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上雲意衍改變了主意,一行人沒有回太子府,而是去了上十二坊雲意衍閑置的別院。


    髒兮兮的女子像尾巴一樣亦步亦趨跟在雲意衍身後,她現在需要的是好好泡個香噴噴的澡,然後美美地吃一頓,再飽飽睡上一覺,等緩過精氣神便要和“雲意初”算算總賬!她今日這副慘樣除了自討苦吃外,還有一半也得記在雲意初頭上!


    到達別院後,雲意衍吩咐幾名禁衛守住門口,他帶回一個女子的事兒不許向外泄露半句,否則抄家滅族。接著他拽住她的袖擺,二話不說拖進房內鎖了門,將她按坐在一張花梨木椅中。


    等等,等等!他為什麽用這麽恐怖的眼神看她,她還沒表明身份,現在這情況是不是太詭異了……


    “雲意初,你你你要做什麽!你知不知道我是……”


    雲意衍在另一把椅子上坐定,閑閑道:“華國三公主。”


    周寶晴愕然,他怎麽知道?她一手摸摸鼻尖,鐵定是皇兄通知了羽國,這一次她是太過任性了……衝動是魔鬼啊!闖出來的時候她什麽都沒想,甚至還有些興奮,如今才知道後怕。可眼前的家夥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為什麽帶她來別院而非王府,又為什麽冷冷淡淡,像她欠了他幾百萬兩黃金似地?他甚至都沒有驚訝,更沒有一絲難堪或愧疚。


    “雲意初!在我願意回去之前誰都別想強製把我送回去!”她像一隻渾身毛都豎起來的小獅子,衝雲意衍惡狠狠的威脅,現下她很安全,立時將路途中的磨難拋去了九霄雲外,能晚一天麵對皇兄的暴怒就拖一天。


    雲意衍挑眉,送她回去?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嗎?華國一力封鎖消息,動用了所有潛伏在羽國的細作找尋她的下落,偏她好巧不巧撞進他手裏,雲意衍暗暗思索,可別弄錯人才好,旋即試探道:“隆嘉公主緣何這副尊容?”隆嘉是周寶晴的封號,雲意衍如此稱呼本是尊重,但此刻周寶晴哪裏有半點公主風範,聽起來有些像是調侃諷刺。


    周寶晴用髒兮兮的手蹭了蹭同樣髒兮兮的臉,絲毫不覺尷尬挺直腰杆道:“閑話以後再敘,本宮要沐浴更衣,用膳就寢,麻煩瑞王殿下差人準備。”


    雲意衍仔細觀察她的坐姿舉止,原本還有些不確定,現在卻百分之百肯定眼前人便是華國三公主無疑,隻是送上門的俘虜太過趾高氣揚了些,他不信她不知道華羽已經開戰,瑞王雲意初統帥三軍奔赴沙場的消息世人盡知,她一路隻身從華國到羽國怎會未曾聽聞?


    周寶晴見雲意衍坐著不動,諷刺道:“原來堂堂羽國就是這樣待客的。”


    雲意衍牽了牽唇角,不得不說雲家的男子笑起來個個都是風華絕代,他的笑沒有雲意初那樣邪魅,而是如秋日早晨清清爽爽的陽光,周寶晴隻覺得心髒很沒出息的一陣狂跳,連饑腸轆轆的肚子都暫時停止了叫囂。


    “告訴我你怎麽來的。”


    周寶晴瞪了雲意衍一眼:“沒力氣說!我要用膳!”


    雲意衍毫不示弱:“不說便沒的吃。”


    蒼天啊,她欲哭無淚,這人是羽國皇子嗎?比女人還斤斤計較!比鐵公雞還一毛不拔!她不過是想吃點東西而已!她是來找他算賬的,怎麽如今反倒被他壓製得死死的?


    “不想說?”雲意衍站起作勢要走,“那等你想說了我再來。”


    周寶晴急得站起來,跑到他身前攔住門口道:“說就說!不過你要發誓不能告訴我皇兄!”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也不能外傳半個字!”


    她的緊張反倒真挑起了雲意衍的好奇,雲意衍淺笑還座:“我同意。”


    “發毒誓!”


    雲意衍抿唇不語,定定看著她,動作表情明明白白訴說著:發誓,想都不要想,說不說在你,你若不說我也並非一定要聽。


    兩人目光無聲交戰半晌,單就氣勢來講堪堪打成平手,這時周寶晴的肚子咕嚕一聲叫喚,在安靜的房間裏被無限放大,雲意衍撐不住笑出聲來,待聽到自己的笑聲他突然愣住,黎兒和鍾緋析屍骨未寒,他竟然能笑得出來……但不知為什麽,對著麵前髒兮兮的泥猴,他會不自覺地徹底放鬆下來,這不是什麽好兆頭,他的精神必須保持緊張,尤其是麵對敵國的公主,一個能讓成王將六十萬大軍壓在邊關的女子,他絕不能掉以輕心陪著她嘻嘻哈哈。思及至此,雲意衍的臉再次陰沉下來。


    周寶晴撇撇嘴,這人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算了,她比他有氣度,說就說,不就是被人笑話麽!起碼比餓死強。她清清嗓子:“我怎麽從宮裏出來的不會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不能恩將仇報。”


    雲意衍點點頭表示允許。


    她繼續道:“原本我身上帶了不少銀子,雇了一輛馬車很順利地出了我國邊境,皇兄都沒追上喔!”從她悠然的表情看,該是這一段路途玩得相當盡興。“直到進入你們羽國!先是一部分銀子被偷兒扒走,又遇到一批劫匪,搜刮了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那車夫也不是好人,見我沒錢付車資,掉頭就跑了!太沒良心啦,我給他的定金足夠往返羽華兩三趟呢!”


