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傳來了細細碎碎的響動聲,薛年收拾的速度並不快,對於他來說收拾手上的這個東西可比那些地武要難多了,耐心的確不是他所擅長的。


    隻不過這是呂安交代的任務,那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強行去完成了。


    坐在竹椅上的呂安閉目思考著一切,剛剛兩位老人說的話他自然是聽清了,而且聽得極為清楚,有些人有些事想要改變可能真的有點難,這種印刻在骨子裏的東西的確是很難改變的。


    就像薛年一樣,從小就在軍隊中成長,和他的經曆何其的相似,然而薛年的少年時期並沒有遇到胡勇這樣的人,一個讓自己不會迷失在殺戮之中的人,可惜薛年並沒有碰到這樣的人。


    雖然薛年並沒有迷失其中,可是在他心中種下了一個種子,一個可以讓他瘋狂陷入嗜血的種子。


    這也是呂安一直沒有讓薛年出來挑大梁的原因,本來想著能讓他安靜幾年,讓這個種子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流失。


    可惜今天看來,這一切好像都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人還是那個人,骨子裏的衝動依然還是那樣,唯一的變化可能是薛年自身的成長吧。


    不過呂安想了想自己,頓時就感覺無所謂了,因為自己都是一個入煞之人,那麽自己的徒弟現在是這樣的人好像並不是不能接受的樣子?


    呂安直接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輕聲歎了一口氣。


    “不一樣,不一樣,呂安小子和這個小子又不是一樣的人,兩個人的天賦就不一樣了!”


    “我還覺得入煞要比嗜血更嚴重點吧?”


    “瞎說,我覺得嗜血瘋癲要比入煞嚴重多了!”


    “瞎扯,什麽叫做你覺得,我還說是我覺得呢!有意思嗎?”


    兩個老人莫名其妙的就這麽爭論了起來,就好像是故意說給呂安聽得一樣。


    對於這番話,呂安又是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兩位,我知道了,多謝好意,等會那隻雞多吃一點!”


    兩個老人直接嘿嘿一笑,喜色盎然。


    過了好一會,薛年才捧著一隻烤雞從內院衝了出來,賣相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但是也不影響食欲,兩個老人吃的很開心,連誇了好幾句。


    隻剩下幾顆牙齒的他們也能啃動這隻烤雞,證明薛年還是對這兩個老人上心思了。


    呂安手中拎著一隻雞翅,在那裏細嚼慢咽著,目光一直都放在薛年的身上。


    如此古怪的行為讓薛年感到異常的恐慌,不知道這算是怎麽一回事,自己的師傅為什麽要一直盯著自己看?


    但是呂安不開口,薛年自然不敢說什麽,所以四人在一副極為古怪的氛圍下結束了這次的夜宵。


    兩個老人即便沒有幾顆牙齒,但他們兩個依然吃下了大半隻雞,呂安和薛年兩人吃的並不多,隻吃了少部分而已。


    之後,那兩人便是異常滿足的去睡覺了,這一頓吃完,他們第二天的早飯都可以不用吃了,一想到可以不用看薛年的臉色,兩個老人頓時樂的嘿嘿直笑。


    這兩人離開之後,鐵匠鋪就隻剩下了兩個人。


    薛年不知為何感到了一股極為尷尬的氣氛,曾經的他可不是這樣子,一直都想要粘著呂安,但是這一次看到呂安回來的時候,他心中竟然沒有太過的驚喜,反而有了一絲畏懼的心理,所以他感到極為的奇怪。


    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奇怪還是呂安奇怪,反正他感覺自己渾身都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呂安一直都是這幅沒有表情的模樣,在鐵匠鋪內輕輕走動著,腦海中不停的回憶著曾經那些畫麵。


    因為薛年在這裏守的很好,這裏的一切幾乎都沒怎麽變動過,一直都是原來的那個模樣。


    走動了一圈之後,呂安再一次躺到了那個竹椅之上,開始閉目養神,同時也在思考。


    看到呂安躺下了,薛年沒有半點放鬆,甚至還有了一種更加緊張的感覺,站立不安的待在了呂安身邊,不敢挪一步。


    整整一個時辰,兩人就這麽一躺一立,沒有任何的動靜。


    在這一個時辰內,呂安是真的睡著了,甚至還打起了鼾,也就隻有在這個地方他才能如此放鬆的睡著。


    薛年則是老老實實的守在了呂安的身旁,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直到呂安醒過來。


    感受到呂安平穩的呼吸之後,薛年小聲詢問了一句,“師傅,我給你倒杯茶吧。”說著便是往裏麵走了進去,隨即便是端出了一杯茶,遞到了呂安麵前。


    呂安接過茶,輕輕的抿了一口,依然是一副平靜的表情。


    師徒之間再一次陷入了尷尬的寧靜,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呂安喝了幾口之後,緩緩開口詢問道:“這幾年可有什麽怨言?”


