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幽勾起唇角望著台上臉色陰沉的葉熒惑,風又蘭已死去多年,生前極少和外界人接觸,私奔是十分不光彩有辱門楣的事兒,在葉熒惑小有名氣後夫妻兩人都默默隱瞞與風不留的關係,因此這樁隱秘江湖人並不知曉,若非江重重料定風不留定有苦衷親自前去詢問,她也得不到這條訊息。


    站在葉熒惑身後的宣鐸皺眉上前,走到木台邊緣處衝下麵喊道:“這位朋友究竟想說什麽?請教高名門派!”


    “怎敢勞宣公子請教在下賤名。葉莊主尚未斥責,南雁公子何必如此激動,在下不過是想還葉莊主一個清白。”


    宣鐸正要開口,葉熒惑蹙眉攔住,高聲道:“清者自清,葉某俯仰無愧於天地,何須旁人還我清白!若這位兄弟對葉某的私事如此執著,不如改日老夫請風神醫移駕宣府,也請小兄弟你來喝杯茶如何?”


    台下人群中也是一片哄聲,葉熒惑叱吒江湖數十年,光明磊落,鋤強扶弱,且從來不參與政事,怎麽可能是堯今國後嗣,雖說謠言起未必是空穴來風,可他二人所謂的謠言,每個人都是第一次聽說,能信度極低。


    那人麵對哄聲不急不躁繼續道:“恰巧,在下和風神醫也有舊,不若等他老人家忙完一樁要事後,由在下做東,請葉莊主和眾豪傑一聚,說說久遠的往事,以及葉夫人真正的死因,就是不知葉莊主到時肯不肯賞臉,或者該說敢不敢前來!”


    葉熒惑聽到“葉夫人真正的死因”一句,臉上終於被敲出數條裂紋,難道是風不留倒戈了?不,不會……風不留知曉他的手段,並且他們兩人早有約定,他不可能再踏足江湖一步。葉熒惑暗暗埋怨自己的心終究還是不夠狠,若當時事畢殺了風不留也就不會有如今的擔心了。他沉默片刻朗聲一笑回道:“葉某愛熱鬧,待了卻血仇,便在宣府等你的請帖!另外老夫對帖子的落款有幾分好奇,該不會是洗劍閣吧?”


    洗劍閣?眾人終於有幾分明白了,原來是攪局的,怪不得淨說些不著調的汙蔑言語。


    “葉莊主想象力真豐富,在下不過是為風神醫抱不平,卻怕隻聽一麵之詞錯怪了葉莊主,兩位都是江湖中聲望極高的長者,葉莊主寬厚仁德真君子,風神醫妙手回春菩薩心,究竟誰在作偽他日麵對麵時定有分曉。”他不再看葉熒惑,掃視圍觀的眾人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今日葉莊主當眾說的話,相信各路英雄都聽得清楚,不才鬥膽請諸位做個見證,若日後葉莊主找借口不來,便是默認了流言屬實,如何?”


    人群難得安靜下來,他們很多人受過葉熒惑的恩惠,但風不留行走江湖也曾救過不少人的性命,此人若是替風不留出頭,他們倒真不好留難他,也不好拒絕。


    片刻後,開場時那把尖利的聲音率先響起:“玉鼎門卞東願為這位兄弟做個見證!”


    敢於領頭的人當然不是泛泛之輩,玉鼎門名號一出,眾人躊躇片刻後,不約而同紛紛允諾,為風不留和葉熒惑的恩怨做見證,這可是一種榮耀呢!等他們百年後還能將這離奇的故事講給兒孫聽,待那時,兩位主角恐怕已成為玄之又玄的傳說了吧!場上一片豪氣衝天,葉熒惑忍氣忍到內傷,臉上卻還得一派該當如此,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正氣之態。


    笑幽拽拽軒轅水見的衣袖低聲道:“高潮落幕,走吧。”


    軒轅水見點點頭,與笑幽悄悄退出人群,臨走時頗擔心地望了一眼那發問的人,笑幽知曉他在想什麽,傳音入密道:“放心,葉熒惑就算想滅口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下,若他今日橫屍雁翎城,聚集在這裏的眾人雖然衝動、意氣用事,但不代表他們完全沒腦子,葉熒惑不敢。”


    語落,笑幽不緊不慢地向雁翎城以散步的速度漸漸行去,這些日子她變得比從前更冷靜,今日不過是小小地給葉熒惑一點壓力,她要他知道,她楚笑幽正隱匿在角落裏,時時刻刻算計著他,緊盯著他,他想幹什麽壞事前,先考慮考慮能不能逃過洗劍閣的眼睛,她還知道了一些他永遠不能被人知曉的秘密,她要他不安,要他焦躁,當敵人在情緒影響下比較容易犯錯時,那麽獲勝的機會也隨即大大增加。葉熒惑的威望、形象已經在世人眼中生了根,想拆穿需要循序漸進,她先埋下一道伏筆,等日後再慢慢利用大肆渲染。她已經不是那個見到仇人便立刻衝上去真刀真槍拚個你死我活的幼稚丫頭,現在的她已沒有權利隻考慮自己,隻要自己痛快了什麽都可以不在意,她能沉住氣還因為,即便不能擺脫上楚風族的身份,起碼她也要將“無恥妖女”這頂大帽子奉還給葉熒惑!為自己也為雲意初。


    兩人回到藏身處,一名下屬急急捧著七八封奏報迎上來,軒轅水見皺眉,莫非又出了什麽事?昨天他才和笑幽處理了積壓的事務,原想著能安生幾日的。


    笑幽也有些緊張,親自將奏報接過來,拆開一封快速瀏覽,看了兩句心安下來,可神色卻更為沉重。


    軒轅水見湊近問:“壞消息?”


