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軒轅晨空在去沉心台的路上還有些不確定,昨天他是不是錯看了那小丫頭的神情,會不會因此而用錯了方法,畢竟那孩子隻有六歲啊,她能懂嗎……


    那是……軒轅晨空欣慰笑開。隻見沉心台上小小的身影一襲鵝黃色勁裝,頭發高高束成簡單的一條馬尾,神情倔強地迎風而立。


    “真是,一點不像個女兒家。”軒轅晨空默默在心底念了一句。或許,他該挑個人來陪陪她,畢竟這天門山上隻有她一個孩子,瞧她這發式,應該也是自己胡亂梳的。因為澹台沁的事和繁雜的閣內事務,他差點就忽略了這些細節,三年後他可不能交給沁兒一個假小子。


    笑幽看到軒轅晨空,輕喊了聲:“軒轅爺爺。”


    軒轅晨空含笑點頭:“丫頭,果然沒叫老夫失望。”


    笑幽眼眸閃了閃,緊接著麵向軒轅晨空深深鞠了一躬。


    “哈哈,這個拜師禮倒有意思。起來吧明煙丫頭,這禮老夫受了。”


    笑幽直起身,仰頭衝他一笑,迅速改了稱呼道:“師父喊我笑兒吧。”楚明煙這名字,她聽一次,便想起一次紀泠煙被貫穿胸腹的場景……


    已成師徒,軒轅晨空也不選日,當下就對笑幽開始了魔鬼般的訓練。


    沉心台附近的冰麵上,森森立著一片三米多高的木樁,共一百零八根,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排列,每根都深深鑿進冰裏,且木樁的圓切麵都被刻意削整過,僅僅容成年男子的足尖踩踏。


    軒轅晨空長袖一揮,便將笑幽送上高樁,待她勉強站穩,嚴肅說道:“雙膝半曲,舌頂上顎,提肛蓄腹,抱掌鬆肩,目微睜似見而不見,勻氣息、澈神思。”


    笑幽思考片刻後,努力一一照做。


    軒轅晨空露出滿意的神色,開始細細講解“體、氣、敏、意、形”五字訣。這一講便是半個時辰。笑幽邊聽邊記,開始還聽得明白,但到後來她已顧不得軒轅晨空都說了些什麽,隻覺得雙腿就快要折斷,腰、肩、頸、臂無一處不酸痛難忍,半個時辰,已經是她的極限……這樣想著,不由重心一偏,她驚叫一聲,從高樁上掉了下來。


    軒轅晨空接住她的同時有些陰險的一笑道:“丫頭,你比沁兒第一次站樁時可差遠了。”


    笑幽倔強不語,因為驚嚇,全身的疲累反倒緩解了些。不待她休息片刻,又被送上了木樁頂端,她咬咬牙默默命令全身每一個細胞,堅持住……同時暗自腹誹武俠小說裏把練武說得太過容易,得本厲害秘籍,打打坐,舞舞劍便成了絕世高手。


    這時幾個年輕侍衛魚貫而到,第一人捧著一摞書卷,第二人端著筆硯茶具,第三人竟然扛著書桌座椅。幾人迅速將一應物品在樁下擺好,軒轅晨空不再講解什麽,即便講了,笑幽這時候也顧不得記了,他喝了口茶,就地開始處理各地分堂口送來的奏報,他時而擰眉閱讀,時而伏案提筆疾書。一個時辰迅速流逝,他揉了揉眉心,洗劍閣三國內暗樁一共三百六十一處,組織龐大則事務便繁重,他這把老骨頭,真的不比當年老閣主將沁兒托付給他時那般精力旺盛,不過一個時辰,已經有些吃不消。他放下筆,看著樁上滿額汗珠的笑幽,估計她差不多快到極限了,朗聲道:“下來吧丫頭。”


    笑幽聽了,牽強扯了扯唇角,接著便一頭栽了下來,人……果然是被逼出來的。


    在她落地前,軒轅晨空身形一動,穩穩將她接在懷裏。


    下午是文課,軒轅晨空開始教她認穴識經,想她當年被喻為九中天才學生,記憶力可以用驚人來形容,應對得甚為輕鬆,本以為這第一天就這麽過了,沒想到晚上老爺子又出新招——


    “坐著睡?!”笑幽好容易閉上因驚訝而忘了合上的嘴巴。遵循師訓的後果是,她一夜未眠,直到窗紙發白,才迷迷糊糊地歪倒在床上,連夢都沒有來得及做一個,就被軒轅晨空扔上了木樁。


    這樣非人的日子風雨不改的持續了一月,笑幽身體倒是強健了不少,峰頂的嚴寒天氣她明顯覺得沒有初來時那般難耐,栽下高樁的情況依舊還時有發生,次數卻在慢慢減少。更意外的是,丹田處亦奇妙湧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氣息,那氣息有些詭異,有時覺得它就停在那裏,微微發熱,等想去感覺它抓住它時,它又會消失不見。軒轅晨空告訴她說,那便是所謂的內力。


    第二月的頭天早上,魔鬼訓練升級的同時,暗樁千挑萬選為笑幽擇定的貼身侍從被送上了天門山。當笑幽拖著隨時可能散架的身體回到灼子軒後便見到了她。女孩有著滿月一樣可愛的臉龐,胖嘟嘟的臉蛋一笑就會出現兩個深深的酒窩。她見了笑幽並不認生,行了大禮後,脆生生地喊了聲:“少主。”接著又爽利自報家門一番。