    “師傅你指的是什麽?”薛年有點不解的反問道,他並不清楚呂安指的是什麽。


    “我讓你守在這裏應該有幾年了吧?城主府裏麵那些人一個個都是身居高位,開始掌管一些事物,唯獨你,我沒有安排絲毫,你沒有怨言嗎?”呂安看向了薛年。


    薛年嘿嘿一笑,這個笑容還是和之前一般,隨即點了點頭,“說什麽那是假的,肯定是有那麽一絲怨言吧,但是師傅竟然如此安排,那麽必然有師傅的含義。”


    “所以你就沒有怨言了嗎?”呂安好奇的反問道。


    薛年搖了搖頭,伸出了小拇指,嘿嘿一笑,“有這麽點怨言吧!”


    呂安嘴角微微一咧,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有怨言,那說明並沒有頹廢下去,這幾年讓你在這裏修身養性雖然成果並不是那般的明顯,但是也算是有成果吧,我們這個宗門隻剩下你我兩人了,現在的你還是太弱了,留在匠城也沒有什麽用,這幾天收拾一下東西,出門遊曆幾年吧,打磨一下自己的內心。”


    趕人?


    薛年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異常不解的看著


    呂安,不明白呂安為何要如此安排,好不容易等到呂安回來,結果這一回來就開始把他趕出去,換做是誰,可能都無法理解這其中的含義吧!


    看到薛年沒有反應,呂安笑著勸解道:“你是我的徒弟,極有可能是我唯一的徒弟,據我所知,我們這一輩可都是一脈相傳,所以隻要你不死,我就不會再收親傳弟子,落塵雖然也算是我的徒弟,但是兩者的興致不一樣,就好比衛央一樣,有名無實,你可懂我說的意思?”


    薛年點了點頭,“聽明白了。”


    “在收你為徒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你我肩上所承擔的責任,未來如果我死了,我們這一脈的傳承就要靠你了!我沒死,那你也就不能死,如果我死了,在你死之前你有一個最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找到一個傳人!你可明白?”呂安異常認真的說道。


    薛年格外認真的點了點頭,“師傅,我明白了!”


    “我這趟出門雖然時間不長,但是了解到的事情很多,身上的擔子又多了不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可能會死。”呂安極為平靜的說出了這番話。


    如此平靜的語氣瞬間讓薛年感到了一絲驚恐,目光瞬間一縮,極為不解的反問道:“師傅,你這話是什麽一絲?你會死?誰要殺你?”


    “不是誰要殺我的問題,而是我要去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的後果很嚴重,我極有可能會死,但是我必然要去做,因為這個事情除了我就沒有別人能做了!為了能讓我有這個資格去做這個事情,已經有太多人因此而死去了,所以為了那些人,我選擇去做!”呂安異常認真的說道。


    薛年聽完之後,呆呆的點了點頭,表情頗為的無奈與不解,為什麽明知可能是送死,還要去做呢?


    “可這是為什麽呢?”薛年猶豫之後還是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呂安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明白,因為你還沒有碰到這樣的難題,等到你碰到的時候,你就知道這是為什麽了,因為這是我們難以抉擇的事情,世上有很多這樣的事情,容不得我們選擇,即便知道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但是我們依然要去做。”


    “其中就包括讓我離開這裏嗎?”薛年不甘的反問道。


    呂安點了點頭,“如果我死了,我不像我們宗門就此完結,你是我們宗門最後的希望,我死了之後,你還活著就是一個好事情,你還活著,證明未來的我們還有希望!”


    對於這個希望,薛年的肩上突然多了一份擔子,雖然他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擔子是什麽,但是他總覺得呂安的這次吩咐極為的鄭重。


    “我們這個宗門的存在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紮眼的存在,所以你誰都不能相信,記住,是誰都不能相信,聽清楚了嗎?誰都不能相信!”呂安一連強調了三遍。


    這三遍強調讓薛年心中更加的困惑,急忙追問道:“難不成連匠城的人都不能相信嗎?還有大秦,逍遙閣等等,這些人和師傅不都是好朋友嗎?”


