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恒則的死,似乎是激發了血蟻在佐丹身體裏的狀態,他所承受的蝕骨之痛,讓他整個人完全扭曲變形,他聲嘶力竭的嚎叫,將黎明前的黑暗變成了死亡的顏色。


    山穀裏氣氛壓抑到令人崩潰。


    李雪晴呆呆的看著佐丹,她沒料到蠱毒發作如此恐怖,不想看,可眼光又移不開。她忽然感到背後一暖,崔瑾昀的聲音傳來:“別怕,還有我。”


    “公子,萬一有天您控製不了那些蠱蟲怎麽辦?現在您師傅死了,您能不能不要再當巫師?我好怕……”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們找到三郎,我們離開南詔,我就脫掉這層皮。”他盡量輕鬆的說:


    “你等等,我先去把佐丹的屍體燒了。”


    “我跟你去。”


    “別別,髒了你眼睛。再說,師傅讓我一個人去燒,十步之內不能有別人,可能也是安全起見吧。”


    崔瑾昀往佐丹的脖子上套了根繩子,把他拉到山邊,很快大家看到那裏起了火,世隆似乎暗暗鬆了口氣。


    阿景恒則被匆匆葬在向陽的山坡上,晨曦照進山穀,崔瑾昀在墓前大石用漢字刻下:


    先師阿景恒則之墓。


    水牛很幸運,推完滾石,他帶著他的人衝下山,按計劃,他們和佐丹分堵在兩頭,佐丹他們被蛇圍困的時候,他攔住大家,並沒有衝過去。


    現在,隻有他和他的人保全了性命,他們跪在路旁,恭送世隆王子一行離開山穀。


    一連幾天,大家都沒怎麽說話,崔瑾昀的臉色變得很差,精神也不太好,過了石城郡,他們買了三輛馬車,總算都是好走的路了。


    “雪晴,你也來躺會,這兩天你照顧崔公子,都沒好好休息過。崔公子今天好些了嗎?”萱兒見雪晴回來,連忙拉她和自己一起在馬車上躺下。


    “試著吃了幾天藥,他今天已經好很多了,真是萬幸。之前把脈看不出有什麽病,可就是沒精神,隻怪我學藝不精......”雪晴忽然側過身子對萱兒說:


    “剛才我看到王子派去善闡府的人回來了,興許會有郎君的消息......”


    李萱兒一翻身坐起來,叫停了馬車,朝前麵的馬車追去。


    “世隆王子!世隆王子!”


    世隆的車停了下來,從窗口裏露出一張灑滿陽光的臉:“姐姐,您不是應該稱我一聲弟弟嗎?叫‘王子’可就聽不到好消息了哦。”


    有好消息?叫你“叔”我也願!


    萱兒笑道:“調皮,拿姐姐開玩笑呢,那我上去了?”


    楊樂波羅麵無表情的從車上下來,他慶幸世隆放他下車,沒有讓萱兒看到,他伏在車廂裏給祐世隆當搭腳墊的狼狽樣子。


    “聽說你的人從善闡府回來了?有沒有打聽到......什麽好消息?”


    萱兒的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臉上也憋得微紅,那呼之欲出的喜悅讓她添了幾分嬌媚。這讓世隆看得眼睛都直了:


    都說雞窩裏飛不出金鳳凰,她可是長安城裏養出來的、貨真價實的金鳳凰。就是要讓嘲笑我“貧賤王子”的人看看,我的女人,比南詔所有女人加起來更高貴!


    萱兒比他大三歲,她的成熟與美貌一樣吸引著心靈孤獨的王子,她的溫柔像妻子,更像母親,世隆恨不能撲進她懷裏,為自己缺失的親情大哭一場。


    “姐姐,你隻關心有沒有那人的消息,都不關心我......”世隆有些委屈。


    “你?你怎麽了?拓東節度不是你的人?出什麽問題了嗎?”


    從最北的阿旁部到最南的彌勒部,都是拓東節度的地盤,節度所在,就在善闡府,烏撒部也在其中。


    “話是沒錯,”世隆朝萱兒身邊靠了靠,女孩特有的芳香,讓今年才變得像個男人的小王子,突然產生了幻想,他低頭道:


    “沙耶烏力是位忠臣,他沒有親兒子,所以沒那麽大的野心,這一點我還是放心的。但是旁邊的弄棟節度王嵯巔,時時挑起爭端,我叔叔趁機把龍和城劃給了弄棟......


    姐姐,支持我的節度和部落都在遭受打擊,您說我該怎麽辦?到哪裏才能找到更大的支持?”


    大如天朝,小如南詔,權力之爭從未停息。


    “姐姐覺得,你喬裝打扮也要設法回到陽苴咩城王宮,就算你叔父把控了城門,也不可能毫無空隙。


    還有那個權臣王嵯巔,他為什麽會幫你叔叔而不是年紀小、好把控的你?這中間有沒有可能挑起他與你叔叔的隔閡,讓他倒向你。”


    李萱兒剛說完,世隆抓起她的手激動說到:


    “姐姐,我就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我從沒有遇到一個像你這樣好的女人......可惜你已經定親了......”


    李萱兒顧不得扭捏,抓住機會趕緊問:“不知有沒有鄭顥的消息?”


    “就是那個男人嗎?有是有,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告訴你。”世隆的臉和她貼得有點近,萱兒向旁邊挪了挪,說:


    “好吧,隻要不過分,我就答應你。”


    “你答應我,無論聽到什麽,你都不要傷心。因為姐姐傷心,世隆也會難過。”


    嗯?不是好消息嗎?這是什麽情況?萱兒立即答應道:“好好,你說吧,姐姐不會傷心。”


    “鄭顥他們被蒙莘押送到善闡府後,他被拓東節度的女兒沙瑪沙依看上了,正好沙耶烏力也想拉攏他為自己賣力,便同意沙瑪沙依給他下了情蠱,過一、兩個月,等他的傷好了,就讓他們大婚。”


    萱兒呆呆的說:“他怎麽受傷了?傷到哪裏了?嚴不嚴重?”


    世隆猛的轉身,抓住她的肩膀喊道:


    “姐姐,你是不是傻?他要和別的女人成親了,你還管他傷得重不重?他被下了情蠱,僚子部的情蠱你懂嗎?那是女人養的蠱,中蠱的人隻會愛上那個下蠱的女人!”


    “所以他不是自願的對不對?”


    萱兒的淚無聲的落了下來:這個結局總比讓他死了的好,也不知崔公子能不能解這個蠱,無論如何,我要親眼見到他無恙,親耳聽到他說不要我,我才死心。


    “說好了不傷心,姐姐怎麽哭了?有你這樣的女人做妻子,就算是被別人下了蠱,我也絕不會忘了你。”


    他抬起手要給她擦掉臉上的淚,卻被她的手擋開了:


    “你還小,等你長大,遇見自己喜歡的女子,再讓她好好愛你吧。”


    看著萱兒下車離去的背影,祐世隆狠聲喊道:


    “嫌我小?楊樂波羅!給我滾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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