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是她……雲意初找回乍見醉影幻夕步後神遊天外的魂魄,似乎是很漫長的時間,他的腦海中隻有一片空白,笑容以慢放的姿態呈現,他微彎的唇角怎麽看都透著抹不去的苦澀。


    他抬頭望天,不敢去看笑幽逼視他的雙眸,弦月掛在深藍的天幕上,嘲笑著紅塵中的眾生。其實他早就知道了,不是麽?隻是他不願承認心底最壞的猜測。


    天門山迷宮中,她小心藏起的恨意。


    她隱瞞真實姓氏,隨口而出的“紀幽”二字,紀幽、紀泠煙……楚笑幽、楚笑兒……


    查不出根底憑空消失的灰袍人,澹台沁,洗劍閣……


    他與她的感情遊戲中,她沒理由的慌亂逃避,逃避中透露著她的恐懼。


    還有他唯一一次試探,他喚她:楚明煙,隻有兩個人的街道,他的聲音隨內力直送進她耳畔,她明明聽的真切卻一絲反應都沒有,恰恰欲蓋彌彰地回答了他心底的疑問。


    他將所有的一切串聯在一起,又揮手拭去,他不願想,不願正視,但現在他明白,已經容不得他繼續裝傻,他可以忘掉她兒時的模樣,六歲女孩的詭異步法,他又怎麽會不記得。這一點,他清楚,她比他更加清楚。所以即使今日這般情勢危急,她卻選擇等待,等待或許已經中了敵人圈套的援軍。


    醉影幻夕步出,幻影四散時,他已經明白,她揭開身份謎底的同時,也斬斷了他與她的未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曾經下令殺她,那時候他絕不會想到有一天會無法自拔地鍾情於她,是前世的債,還是今世的孽,片刻的時間,滄海桑田……他隻覺得自己滿麵塵埃。


    “如果不知道……如果未發生……”他似是語無倫次的半句話,隻有她能聽懂。


    笑幽的唇緊緊抿著,眼眸蒙上一層淚霧,她錯愕地看著手指上透明的液體,為什麽有淚?好奇怪……真的好奇怪……是因為水道中他折回的一幕?他陪她共醉的生辰?他風白宴大庭廣眾下的示愛?他執意贈簪的倔強?他不管不顧闖進霧茗園的執著?他偏離紅心的一箭?或是……他筆下音容笑貌恍若真實的她,與那一句……不羨鸞鳳雙棲蝶……


    一路走來,她無法將所有都盡數抹殺,但她同樣忘不了的是——這個人,是逼死楚界明和紀泠煙的其中之一;這個人,曾在那個血腥的夜,笑著說,連這個女孩也殺了吧,冷酷得就像即將碾殺的生命是一隻烹煮果腹的動物;這個人,害澹台沁失去了一條手臂;這個人,讓她在九歲前都難逃驚悸的夢魘;這個人,對權勢對天下的野心從沒消失過……


    她的淚,從指間消失於空氣中,雲意初看得真切,一滴,隻有一滴,卻讓幹燥的空氣全部濕潤起來。他突然間就有了一種衝動,隻要她願意忘記從前,他寧願放棄一切,但這衝動隻是一瞬……他眼前浮現出一名溫文儒雅、錦袍玉帶的男子,似乎在詰問他,是否忘記了他許下的承諾?他攥緊了雙拳,不……他不能……他還欠著一個人的性命,背著一個人的仇恨,以及生平第一個許下的承諾……


    卷卷斂了笑,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在雲意初與笑幽間盤桓,試問,看到二人眼中分明存在的情,又混雜著無數她看不懂的東西,她怎麽還笑得出。


    葉離,雙眉緊鎖,笑幽和雲意初的神色他一點一滴都沒有放過,怎麽回事他不明白,也無從猜想,但好像笑幽施展了那套步法後,他們之間有什麽被捅開了,究竟是什麽?


    淼淼攀著笑幽的手臂,眼中滿是迷茫,她瞧了瞧一旁環伺的黑衣人,輕聲問笑幽:“怎麽回事?”


    笑幽綻出一朵魅惑的笑,“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三個人麽?他就是其中之一。”


    淼淼聞言,原本無力的雙手猛然收緊,甚至忘記了會捏痛笑幽,三個人,絕對不能在他們麵前施展醉影幻夕步的三個人,紫衣少年,冥堂雙煞。她眼風如刀射向雲意初,她忘不了笑幽曾冷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扯著她的衣角,不停念著紫衣妖精……她好傻!好笨!好白癡!她竟然會被這個人的容貌風度所迷惑,傻傻地暗中希望笑幽能選這麽一個人托付終身。這些還不是關鍵,笑幽為了她的命,暴露了絕不能為世人知的身份。她寧可自己已經死去,也不願麵對這樣的結果……雲意初,他會不會再次對笑幽不利?笑幽是上楚風族血脈的消息會不會因他而散播……引起又一場腥風血雨……淼淼的眼淚忍不住打濕笑幽的衣衫。


    “傻丫頭,我告訴你可不是為了逗你哭。”


    淼淼說不出話,隻拚命搖頭,轉而又拚命點頭,眼淚依然沒有收住的跡象。


    笑幽拍拍她的肩稍作安撫,接著再次看向雲意初道:“我們的事稍後再算,還是你準備就地反戈?”


    雲意初眼中痛色一閃,他有太多太多話要對她講,難道她認為,現在的他還會殺她麽?她未免太不懂他……明晰了一切,他會怎樣做,還沒有想好,一切都太突然。但有一點,他無比清楚,今時今日,在不放棄破蒼卷秘密的前提下,他也絕對不會站在與她敵對的那一麵……


    雲意初正想開口表明心跡,卷卷突然走向笑幽,雲意初一下子緊張起來,葉離同樣戒備地看著一步步走近的卷卷,下意識地向笑幽身邊靠近。


    唯獨笑幽,沒有像他們那般緊張,因為她從卷卷身上沒有感覺到一絲殺意。


    卷卷在笑幽十步遠處停下道:“你問我是否和你有仇,現在你還想不想知道?”


    笑幽打量著卷卷,神色狐疑,閉口不答。


    “怎麽?不想知道?”卷卷說話的同時又靠近笑幽兩步。笑,重新漫上卷卷的臉龐,“我這會兒突然想告訴你了,所以不管你想不想聽我都要說,因為啊……”


    卷卷拖長的聲音讓人期待著接下來的內容,不料突然銀光一閃,沒有人看到卷卷的暗器何時出手,隻見三十枚柳葉刀混著幾根銀針擦著笑幽的頭發飛了過去。是卷卷失手?不,她從沒失手過,她瞄準的本身就是空氣。


    笑幽瞥著寒光閃過臉側,紋絲未動。單憑目測,她準確判斷這些柳葉刀不會傷她分毫,虛驚一場,她審視著卷卷,這無厘頭的一手,又是為什麽?


    卷卷嘻嘻一笑道:“姐姐好膽色,我不得不佩服,這次真的告訴你。”卷卷言罷低了頭,似乎在考慮如何措辭,沒有人看得到她劉海下透著狡黠與期待的眼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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