    “我再強調一遍,是誰都不能相信!聽明白了嗎?”呂安眼神極為的凝重。


    薛年默默點了點頭,記住了這句話。


    “當然我說的話指的是我死後,如果我死了,那麽這一切就如我說的,如果我還活著,你也不用如此的謹慎,這一切都會扛著的,你隻需要活著就行了,當然你得盡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實力!你和落塵他們不一樣。”呂安的語氣稍微平緩了下來。


    薛年咽了咽口水,不知為何他突然有種傷心的感覺,這種類似遺言一樣的交代,讓薛年的心一下子落入了低穀,異常的不舒服。


    “師傅,你說的這些話讓我感覺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你馬上就要死了...”薛年一邊搖頭一邊說道,異常的悲戚。


    呂安笑了笑,安撫了一句,“那倒不至於是馬上,未來五年我肯定不會出事,這五年可能是你這輩子最不需要擔憂的五年,這五年你就去四處遊曆吧,盡可能的去逛你想逛的地方吧,不過記得隱藏你自己的身份就行,五年之後,指不定你就要開始被人追殺了。”


    呂安的話讓薛年怎麽可能放鬆下來,甚至越發的緊張了起來。


    “師傅,你讓我去遊曆,我真的哪裏都能去嗎?離開北境都可以嗎?”薛年強迫自己轉移了一個話題。


    呂安點了點頭,“沒錯,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你的行蹤不需要報備給別人,最好誰都不知道你的行蹤,如果你想報平安,可以和逍遙閣的範胖子聯係,但是這不代表你能相信他,懂嗎?”


    薛年見過範胖子,自然知道如何和那個人聯係。


    “我也沒有什麽好東西能送你的,你現在實力還太弱了,給你好東西你也用不了,懷璧有罪,還不如不拿。”呂安說著便是解下了背後的劍匣,隨手將其放在了大腿上麵。


    隨後便是輕輕撫摸了一下劍匣,劍匣應聲而開,四柄劍直接從劍匣中緩緩飛了出來。


    寒血劍,水寒劍,無影劍,最後則是太一劍。


    這四柄劍出現的瞬間,光是這些劍氣就將薛年壓得喘不過氣來,腿都開始打圈了,異常的狼狽。


    但是薛年的表現出乎呂安的意料,異常頑強的站著了原地,絲毫沒有任何的退卻。


    見狀,呂安也是沒有做任何的動作,緩緩開口說道:“寒血劍,你師爺給我打造的劍,這柄劍對你來說很熟悉,他是你最可能使用的一柄劍,可惜在劍匣的溫養之下,寒血劍的品階已經發生了一絲變化,已經不單單是一柄半神兵了,極有可能要步入神兵的行列了,所以你也用不了。”


    這番話讓薛年略感失望了一下,本來還以為呂安要賜他這柄寒血劍了,隻能收起這豔慕的表情。


    “另外幾柄劍你也應該要認得,因為這些劍都出自我們宗門,北境十大神兵,這些神兵可都是從我們宗門內部流傳出去的,所以你得認得,盡可能的將那些劍收回來!水寒劍,太一劍,這兩柄劍便是我們的劍,還有其餘八把流失


    在外麵,未來希望你別忘了。”呂安極為認真的叮囑道。


    薛年同樣也是極為認真的看著麵前的這幾柄神兵,神兵的稀有薛年自然清楚,如今看到呂安手中竟然有三把,早就已經被震驚的無話可說了,自己的師傅竟然如此之強,底蘊如此之厚,一人擁有三把神兵,外加一柄接近神兵的半神兵。


    這要是泄露出去,多半所有人都想占為己有吧?自己這個小命指不定都會被人拿來要挾!


    這個時候,薛年才明白隱姓埋名的含義。


    “未來隻要你的實力達到一定的高度,並且得到這些劍的認可,那麽這些劍都是你的。”呂安極為隨意的說了一句。


    薛年的眼睛直接亮了起來,異常興奮的點了點頭。


    “作為你的師傅,既然讓你出去遊曆,自然不會不管你。”呂安說著就拿出了一柄和寒血劍極為相似的劍遞了過去。


    握著這柄劍,薛年直接從劍上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厚重的感覺,這必然不是一把普通的劍。


    “這柄劍是我按照寒血劍的模樣打造的,隻不過身邊沒有那麽多趁手的材料,所以這柄劍跟寒血劍可能有差距,但是具體有多少差距,我就不清楚了,隻能說它起碼是天兵,是不是半神兵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呂安淡淡解釋了一句。


