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夫一看女兒居然直接兌著鄭顥問這話,心裏“咯噔”一下,忙過去想拉開女兒,張綰綰非要爭這口氣,偏不跟父親走。


    鄭顥淡淡笑道:“我把她從京城帶出來,就絕不會將她半路上扔下,我也無心無力再多看顧一位小娘子,道理就這麽簡單。”


    “我不管!你不讓我去,我就不讓我阿兄去!”


    張綰綰比阿兄小九歲,在家任性慣了,自己父親又是當地最大的官,身邊就沒人不順著她的。嚷嚷完這句,她轉身就跑了。


    老郡夫人走過來,對一臉愕然的鄭顥笑道:“鄭巡按莫怪,綰綰說的是氣話,待老身回去勸勸她。”


    她剛才在裏麵看著李小娘子神情自若的走了幾回,和孫女玩著貓抓老鼠的遊戲,隻不過,李小娘子才是那隻貓。


    李小娘子身上掛著一個香囊,外金內銀,鏤空銀球裏放著的香料,老郡夫人聞出來,那是貢品龍涎香。


    她還是小娘子的時候,做宰相的父親曾得賞過一回,她才有幸得用。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香囊外邊那層鏤空金球,她看得清楚,上麵鏤的是鳳凰,隻是看不清是幾尾鳳。


    不管是幾尾,這位李小娘子不是公主就是長公主,從年齡看,最有可能是當今聖上的大女兒,萬壽公主。


    公主微服出遊,也不知是不是聖上的意思......她不敢問,也不想知道,她隻知道,不能讓自己那個傻孫女鬧出什麽事。


    李萱兒看著老郡夫人的背影,她嘴角微微一翹,笑道:


    “老郡夫人是個聰明人,不知是哪裏被她看出來了,剛才退席時,我要向她行禮,她把我攔住了。”


    鄭顥將她重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眼光在她腰上掛著的香囊停留了片刻,什麽也沒說,心裏有了數。


    他把張彥希叫過來,對他耳語幾句,彥希急急忙忙往府裏趕去。


    萱兒抿嘴笑道:“看來,你還是像過去一樣招惹小娘子。”


    “這從何說起?我素來潔身自好,從未招惹過什麽小娘子,唯一招惹過的女人隻有你。過去,是教養身份使然;現在,是吾心吾命使然。”


    鄭顥低下頭去,在她耳邊低聲說到。


    他的聲音,像從耳朵鑽進心裏的螞蟻,讓萱兒渾身酥酥軟軟的,她的心也“突突”猛跳起來。


    他們獨處的時候,經常談起以前的事,但多是為了討論時事。除了知道是盧敏對他下的毒,他和盧敏還發生過什麽,他們卻很少談。


    現在鄭顥突然告訴自己,他以前恪守駙馬本分,並未“招惹”過別人,雖然這是前世的事,不知為什麽,萱兒心裏抑製不住的高興。


    駙馬可以納妾,但必須是公主替他納,沒有公主同意,他不能有別的女人。


    可前世他並不想做駙馬,兩人冷淡多年,他要是真跟盧敏好,自己也無能為力,尤其是盧敏還跟著他去了洛陽。


    不是張綰綰這麽一鬧,兩人恐怕都不會主動談這件事情。


    “下午,我讓著她點。”萱兒笑道。


    “嗯?讓著誰?張綰綰?為什麽?”鄭顥永遠不知道,女人的心思轉得有多快。


    萱兒抿嘴笑道:“她衝到我們中間鬧一下,讓我心裏堵著的問題有了答案。所以我謝謝她。”


    “答案......你心裏一直堵著這個?我......”


    鄭顥沒說完,萱兒抬頭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我都知道了。”轉身走了。


    午後大家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萱兒進來的時候,老郡夫人笑著向她點頭致意,張綰綰勉勉強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老郡夫人主動站出來,把規則重新說了一遍,最後再出現並列的情況,就由五人投讚同票解決。


    “廚工辛辛苦苦做菜讓我們品嚐,官府也要根據我們的決策,來判斷采購什麽樣的貢品,既然擔負起這樣的責任,我們就該認真對待。上午張娘子有些嬉戲了,做為她的祖母,我向各位道歉。”


    老郡夫人看似對大家說,其實是說給公主聽,讓她放心。


    下午的特色菜雖是各選題材,但都不能離開那十幾樣貢品。既要有特色,還要體現貢品的品質,這也很考驗廚藝。


    因為貢品基本都是素菜,大家烹飪的方法不多,隻能蒸、煮、燉、炙,以往都是能找到野味的酒家,更占便宜。


    “連漪樓,將木耳剁碎,加入九練香,與稻米飯和勻,塞在畢羅中同蒸熟,做成木耳畢羅。木耳本無味,九練香的香味、醬味、稻米的米香味,讓它增添了味感......不錯不錯。”


    “垂雲樓做的是蒸地三鮮,落蘇(茄子)、夜合花(百合)、山藥,切片後用丁香油、鹽拌勻、入鍋蒸熟,出鍋時撒上枸杞、胡麻,色香味俱全。”


    十二樓做的十二道菜,還真是各有各的特色,一時半會也難分高下,隻能按各人的口味愛好各自排了一遍順序。


    這次大家的好惡差距拉大了,李萱兒和張綰綰是年輕娘子,另外三人皆是老人,口味自然不同。


    評出來的分和上午的相加,最後碧海樓占了先。


    “碧海樓占了個便宜,他做的是蓮藕蜜棗褒鴨湯,這道菜,藕和鴨肉都非常軟爛,確實是老少鹹宜,對吧,祖母?”


    張綰綰放下手中的碗筷,向老郡夫人笑道。老郡夫人點頭讚同:


    “不錯,我平時就很愛吃這道菜,最合我們老人口味。他們上午做的清蒸武昌魚也是,比別家多放了五柳絲,這是我們太原醋泡出來的醬菜,那麽多魚吃下來,就它最解膩。”


    老郡夫人說完,李萱兒有種怪怪的感覺:


    怎麽這個碧海樓如此投其所好?


    若是自己不來,老郡夫人說話的分量最重,那碧海樓今日就能順利坐莊了。


    “是啊,快出去宣了名次,讓他們十一樓選出三位挑戰者,準備明日的比賽。”老刺史看了一遍主簿做的記錄無誤,交給禮官出去唱結果去了。


    走出珠簾,萱兒走到鄭顥身邊問他:


    “碧海樓得了頭名,你覺得他的兩道菜如何?”


    “要說特別讓我印象深刻,還是山藥蒸鹹蛋黃,鹹蛋黃裹著糯米、蟹子放在山藥段裏,最後還撒上和事草(蔥花),那真是美味。碧海樓的,應該老人更愛吃。”


    鄭顥原來也是個吃貨,可他說的話,卻讓李萱兒大吃一驚:


    “怎麽你吃的山藥蒸鹹蛋,比我吃的多了糯米和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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