    笑幽搖頭,手指彈過未拆開的信件道:“是好消息,估計內容大致相同。”


    好消息?軒轅水見不信,若是好消息笑幽的表情怎麽會像遇到一個天大的難題般沉重?


    待他將所有內容讀完便明白了緣由,一共十三處暗樁從一月殺魔爪下逃脫,現在幾乎都聚在其他兩位暗主處等待,奏報是請示他們要不要回原來的城鎮另起爐灶。而傳閣主令者卻是他和笑幽都沒有想到的人——淼淼。淼淼自離開後尚未和笑幽通過消息,他一直跟在笑幽身邊最清楚,替笑幽傳令,顯然不可能,淼淼知道葉熒惑要襲擊哪裏,且趕在一月殺之前示警,隻有一個解釋——她找到了陳默,兩人該是在一起,救下那些部眾的人不是笑幽,而是淼淼和陳默。


    水見定定望著笑幽問:“功過可能相抵?”


    笑幽搖頭,這個動作不是回答,而是在告訴水見,她不知道。


    軒轅水見明白,陳默就算悔過,救下再多的人也無法挽回鑄成的大錯,如果那些被救的人知道是陳默害死澹台沁,且將暗樁出賣給一月殺,他們恐怕寧願把性命還給陳默,也不會饒恕他,他毀掉的不止是笑幽心中的神,而是他們所有人心中的神。想當初澹台沁甩手遠遁,命笑幽接任閣主位,沒有人反對,沒有人鬧事,不是因為他們相信一個剛成人的女子,隻因為這是澹台沁的命令,哪怕這命令再古怪、再不合情理,他們都會徹底執行,他們不需要理解,澹台閣主每一步的深意不是他們誰都能看懂的,他們隻知道,澹台閣主永遠不會錯。現在笑幽一瞬茫然是因為她的善良,等想清楚之後,她會和他得出同一個答案。


    笑幽拋開心中的糾結,突然緊張道:“水見,我們必須快點找到淼淼,葉熒惑沒有得手一定猜到是陳默攪局,他死不足惜,可淼淼在他身邊太危險了!”


    “陳默大概已向淼淼坦承了一切,淼淼沒有動手殺他,證明她對他無法忘情,他們對洗劍閣運作太了解,除非他們自己願意回來,否則再多人也能避開。”


    笑幽撫額,水見說得沒錯,她望天默默遙問:淼淼,你可以為感情背棄我,但你能說服自己為情背叛洗劍閣麽?她深深呼吸,不能怪淼淼,同是女子,同是刻骨銘心的深情,易地而處,若為雲意初,她甘願背叛天下所有人,隻是她比淼淼幸運,雲意初不會將她置於這樣痛苦的境地。


    她又開始思念他了……他呢?麵對羽帝的性命之危是否還分得出心來想念她,但願他不會想念,因為這樣的牽腸掛肚實在太磨人……磨得人心底隱隱作痛。


    可悲的是,盡管身處種種危機中,雲意初也無法躲過相思的折磨,馬背上枯燥地奔波,他想得最多的,還是她。尤其是在深夜,這份想念更加強烈。在笑幽潛入武林大會的同時,他亦到達了目的地——上津。顧不得回王府洗去一身塵埃,他策馬揚鞭沿著朱雀大道直奔宮門,但在南門前他錯愕停駐,和他一樣滿身塵埃的老人站在兩丈外衝他微笑,仿佛在專程等他一般。


    數年前,他曾與風不留有過一麵之緣,那時的風不留如同最高潔的鶴,是他難得欣賞的幾人之一,但後來……因為葉熒惑,因為那些圈套,風不留的形象徹底被顛覆。他和笑幽兜兜轉轉百般誤會,每一個環節都有風不留的影子,天知道他有多恨他,而今,他卻毫無懼色一副坦蕩的樣子出現在他麵前,更鬱悶的是,當他直視著風不留,恨與怒都被那一股如清風般的氣息壓了下去。


    風不留走近幾步:“瑞王殿下別來無恙。”


    雲意初可沒有什麽好心情與他客套,開口直問:“你來上津做什麽?”


    雲意初語氣中的敵意讓風不留心底的愧疚上湧,他微歎一聲道:“來贖罪。”


    雲意初掃了眼貼在宮門前的皇榜:“風神醫何時與瑤妃娘娘有交情?”


    “重病的不是瑤妃,而是另有其人,對否?的確,就算是這個人,我也沒有義務千裏奔波趕來相救,但我欠了楚笑幽的,她無病無災,我想補償些什麽隻能從她最重視的人身上入手。”風不留轉身,揭下榜文回頭繼續道:“再者,當我弄清楚蘭兒的真實死因後,葉熒惑想害的人,便是我要第一個要救的人!”


    雲意初翻身下馬,一寸寸打量著風不留,明明風不留和葉熒惑是一條船上的人,為何突然倒戈?該不會是葉熒惑怕他父皇死不徹底,要風不留來補上一刀吧!但他語氣中的愧悔和恨意,以及那股坦蕩正氣卻絕不是作偽能裝得來的。


    風不留深深注視雲意初補充道:“蘭兒是我唯一的女兒。殿下,若你還不放心,我徒兒江重重大概已在九華宮內,我開的每副藥,下得每一針都由他監督可好?我要是為害人而來,宮內禁衛重重,事後我也無從逃脫,不管你信不信,在葉熒惑未死前,我是絕不會拿這條老命開玩笑的。”


    雲意初聞言鬆了一口氣,江重重若已在診治他便安心多了,起碼不會立刻麵對羽帝的死亡與失控的局勢。他和風不留沉默對視片刻後冷聲道:“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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