    薛年哪裏會管這是什麽級別的武器,隻要這是一柄好劍,是師傅給他的劍,那就足夠了,這直接成為了他最珍貴的東西。


    看到薛年那欣喜的表情,呂安也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為了你的安危,這把劍可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我在劍上加了禁製,如果你能拔出這柄劍,那就說明你能用。”


    薛年臉上直接露出了一副慘淡的笑容,到頭來竟然是一副空歡喜。


    呂安伸出了一根手指,突兀的指到了薛年的額頭,一道光芒閃過,兩種劍訣直接進入了薛年的靈識之海。


    “這是兩種劍訣,一種是你練過的萬劍訣,其中包含了我的領悟,你可以適當參考一下,另外一個劍訣是我們宗門的傳承劍訣,現在已經隻有我學會,你是第二個,但是學習這個劍訣的要求極高,這個就看你自己的天賦了。”呂安解釋了一句。


    薛年的腰板一下子都挺直了,異常興奮的點了點頭。


    之後呂安又拿出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一些他曾經用過,或者他覺得有用的東西。


    “這些東西你看著用吧,對於你來說應該挺有用的。”呂安隨口說了一句。


    薛年趕緊點頭收下,心中感到了一絲暖意,他能感受到呂安對他的關心,否則的話怎麽可能會給他準備這麽多東西,所謂的遊曆多半也是呂安深思熟慮之後的考慮。


    交代完這些事情之後,呂安鬆了一口氣,“有了這些準備,你出門遊曆最起碼也應該不至於餓死或者死在半路上吧,出門在外,實力永遠是第一位,你實力夠強,那麽活下去的概率就越大。”


    薛年異常認真的點頭,這是呂安的經驗,他對呂安的經曆異常的清楚,自然知道這話指的是什麽意思,前人之言他還是願意聽。


    “我的話希望你能聽進去,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活下去,銷聲匿跡的活下去,之後你再考慮其他的事情,如果事情結束了,那你就可以回來。”呂安說道。


    “可是我怎麽才能知道事情結束了呢?”薛年眉頭一皺。


    呂安也是頓了頓,沉思了片刻,“等到事情結束你自然會知道,或者說整個五地都會知道,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個事情會結束。”


    薛年哦了一聲,不太明白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是呂安這麽說必然有他的道理。


    說到這裏,呂安該交代也就已經交代完了,剩下的就是薛年自己的事情了,如果命不好,那他也就沒有辦法了。


    “這兩天你自己看著辦,打算什麽時候離開就什麽時候離開吧,不用再來和我打招呼。”呂安吩咐道。


    薛年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情緒頗為平靜,也沒有離別所謂的傷感,隻是心中出現了一種慘淡的感覺。


    呂安看了一眼薛年,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輕輕拍了拍薛年的肩膀,剛準備離開,突然又停了下來,“那個人你還記得嗎?”


    “那個人?師傅你指的是哪個人?”薛年好奇的問道。


    “夏羅。”呂安略顯懷念的說道。


    一提到這個名字,薛年自然想了起來,趕緊點了點頭,“記得記得,他還讓我叫他師伯來著。”


    呂安笑著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出門遊曆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隨便去尋一下他的蹤跡。”


    薛年一下子撓起了頭,“五地如此之大,師傅你這讓我去哪裏找?”


    “想要找到他很簡單,你隻要去問鳳棲樓就行了,夏羅的行蹤他們有了解。”呂安笑著說道。


    薛年拉長音哦了一聲,頗為了解的點了點頭,“知道了,師傅了,這個事情我會上心的,聽師傅這麽一說,我覺得師伯應該很容易找到。”


    “找到他之後,記得告訴你,他還欠我一隻雞!”呂安笑眯眯的說道。


    薛年不明白兩人直接有什麽約定,隻是好奇的詢問道:“師傅,既然你知道師伯的行蹤和鳳棲樓有關,你自己為什麽不去找他呢?”


    “他現在挺好的,我不想因為我而打擾了他的生活,因為我去過,那麽他的生活可能就要出現大的變化,現在的他估計也不小了,指不定都已經娶妻生子了,如今的我更加不應該去打擾他,所以你去最合適,你認識他,他認識你。”呂安解釋了一句。


    聽到娶妻生子這四個字,薛年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這的確是一個好事情。


    “師傅,我知道了,那我遊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師伯,之後我會把他的近況告訴師傅。”有了目標之後,薛年一下子興奮了起來,開始憧憬所謂的闖蕩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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