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春風習習。


    呂安剛剛開門,正準備將躺椅搬到外麵的時候,一個人影就站在了鋪門前,滿臉的笑意。


    “先生早呀,早飯吃了嗎?”蕭落塵晃了晃手中的那幾個熱騰騰的饅頭。


    對於呂安的習性,蕭落塵基本上已經摸得差不多了,他發現呂安最喜歡的東西就是饅頭,什麽大魚大肉對於呂安來說,都不是一回事,當然他也買不起,他也隻買得起一文錢一個的饅頭,所以隻要是早上來,他必然會買兩個饅頭過來。


    看著蕭落塵手中的饅頭,呂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也算是看在饅頭的麵子上,順手給他搬了一張凳子。


    蕭落塵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將饅頭遞了過去,然後老實的坐在了一邊,一句話也不講,就這麽幹巴巴的坐著。


    呂安遞了一個饅頭過去,“你也沒吃吧?”


    蕭落塵趕緊接過,嘿嘿笑個不停。


    兩人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將饅頭吃完了。


    “好了,今天已經見過了,你可以回去了。”呂安直接嚇了逐客令。


    蕭落塵的臉一下子耷拉了下來,望著呂安,祈求道:“易先生呀,你看你的書,我看我的書,我們雙方互不幹擾。”說著從懷裏掏出了一本書。


    呂安頓時一愣,想不到這蕭落塵竟然換套路。


    看到呂安沒有繼續趕他走,蕭落塵頓時鬆了一口氣,直接將書翻開,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隻不過他的眼神一直在往鋪子裏瞄,一直在看那把掛在牆上的隕鐵劍。


    呂安也是注意到了他的心思,不過並沒有戳破,任由他惦記,諒他也沒膽子去碰。


    整整一上午,蕭落塵書沒看幾眼,就是往鋪子裏看了一眼又一眼,但是真的沒有去碰。


    呂安老老實實看了一上午的書,壓根就沒理會蕭落塵的那些小心思。


    呂安抬頭看了一眼太陽,發現時辰差不多了,又到了飯點了,直接書一合,又開始下逐客令,“我這裏可不管飯!”


    蕭落塵一臉幽怨的看著呂安,詢問道:“那我能摸摸那把劍嗎?”


    呂安搖了搖頭,“想摸也可以呀,給你都可以,隻要你給錢就行。”


    “好你個易安,天天就知道錢錢錢,要不是蕭某苦讀詩書,知道有些行為不可做,否則你這把劍早就不見了,哼!”蕭落塵頓時來了火氣。


    “有些行為?你指的是哪些行為?”呂安笑了笑反問道。


    蕭落塵頓時噎住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然後氣的一拂袖,直接離開。


    看著他那悶悶不樂又有點佝僂的背影,呂安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和蕭落塵長得很像的人,剛好昨天水伯也提到了他。


    呂安直接開口叫做了蕭落塵,“等會!”


    蕭落塵聽到呂安的這句話,直接轉身,疑惑的看著呂安,心中頓時冒出了一個想法,莫非易先生良心發現了?吃了我那麽多個饅頭,終於被感動了?


    蕭落塵直接連蹦帶跳的跑到了呂安的身旁,滿臉笑意的問道:“易先生,你是不是答應我了?”


    呂安搖了搖頭,“不是,叫你是因為今天我管飯!”


    “管飯?又是饅頭?”蕭落塵直接搖起了頭,一臉失望的準備的離開。


    呂安微微一笑,“非也非也,今天帶你去老姚頭那裏吃頓好的!”


    蕭落塵謹慎的看著呂安,看了好幾眼,最後直接說道:“去姚老頭的酒樓?我話可說在前麵,君子兩袖清風,空空如也!”


    呂安直接掏出了一個十兩的小銀錠拋給了蕭落塵。


    蕭落塵頓時慌了一下,手忙腳亂的接住了,第一反應就是輕輕咬了一口。


    呂安直接白了一眼,“這是銀子,又不是金子,你咬個屁呀!”


