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烈心中不由讚了一聲,此子拿得起放得下,灑脫豁達,如果不是自己作弊,今日贏的應該是他了。連忙伸手將他扶起,讚道:“成公子文采非凡,李烈亦是佩服,咱們不過是切磋罷了,哪有什麽高下之分?”


    卻聽旁邊掌管裁決的老者已經高聲唱道:“第二場,李烈將軍勝!”


    西夏君臣心中一片陰霾,暗道不妙,沒想到這李烈以一個武將身份,竟然有如此文采,想要在文比之上勝過他還真是難呐!


    李安全歎了一口氣,出師不利,連輸兩場,兩千匹軍馬就這樣沒了,未免肉疼的緊。他轉頭對成雅坤低聲道:“便是令郎也敗了,如之奈何?”


    成雅坤咬牙道:“我便不信,他李烈一員武將,便真的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嗎?昨日臣發現待選之士中有一人姓舒命儀,字雅卿,作的一手丹青妙筆,可令他出場比試!”


    李衽忙道:“這行嗎?咱們大夏畢竟不如南宋文風鬱鬱,別再敗於他手啊!”


    旁邊李承翫道:“據說李烈十七歲出道,長年都在軍中,會吟詩作對雖讓人意外,想是天生才華不凡,可這作畫非長年浸淫其中,鍛煉筆法,體會畫意不可,想來他不會有所長吧!”


    李安全將牙一咬,重重說道:“好吧!便比試繪畫!”


    第三局出場之人是一個中年文士,看來也是深受中原儒家文化影響,一身儒服,高冠博帶,大袖飄飄,到頗有幾分仙風道骨。這一場比試繪畫,命題是以一物一人入畫,就在寺中取景,以一炷香時間為限。李烈倒也不說二話,點頭同意。


    這場比試相對沉悶,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著兩人將宣紙鋪在書案之上。那舒儀知道時間緊迫,忙不迭的研墨,神色略顯緊張,思索一會兒,低頭畫了起來。


    成雅坤心中一黯,如此匆忙,首先就落了下乘,反觀李烈,卻是極目遠眺,看了幾眼西塔,掃了兩眼花叢,然後便笑眯眯地將眼光落在郡主李芳菲身上。


    李芳菲也注意到他在看著自己,盯得她渾身不自在,暗道:“他這是幹什麽,人家身上有什麽不妥嗎?”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臉頰,又悄悄抻了一下衣襟,抬頭卻見那壞人促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沒來由的一陣羞澀,臉上發起燒來,卻不欲在他麵前露出窘態,遂用力挺了挺胸膛,哪知道那人竟眼睛眨也不眨的將眼光落在自己高聳的胸脯之上,賊溜溜的。西夏少女雖然大方潑辣,卻始終矜持占了上風,再也禁不住他火辣辣的眼神,臉上早已布滿了紅霞,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躲在同伴身後。


    李芳菲終是忍不住好奇心,越過前邊女伴的肩頭看過去,卻見李烈從懷中拿出一段黑乎乎的炭條,也不提筆研墨,直接在紙上畫了起來。李芳菲見他在那裏比劃,嘴角掛了一絲笑意,心中奇怪的不行,他不用毛筆作畫,卻拿著那東西在幹什麽?難道這東西也能作畫不成?


    不但西夏眾人奇怪,就連韓猛和一眾侍衛也是莫名其妙,隻得在遠處靜靜觀望,隻盼那檀香早早燃完,也好揭破謎底。幾個圍觀的少年公子發出嗤的一聲不屑輕笑,都以為李烈這次一定輸定了。


    成秋弘站在人叢中,心中一陣不安,確實不知這不安從何而來,隻覺得這李烈事事出人意表,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又能給大家帶來什麽樣的驚奇。


    一炷香功夫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對於中國國畫來說,無論是潑墨山水還是工筆仕女,時間都是十分緊張,然而對李烈來說,卻是綽綽有餘,因為他用的是鉛筆素描。對於在後世學過一段時間繪畫培訓班的他來說,短時間內畫出一幅鉛筆素描完全不成問題,雖然有些生疏,不過他曾為追求崔婉畫過幾幅畫,自覺水平還沒有退步,反而有所增長。及到檀香燃盡,舒儀已經大汗淋漓,勉強將畫作完成。畫的是詩仙李白醉臥花間,他也算偷偷取了巧,將一幅舊作臨摹在紙上,隻是將西塔設為背景,借以應景。然而通觀全畫,不免流於生硬,下筆匆匆,心有旁騖,隻看畫作,雖還算工整,卻稍失神韻,總體來說算不上佳作,卻也還算過得去,比之一般畫師已經高出太多了。