    笑幽心裏微暖,師父是怕她寂寞才調了謝淼淼上山的吧。淼淼是洗劍閣分設在華國烈字堂謝堂主的女兒,任務是陪伴笑幽,同時負責照顧她。她看著淼淼靈動的大眼睛,淡淡笑開,她喜歡這個女孩。


    午膳後她驗證了自己的肯定,淼淼聰明、貼心、似乎隨時隨地都能傳遞給別人她的快樂,也不因為她是少主而拘謹,這讓死氣沉沉的灼子軒添了不少生氣。最重要的是,淼淼什麽都很拿手,尤其是做得一手好菜。另外,笑幽發現淼淼可能是陳默這輩子的天敵,短短一個時辰,就成功讓陳默那小子永遠沒有表情的臉破功三次。


    但到了第二天淩晨,笑幽堅決否定了淼淼的諸多好處。為什麽?當笑幽好容易坐著睡著,“啪”一聲重響,一顆石子穿透窗紙砸在她背靠的牆壁上,接著她就聽到淼淼清脆的聲音:“軒轅爺爺吩咐,為了少主修為增進,每天晚上讓我如此重複今天的行動。軒轅爺爺還叫淼淼轉達少主,下個月初一開始,淼淼的石頭瞄準的將不再是牆壁,而是少主的頭。少主不必謝淼淼,淼淼犧牲點睡眠時間不足掛齒……”


    笑幽狂怒:“謝淼淼!”


    “不是說了不用謝淼淼的嘛,少主真是……”


    笑幽無語……


    不知不覺三個月就快過去了,隨著站樁姿勢越來越怪異,笑幽丹田處感覺到的那股內息逐漸明顯,監督她早課的人也從軒轅晨空換成了淼淼。別看淼淼年紀小,武功卻一點也不弱,輕輕鬆鬆就能帶她飛上三米高的木樁。


    第四月頭天,已經對軒轅晨空一月一階段的訓練方式有了充分覺悟的笑幽,看到軒轅晨空一早踏進灼子軒的身影,心下忐忑不安,猜想著這月的訓練會怎樣魔鬼。沒料到軒轅晨空隻是從澹台沁房間的暗格裏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道:“站樁改為每天半個時辰,笑兒,這本心法你是時候可以修煉了。”


    笑幽如聞天籟,半個時辰!蒼天終於開始眷顧她了。


    她開心地從軒轅晨空手中接過書冊,扉頁上三個小字似乎出自女子之手——歸神譜。翻開來,與扉頁上截然不同的蒼勁字體映入眼簾:“一重天,經順脈通病不侵;二重天,目聚靈光聽百裏;三重天,心思澄澈五感齊;四重天,身輕如燕踏柳絮;五重天,氣凝成刃碎磐石;六重天,罡氣加身勝寶衣;七重天,內息化海吞日月;八重天,天將臨世萬人敵;九重天,聞奏月宮歸神曲。”九重行末注著四個大字:“非生即死。”


    她眼眸閃了閃,嗓音有些幹澀,開口問道:“他,練到第幾重。”


    軒轅晨空也不瞞她道:“第六重。”


    笑幽點點頭道:“我若不懂再來問師父。”說完轉身離開。三個月以來,她第一次提到澹台沁,義父這個稱謂,她無論如何都叫不出。身份變了,但感情卻無法在這樣短暫的時間內迅速收回,不,不是收不回,而是她根本不想收。他武功廢了,就換她來守護他。他若三年回不來,她便替他守住他的家。他以後累了,她就幫他擔下這份家業。因為他,她將最初來這裏的目的,忘得幾乎幹幹淨淨,因為回去的時空裏,沒有他……


    這一日,她沒有心情和淼淼說笑,支開淼淼和陳默,她獨自一人坐在澹台沁的書房。心亂了,歸神譜自然練不下去。神思流連在他書房的每一樣擺設裏,幻想他的動作,呼吸屬於他的氣息。怎樣可以告訴九重天禁地裏的他,她在想念他……三年……太久了……她怕他會忘記她的存在,他們的相處雖然驚心動魄,總共加起來,卻不過短短十六日……


    目光輕轉,她看到了懸掛在牆壁上的錦袋,取下,打開,一架古琴呈現在眼前,她用手指輕輕撥動七根琴弦,散亂的琴音流瀉而出,琴弦許久沒有上油,有些澀手。他會撫琴嗎?都說琴通心曲,他的指下會流淌怎樣的旋律。等等……琴通心曲?她怔楞了片刻,突然抱起琴,直奔軒轅晨空的書房,如願得知,百種樂器中,澹台沁獨喜琴音。


    次日,軒轅晨空握筆長歎,在素箋上寫下一道密令:“速尋絕頂琴師一名送至天門山。”薄薄的信箋送下雪峰的時候,軒轅晨空突然不能確定,順著那丫頭,到底是幫她還是在害她……畢竟,他看著澹台沁從幼童到成年,用情同父子形容也不為過,俗語說知子莫若父……他怕有一天,那太過早慧的丫頭終會跌的粉身碎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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