    蕭落塵嗬嗬直笑,突然露出了極其靦腆的憨笑,“第一個摸到這麽大的銀子,有點激動。”


    對此,呂安又是歎了一口氣,直接手一伸,示意其帶路。


    蕭落塵直接將銀子收了起來,然後從腰後抽出了折扇,握入手中,挺胸抬頭,一邊輕敲折扇,一邊有條不紊的往前的走吧,讀書人應該有的儒雅頓時被他這幅小動作展現的淋漓盡致。


    跟在身後的呂安也是露出羨慕的目光,雖說蕭落塵的行事有點沒頭沒腦,但是肚子裏的真才實學還真不唬人的,在這個花水鎮裏麵,除了幾個老夫子,估計就屬他了。


    這種從小養成的習慣,刻入骨子裏的天性,在這種不知不覺的行為中就這麽體現了出來。


    就如呂安那天生的危機感,同樣也是如此,在這裏待了那麽長時間之後,呂安心中莫名感到了一絲怪異,讓他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這並不是什麽好征兆。


    這也是呂安為什麽想要出去走走的原因。


    小鎮不大,從南走到北也就是小半個時辰,兩人走了沒一會就來到了老姚頭的酒樓,姚式客棧,雖是客棧更是酒樓,也是小鎮上唯一的酒樓了吧,世代相傳,據說已經開了好幾代了,所以才會被那兩人格外的嫌棄。


    隻不過即使已經開了好幾代了,而且又破又舊,依然沒有


    人可以撼動它的地位,這一方麵自然也和老姚頭的家境有關係。


    呂安和蕭落塵走了進來,此時裏麵隻有兩座人在吃飯。


    這兩人呂安還都沒見過,應該不是花水鎮的人,估計是過路人。


    老姚頭望著腰,佝僂著身子,嘴角裂了很大,看著呂安兩人進來了,頓時熱情的將兩人迎了進來。


    蕭落塵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兩人連連謙讓了起來。


    呂安倒是不管不顧,直接走了進去,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離兩座人,不遠也不近。


    “小易,落塵,你們兩個今天才來我這裏吃飯,真的是有點不把我這個姚叔放在眼裏呀!今天可要多喝兩杯。”老姚頭佯怒說道。


    蕭落塵聽到喝酒兩字頓時慌張了起來,首先慌張的是是酒,其後慌張的是錢,要知道這裏的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起的,反正對於他來說,懷裏的十兩銀子肯定是不夠的,這也是為什麽這家酒樓能開好幾代的原因。


    反倒是呂安,對此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老姚頭嘿嘿一笑,輕輕拍了拍蕭落塵,“落塵你可是我們這裏有名的大才子,俗話都說酒肉穿腸過,文采心中留呀!”


    蕭落塵連忙糾正道:“姚叔,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和文采不搭邊的。”


    老姚頭絲毫不覺得尷尬,仍是笑的滿懷,對於今天的第三座客人,他怎麽都不會就這麽放過的,趕緊應和了起來,“果然是大才子呀,懂得真多,要是我兒子也能和你一樣,那我祖墳都能燒高香了。”


    雖然老姚頭嘴上這麽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露出那種渴望,甚至嘴角上還有著一絲鄙夷。


    對此呂安感到有點納悶,不過在看了一眼對麵苦澀的蕭落塵之後,呂安稍微猜到了一絲原因,“姚叔,我好像沒見過你兒子,他人呢?”


    聽到呂安這麽問,老姚頭頓時神采飛揚了起來,隻不過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假裝無奈的罵道:“我家那個臭小子,沒什麽出息,讀了幾年書,後來仗著自己會點武藝,就去軍部了,現在也不知道混成什麽樣了。”


    呂安哦哦了兩聲,然後又看了一眼蕭落塵,微微笑道:“喝點?”


    蕭落塵一臉苦澀,難為的點了點頭,“一杯!”