    幾個圍觀品評的老儒學士也知時間緊迫,能有如此意蘊已經頗為不易,便點頭誇獎幾句,然後走過去將李烈的畫作攤開,一時間都怔在那裏,做聲不得。


    李芳菲見他們神情古怪,好奇之心大作,他原和成秋弘相熟,便拉著成秋弘也湊上前去觀看,待見道那紙上所畫,立時便是癡了。


    一座西塔處於畫卷一角,寥寥幾筆,是為背景,近處假山怪石嶙峋,旁邊幾簇秋菊怒放,一位少女雙手托腮,慵懶地坐在石上,不知在思索什麽,眼神中似笑非笑,嬌顏裏帶俏含春,恬靜嬌憨之態一覽無餘,花瓣掩映嬌顏,愈發顯得清麗脫俗,卻又媚態橫生,妙曼動人,引人遐思。那……不是自己嗎?


    古人用毛筆繪畫,是為國畫,國畫重意境,不重視、也不描繪物體上的光及色彩變化,而注重景物的神韻,即不重視形似而重視神似,注重“以形傳神”、“形神兼備”。而李烈的素描更類似與後世的相片,以寫實為主,遵照透視學、解剖學和彩色學的原理進行創作。采用焦點透視法,在平麵上創造出一個立體空間來,更側重於表現形象質感、量感、空間感,線則處於次要地位。所以一般的國畫即便是描繪個人的形象,也是注重神似,讓人看去似是而非,而李烈的畫在當時來說完全可以說是空前絕後,所以帶給眾人的巨大震撼也就可以理解了。


    成秋弘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在深深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喃喃自語:“看來我輸的不冤呐,他竟然自創一家,筆法開前人先河,令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丹青之奇,奇思之妙,已是大師風範了!”


    幾名老者這才如夢方醒,向李烈一拱手,垂頭走回裁決席,一語不發,呆呆發愣,顯然,李烈這種畫法給了他們深深的震撼。


    舒儀不知就裏,連忙走過去觀瞧,隻一眼,目光也再難收回,嘴中喃喃自語,宛如魔怔了一般。


    四周眾人不明所以,看他們的反應著實奇怪,不知這許多人中了哪門子邪,就連西夏君臣也莫名其妙。李安全再也按耐不住,離了座位,走到書案旁,眾人全都圍了過去,一時間竟忘了君臣之別,都擠上去觀看。人群中不時發出一聲聲驚歎,這一局很顯然,李烈又勝了。


    舒儀愛畫成癡,見了這奇異筆法,欲罷不能,竟不顧兩人尚算敵國,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李烈麵前,“將軍畫技曠古未聞,奇妙無比,雅卿願拜將軍為師,還望將軍不以雅卿魯鈍,收為弟子!”


    李烈嗬嗬一笑,伸手將他扶起,“我並不比你高明許多,隻是繪畫手法與世人迥異罷了,萬萬不敢收先生為徒啊!”


    且不說二人在這裏說話,李烈堅持不收弟子,卻說李安全失魂落魄的走回看台,不住埋怨成雅坤,“成愛卿你出的什麽注意啊!又是一千匹馬沒了,這還讓不讓朕活了啊!”


    成雅坤老臉通紅,不知說什麽好。真是見了鬼了,他一個戰場上的將軍,怎麽可能如此多才多藝啊!成樞密滿嘴的苦澀,呐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衽見不是個事兒,連忙道:“原以為這李烈是個武將,uu看書.ukanshu.om 咱和他比試學問定能勝出,哪想到他竟然有此才藝,實在是所料不及,不過到現在他還沒親自出手比武,會不會他根本就不會武功呐!不然咱們再武比試試?”


    “哎!”李安全現在實在是後悔萬分,悔不該一時貪心,糊裏糊塗的應下了這次比試,如今騎虎難下,也隻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咚咚咚!”激越的戰鼓再次擂響,比賽經過短暫的停頓再次開始,這回西夏方麵吸取教訓,下場的武士直接向李烈挑戰。


    韓猛正滿臉興奮,雙手拇指伸出還不算,恨不得將兩個大腳指頭都翹起來,來表明自己對李烈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有如……


    忽聽對方朔戰,連忙站起身來便欲上場,卻聽場中武士道:“在下西域歐陽山,請李烈將軍指教一二!”


    李烈聞言一愣,不由哈哈大笑,抬手止住韓猛,走上演武場,在歐陽山麵前站定,“哈哈!你叫歐陽山?那你有沒有一個弟弟叫歐陽鋒?”


    那歐陽山聞言大奇,“哦?將軍竟連在下幼弟的名字都知道?不錯,我二弟確是叫歐陽鋒!”


    “那你的家傳絕技一定是蛤蟆功嘍!”


    歐陽山勃然變色,冷聲道:“原來將軍是消遣我來著,世上哪有叫這麽古怪名字的功夫,歐陽山不才,領教將軍高招!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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