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貢生們入住的客棧裏,匆匆趕來的李溫,見到了範侍郎。


    範侍郎下巴頜都快掉下來了:“殿、殿......”


    “是我。考貢生的文章已經送到侍郎的手裏了吧?”李溫胸有成竹的說到:“名字略有差異,但考試都是真的,我不過是想通過科舉,證明自己有這個實力。”


    “這還是第一次有皇子參加科舉,聖上看中科舉進士,他一定會很欣慰。”


    範侍郎看過他的文章,和他做的一首敘事長詩《揚州賦》,所以今天在聖人麵前提到他時,才說是位各方麵都不錯的貢生。


    在驛站裏報了到,李溫便回了藩籬坊,鄭顥已經在鄆王府裏等著他。


    “鄆王殿下!”


    鄭顥正要行禮,李溫忙扶住他笑道:“快快免禮。你我雖未正式拜師,但我向來把你當成師傅。這半年裏,你在京城處處殫精竭力,你父親又為我出了不少力,我謝你還來不及。”


    “這是臣應該做的。今日趕路太累,你早點休息,明日在大殿還要待一天。我來是想把明日的論題給你看看……”


    鄭顥說著就要從袖袋裏掏東西。李溫又攔住他:


    “師傅,你這是幹什麽?難道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鄭顥慢慢把手從袖子裏拿出來,攤開掌心給李溫看,裏麵什麽也沒有。他哈哈笑道:“我就說不用,是你那寶貝妹妹非要讓我去偷題目,說要確保萬無一失。”


    “萱兒?”


    李溫啞然失笑,這事也隻有她這個古靈精怪的才想得出來。


    “她還好吧?兩次都沒嫁掉,她是不是笑得滿地找牙?師傅,實在不行,你就等到我能說話的那天,我給你們指婚!”


    鄭顥一口氣沒順過來,幹咳了兩聲,苦笑道:


    “您還是理理明天策問的頭緒吧,明天這關過了,您才能離給我指婚更近一些。”


    鄆王府裏早得了通知,大家都歡歡喜喜的迎接殿下回來。


    阿楠、阿柏兩人護送殿下快馬先行,阿椿、阿楸跟著馬車,還要明天才能到。


    廚下已經做好了夜點,這一天殿下都沒好好吃飯,這時候也隻能稍微吃點,更重要的是明日,殿試中間是不提供膳食的,除了每人一篇詩賦,就是聖上直接口試策論。


    既然已經擺了幾樣小菜,鄭顥便留下來陪李溫一起吃兩口。


    他把往年聖上喜歡問的問題梳理了一遍,李溫點頭道:


    “無非是選賢舉能、虛懷納諫、勵精圖治,這些我都知道。但我更想從這次東行所得入手,談談朝廷對地方官員的管理和製約問題。”


    兩人又換了地方,談了一個時辰,鄭顥才離開鄆王府。


    “郎君,鄆王殿下能考過嗎?”


    阿硯最佩服的人是郎君,別人十年寒窗,還要頭懸梁、錐刺股,才能考上進士。他家郎君在戰場上也沒見他捧著書,回來三兩年,天天看他去勾搭鄆王,呼朋喚友,飲酒賦詩,去參加進士科考試,輕輕鬆鬆就點了狀元。


    鄭顥點頭道:“他開始有他自己的見解,也關注到民生問題,這是做好皇帝的開端。”


    回到鄭府,已是滿天星鬥。


    殿試這天休朝,七十名貢生參加考試,延英殿比紫宸殿更大,分左右兩邊擺滿了考試用的小桌子。


    李溫穿著白衣書生愛穿的素色袍衫,帶著最普通不過的軟腳襆頭,他拿著號碼牌走進大殿的時候,遠處的聖上甚至沒有認出他來。


    範侍郎按照李溫的要求,把他的座位放在中間,離聖上不遠不近。


    考生就坐,範侍郎就開始宣布所做詩賦的要求:《人文化天下賦》,以“觀彼人文,以化天下”為韻。


    這題目正合李溫心意,若他沒有這半年的經曆,寫出來的不過是些冠冕堂皇的紙上文章。


    可他這次親眼所見,旱災之後顆粒無收的平民,不是餓死,就是流亡,而富賈貴族,卻依然歌舞升平,拿著朝廷的賑災米糧,充盈自家倉廩。


    想罷,他提筆洋洋灑灑一大篇,寫完之後,核對了一遍格律和用韻,科舉中詩賦內容不錯,但因犯格、犯韻落選的貢生也不少。


    李萱兒從後門悄悄進了延英殿,躲在簾子後麵探頭往裏望。


    人太多了,大家穿的衣袍顏色都差不多,個個都在埋頭寫字,還真找不到阿兄在哪裏。


    她正在東張西望,忽然看見中間一個人直起身子來,似乎已經寫完了,正在回頭檢查自己有沒有錯別字。


    李萱兒笑了:這不是阿兄是誰?


    監考官收了卷子,聖上先看了看字寫得比較順眼的,抽了幾張出來,看到其中一張卷子,他有點失神。


    這張卷子的字體工整,和自己早年練的字很像,隻不過做了皇帝以後,他很少寫這樣書生氣的字了。


    再看名字,竟然是和自己舊名同名同姓的那個貢生。


    “李怡。”


    “學生在。”


    聖上抬頭一看,這這這......這“李怡”不是自己的兒子李溫嘛!這怎麽回事?聖上有些生氣,他竟敢冒名參加製舉,這不是要打自己的臉嗎?


    範侍郎也緊張得冒汗,聖上高興還好,不高興,自己還頂個知情不報......


    隻見李溫上前道:“學生本名李溫,因家父平生最是欣賞有才之人,以自己不能參加科舉、製舉而遺憾。學生此試以父之名,就是為了彌補他的遺憾,望聖上能成全學生一片孝心。”


    “既是孝心,朕成全你,退下吧。”


    李溫心中雖然失望,但還是保持微笑,坦坦蕩湯的回去落座。


    簾子後麵站著的李萱兒可就著急了,她正在左顧右盼,站在旁邊的宣徽南院使王居方看見了她。


    王居方驚異的瞪大了眼睛,李萱兒忙朝他招招手,王居方指指自己的鼻子,她趕緊使勁點點頭。


    他悄悄走到公主身邊,公主塞給他一張紙,指指聖上小聲說:“把這個給聖上。”


    王居方低頭一看,這張紙他很熟悉,就是貼在紫宸殿柱子上的那張,聖上不時表達豔羨之情的進士榜。


    這......也不知道聖上會不會生氣啊......王居方正在為難,李萱兒從頭上拔下來一隻金鳳釵遞給他。


    王居方明白了,這是公主要擔這個責任。


    當他把那張縮小版的,寫著聖上名字的進士榜,和公主的金釵遞給聖上時,聖上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李萱兒在呲著牙嘻嘻笑。


    又是她在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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