑妃那平靜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推測,有那麽一個‘女人’,我姑且將其稱為‘女人’。她活了很久、很久、很久。她一直在謀劃著某件事,甚至不惜變幻身份,遊走在十朝的曆史中,她迷惑帝王、幹涉朝政、甚至一手導演了每一代王朝的覆滅,還通過自己的影響力,定下了下一代王朝的都城所在。”


    “這個女人,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她主導了王朝的興起,又親手導演了一個個王朝的覆滅。”


    “為什麽呢?”


    “我一直很奇怪,這個女人,很有可能不是人的‘女人’,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直到我今天見了你,似乎有了答案,但又好像沒有答案。因為這個答案,對我而言,太匪夷所思,也無法理解。”


    說到這裏,伊凜死死地盯著淑妃那平坦的肚皮,喃喃自語:“真有女人會因為不孕,而作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麽?”


    “撲哧。”


    伊凜最後一句話,將淑妃逗笑。


    她笑得嬌軀直顫,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病態的紅潤。


    笑了一會,淑妃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哀家已經好多年沒有試過這般暢快了,五千年來,你是第一個,在哀家麵前將哀家的‘故事’說出來的‘人’。真不愧是‘外來者’呢。”


    嘩啦——


    伊凜先是猛地一愣,然後瞳孔一縮,站起來,身形暴退,將身後的屏風撞成碎片。


    ……


    ……


    七月七。


    陰綿細雨,如孤怨女子,哀泣不止。


    駐東王瘋狗軍,在經曆了日間的三方試探後,竟趁夜深,向鎮南王軍隊發起強襲。


    在他看來,夏小蠻如今在大乾軍一方,隱隱有了“大乾第一女將”的架勢,但大乾長公主,再如何善戰,也威脅不到駐東王爭奪那人皇寶座。


    將,終歸是將,難以成君。


    真正的明君,是能坐擁千軍萬馬、聚攏能人悍將、於帳中談笑風生、笑看雲起雲落,這樣才有帝王的逼格。


    像夏小蠻這般,身為金丹修士,不知廉恥,親自衝殺在前,不足為懼。


    再能衝殺又如何,還不是一位將領?


    駐東王隻需將鎮南王滅了,再殺了投靠鎮南王的當朝皇帝夏基盛。完成了“弑帝壯舉”的駐東王,便是最合格的“反賊”。


    駐東王的格局,隨著大皇子的死,反倒擴大了一倍有餘。


    他不再糾結於如何“名正言順”地讓大乾國主易主,他如今所做的,就是要徹底推翻大乾,創建一個全新的王朝。


    ——大東王朝!


    這將是東勝神洲曆史記載上,第十一個和平鼎盛的王朝!


    平原上,月芒如洗。


    擦淨的戰甲,熠熠生輝。


    駐東王大軍,連綿成野,反射的光輝如一條星辰長河。


    “殺!”


    “殺!”


    “殺!”


    ……


    對麵。


    鎮南王軍,


    軍營帳中。


    鎮南王夏星塵,卻沒有入睡。


    他與泥菩薩二人,獨處帳中。


    兩人共飲,暢談未來。


    “來了。”


    桌上,茶香嫋嫋,鎮南王早料到駐東王這條瘋狗憋不住,當晚來襲,所以沒睡。


    “駐東王不足為懼。”


    鎮南王道。


    “王爺擔心的,仍是那林一?”


    泥菩薩笑眯眯地反問一句。


    “嗬嗬。”


    鎮南王笑而不語,輕啖香茗,看似成足在胸。


    “也是,”泥菩薩輕抿一口:“如今天下間,大皇子、二皇子已死,夏基盛羸弱難扶,難成大器。如今駐東王自行作死,掀起反賊大旗,而南王爺隻需平定這場‘叛亂’,再找個理由讓夏基盛駕崩,那麽,這天下,唾手可得。”


    “就怕林一也成了瘋狗,像駐東王這般,亂咬人。”鎮南王道。


    “可惜了林一這天賦奇才,年紀輕輕有此修為,堪稱天賜。隻可惜林一如今鋒芒太盛,殺孽纏身,又身懷重寶,哪怕他乖乖交出女帝遺寶,也難辭其咎。就怕林一明知自己必死,無論如何也想辦法,拉王爺下水,一同共赴黃泉,雙……雙去世。”


    泥菩薩平日裏溜嘴慣了,差點把“雙宿雙飛”說出口。


    “本王現在,倒是盼著林一前來刺殺。”


    鎮南王兩眼中,迸發出熠熠精芒,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徐徐取出一個空杯,斟滿一杯香茗,向身旁一推:“老先生請用茶。”


    泥菩薩:“?”


    他剛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除了他們二人外,便再無其他人的帳中,忽然響起了第三人的聲音。


    “南王爺倒是客氣。”


    一隻枯老的手,伴隨著樂嗬的笑聲,從泥菩薩身後伸出,端起茶杯。


    唰。


    泥菩薩在刹那間,便流了一額的冷汗,頭皮發麻,讓他整個人如浸泡在冰水之中,自尾椎骨凍到天靈蓋。


    是誰?


    是誰能無聲無息,來到軍帳中?


    聽鎮南王的口氣,並不是那天啟刺客林一。


    而是另有其人。


    那人一直在自己身後?


    “小子莫慌,”在泥菩薩身後,傳來“噓噓”地喝茶聲,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泥菩薩的肩膀,身後那人笑道:“說起來,老夫年輕時,與你家長輩,有幾分淺薄交情,你家長輩能一手創立菩薩樓,背後也承了魔羅殿幾分恩情,牽來扯去,你也不必懼怕,菩薩樓與魔羅殿,指不上還有半分親戚關係叻。”


    魔羅殿!


    竟然是魔羅殿?


    泥菩薩冷靜下來,轉頭時,脖頸太過僵硬,發出哢哢的響聲。


    隻見站在他背後,是一位穿著樸素麻衣的老者,在他肩上,還搭著一塊用來擦手的汙布,看起來就跟街邊走卒似地,沒有半點逼格。可正是這麽一個老頭,卻帶給泥菩薩前所未有的壓力。


    在與老者對上眼的瞬間,泥菩薩渾身一震,毫不猶豫地雙膝跪下:“後輩泥菩薩,見過前輩。”


    “今夜,一切將塵埃落定,你們的人呐,動手可要輕手點,莫要吵醒了我鋪中的乖女兒。”


    泥菩薩用力點頭。


    同時,他用傳音,趕緊叮囑下屬等會在慶都動手時,千萬別發出太響的聲音。


    難怪鎮南王如此淡定,今夜不再蹲茅廁,而是安坐在帳中,品茶吹牛逼。


    原來,是有高人相助!


    泥菩薩幾乎不用想,像這位老者這般修為,是絕不會貪圖俗世的富貴,或是沾點人皇命格的福分什麽的。


    他能來此相助,目的很顯然,


    就是為了林一!


    準確來說,是為了林一身上的……女帝遺寶!


    林一,隻要來了,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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