    呂安點了點頭,“姚叔,一壺酒,再來兩個菜。”


    老姚頭頓時嘿嘿一笑,直接應下,跑動了起來,隻不過配上他這幅身材,讓你看了情不自禁的想笑。


    “你和他家有仇?”呂安直接問道。


    蕭落塵搖了搖頭,苦笑著回道:“算不上有仇吧,畢竟鄉裏鄉親的,哪有什麽仇呀,從小還是一起長大的呢。”


    呂安恍然大悟道:“那就是落差?一個已經在學有所成,而你還待在這裏天天之乎者也,一事無成?”


    蕭落塵直接冷哼了一聲,“學有所成,易公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姚家了吧?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姚家能出什麽?還軍部,都是靠著所謂的打點進去的!”


    呂安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調侃道:“原來是嫉妒,不是落差。”


    蕭落塵的臉直接漲紅,慌亂的否認道:“我哪有嫉妒!未來我必然會手持長劍,靠著自己的實力進入這軍部!”


    呂安嗯嗯了一聲,誇道:“有誌氣!那你現在是不是就缺一把劍了?”


    蕭落塵眼睛頓時一亮,趕緊點頭。


    呂安繼續調侃道:“老姚家有錢,找他借點,我就給你鑄劍。”


    這話一出,蕭落塵直接露出了鄙夷的模樣,諷刺道:“想不到先生竟然也是這樣的呀,竟然如此貪財,讓我向他們借錢,打死我也做不到!”


    呂安繼續誇道:“蕭大才子,當真是風骨呀,視錢財如糞土呀!”


    蕭落塵傲嬌的冷哼了一下。


    看到聊得差不多了,呂安也聽到周圍兩桌開始聊他感興趣的問題了,他對蕭落塵小聲說道:“等會你問問老姚頭,這兩桌是什麽人,別問為什麽,照做。”


    蕭落塵開了一半的嘴又閉了起來,而呂安則是認真探聽了起來。


    兩個坐姿不是很雅風塵仆仆的中年男人。


    “李兄,我們是不是跟錯地方了?這麽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你問我,我也問誰?為什麽我給的路線,反正我也就是打打前站而已,最好找不著,當作遊山玩水不好嗎?況且這種地方的娘們可是很不錯的哦!嘿嘿。”


    “還有這種好事,跟著李兄果然是個明智的選擇!”


    “不是跟著我是明智的選擇,是跟著王爺才是明智的選擇。”


    “對對對,吃完就去歇歇腳,趕了那麽長時間的路,腿都酸了!”


    ......


    記下來就是一些葷話,呂安直接放棄了這一座人,除了一個王爺之外,並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隻不過他提到了一個字,跟!


    這個跟就有點意味深長了,可人可物可事。


    其中任意一個,都不是什麽好玩意,而且看他們這個樣子,可能還很興師動眾,隻不過看樣子目標應該呂安,那他就沒什麽可擔憂的了。


    隨即聽起了第二座,一老一青年,看模樣不是主仆就是師徒。


    “這裏會被波及嗎?”


    聽到青年說的第一句話,呂安就感到了一絲不妙,波及兩字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隻要出現並且考慮,那麽外麵肯定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


    老者直接回道:“波及?說不準,現在亂成這樣,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波及了唄,過來的時候,你不是也看到齊國嚴陣以待的樣子了嗎?”


    青年點了點頭,“那這麽說,齊國也在擔心這個問題?”


    “那可不,,大周內亂打成這個樣子,周邊的這些小國肯定人人自危呀,不光是齊國,另外梁國趙國都是這麽模樣,被拉來當炮灰那可就慘了。”老者語重心長的說道。


    青年的表情也是凝重了起來,呂安也是露出同樣的表情,大周竟然真的亂了。


    “師伯,你說他們誰會贏?”青年深思熟慮之後,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老者突然抬頭看向了青年,臉色有點難看,勸道:“你別做傻事!”