    “然後呢,你沒錢雇車又是嬌生慣養的公主,怎麽到上津的?”


    說到這段兒,周寶晴表情生動起來,頗有些得意道:“你以為公主等於酒囊飯袋,沒人養就活不了?淺薄!皇兄沒告訴你我最精通的是什麽?”


    雲意衍心道:不外乎琴棋書畫、女紅針織,還能是什麽?


    風雅的東西需要銀子來成就,但卻不見得能賺到銀子,做女紅換錢,她恐怕得攢個一年半載才能到上津。寶晴狡黠地眨眨眼睛為他解惑:“你有骰子麽?”


    骰子?雲意衍搖搖頭,片刻後驚訝地看著她:“你善賭?”


    周寶晴笑嘻嘻地一拍手:“答對!你這人雖然吝嗇、小氣、羅嗦、沒風度,但起碼不笨。”


    她每說一個詞,雲意衍的臉色就更黑幾分,她卻渾然不覺開始講自己的冒險史:“那是什麽城我已經不記得了,反正我挑了一家最大的賭坊,進去試了試身手。”這一節她講得天花亂墜,興起時還忍不住拿手比劃幾下,雲意衍木呆呆地聽著,心裏卻忍不住想問:還有完沒完?難道這會兒她不餓了?


    隆嘉公主光輝的賭場殺四方章節在小半時辰後才意猶未盡地落幕,接著她憤憤然道:“你們羽國人都是強盜,玩兒不過我就用搶的!”


    雲意衍早料到是如此結局,她若少贏些還能全身而退,可她連人家田產地契都揣進了懷裏,誰能放她走?隻怕這位主兒言語也不饒人,開賭坊的又幾乎都是當地一霸,搶回錢財,再讓她吃些苦頭都算輕的。“隆嘉公主沒有進過華國的賭坊吧?建議你回去後進裏麵瞧瞧,隻消贏上今日你所說的一半數額,若公主能活著出來,本王便承認我羽國人都是強盜。”


    寶晴低聲嘟囔:“我不過也就隨口一說,發泄一下,至於這麽較真兒麽,還王爺呢,怕是喚王妃才名至實歸。”


    雲意衍被堵得無法還口,罷了罷了,他和一個女人計較什麽,旋即問道:“之後呢?”


    “之後,我不過罵了幾句那領頭的,搶了我的錢,他們總也得付出點代價不是,沒想到羽國人都小心眼,領頭的發現我是女子,二話不說將我綁進一間黑屋,當夜送上一艘破破爛爛的貨船,底艙裏除了我之外有很多十幾歲的女子,他們不許我們出來,甚至不許我們沐浴,連飯食都是粗糙得無法下咽的東西。船每停靠在一個地方,就有數名女子被提走,再也沒有回來,我聽一位姐姐說,那些女子都被賣進了青樓。”


    雲意衍有些頭疼,這位公主的運氣還真是“好”到極點,第一次到羽國來,所有的黑暗麵全都親身體驗了一輪,他將話題從人販子身上岔開問道:“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周寶晴輕哼一聲:“後來水路好像走不通了,我們被帶進一支商隊往上津進發,俗語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快到上津時,商隊遇到了山匪,我和幾個女子趁亂躲藏起來,也不知最後誰勝誰負,然後剛進城,還沒來得及打聽瑞王府在哪兒,就遇到了你!對了,你砸得我全身酸痛,連句抱歉都沒說!”


    這一段她敘述得很簡單,中間的波折、恐懼、苦難,她一個字都沒提,雲意衍不禁重新審視起眼前的女子,周寶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簾微垂,下一刻又惡狠狠地回瞪過來:“說完了!吃的呢!”


    雲意衍無耐搖頭,討吃討喝時她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理直氣壯的樣子再配上那一身行頭,像極了廝混於市井的少年,成王怎麽調教出這樣一位公主?他滿臉黑線起身到門外吩咐一番,周寶晴小等片刻,待看到雲意衍兩手空空轉回時,一雙大眼睛裏的失望之情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惻隱。


    雲意衍覺得好笑,衝她指指樓上道:“先沐浴,換套衣服,這樣子上得了飯桌麽。”


    周寶晴仔細瞧了瞧自己的小黑爪,頗不忿地咽下還擊的言語,自去沐浴更衣,待她梳洗完畢,披散著濕漉漉的長發下樓時,等待在房中的雲意衍有片刻晃神,也許是前麵的形象對他的衝擊太大,此刻他隻覺得她明豔不可方物,美得讓人窒息。(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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