    青年眉頭一皺,苦笑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老實的閉上了嘴。


    老者說完這話,不由的朝呂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呂安搖頭晃腦,假裝沒看到,一邊還裝模作樣的催促老姚頭趕緊上菜。


    老者盯了幾秒之後,才放心的收回了目光,示意青年盡快吃完。


    等到呂安菜齊了的時候,這兩桌都已經離開了。


    呂安這才露出了他擔憂的表情,給了蕭落塵一個眼神。


    蕭落塵吃了一口肉,立馬心領神會,將老姚頭喚了過來。


    “大才子,要加菜?”老姚頭問道。


    蕭落塵搖了搖頭,“姚叔,問你個事情,剛剛那兩桌看著臉生,好像不是我們這裏人吧?”


    老姚頭突然抱胸,笑眯眯的反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探聽?”


    蕭落塵一下子被老姚頭這一問給問住了,前麵想好的那些說辭直接給憋了回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呂安微微一笑,插話問道:“姚叔,這頓飯多少錢?”


    姚叔直接報了個數,“六兩。”


    聽到這個數字,蕭落塵嘴巴都擰歪了,正想張嘴理論,呂安直接說道:“蕭大才子今天會請客的哦,隻不過今天沒有碎銀子,就帶了一塊十兩的銀子。”


    老姚頭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伸手又撓了撓突出的後背,笑著對呂安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蕭落塵。


    蕭落塵也看了一眼呂安,然後才不情不願的將銀子拿了出來,直接推了過去。


    老姚頭眼前一亮,摸了摸嘴唇,緩緩伸手將銀子直接送入了懷中,然後大笑的說道:“大才子,這種事情你直說就好了,你姚叔我肯定有啥說啥。”


    老姚頭這個如此隨意的轉變,蕭落塵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讀書翻頁的時候,下一頁竟然是空的,這種讓人很生氣,但是又無可奈何。


    老姚頭繼續說道:“剛剛那兩桌都是外麵來的,那個一老一少是昨天晚上來的,還在我這裏住了一晚,出手很闊綽,隻不過形色有點慌張,感覺像是在逃難一樣。”


    說著老姚頭突然把頭伸到了兩人的中間,笑眯眯的小聲說道:“那個老頭甚至還給了我點封口費。”


    呂安對於這個老姚頭這話也是極其的無奈,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可真是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人,“封了點什麽?”


    老姚頭輕輕搓了搓手指,然後挑了挑眉,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黃牙。


    呂安從懷裏掏出了一兩,遞了過去,“就這個,不要的話,把前麵的十兩也還我們,剛剛這幾句話,竟說些廢話!”


    老姚頭動作極快的將那一兩銀子搶了過來,壞笑了起來,“放心,接下來的消息,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最好如此。”蕭落塵不滿的說道。


    “我聽他們說,大周在打仗,而且還是內戰,聽說周王和他的親弟弟打起來了,整個大周直接亂成了一鍋粥,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老姚頭說道。


    呂安沒有驚訝,反問道:“這個和封口沒有關係吧?”


    老姚頭笑著用手指了指呂安,“還是小易有眼力見,他們找我打聽了一個人。”


    聽到這話,呂安瞬間抖了一下,眼神直接冷峻了下來,拳頭瞬間握緊,開始觀察起了周圍,隨時準備暴起,語氣不善的問道:“一個人?誰?”


    老姚頭把頭又探了過來,極其小聲的說道:“韋愧。”


    “韋愧?”


    “韋愧!”


    蕭落塵發出了一聲疑問的聲音,呂安則是驚訝了一下。


    老姚頭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對呀,就是韋愧,竟然有人會取這種名字,這麽難聽,你們說是不是?”


    蕭落塵鄙視的說道:“不懂別亂說,很有意境的一個名字。”


    老姚頭冷哼了一聲,“聽著就不是什麽好名字!”


    呂安摩挲起了手指,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隻說了一句,“來者不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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