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2年春,漢將石勒在橫掃河南諸郡之後,沒有打算聽從漢王劉聰的意思,北上攻打幽州和冀州地區,而是選擇了要南下建業,企圖一舉殲滅建業的琅琊王司馬睿群臣。


    “主公,我軍常年陸戰,不習水性,江南有茫茫大將阻隔,當年曹操帶兵百萬南下,都沒能抵得過孫吳的十萬精兵。現如今江南地區百姓安居樂業,琅琊王為政寬和,手下兵多將廣,大軍何止十萬,咱們兵力上不占優勢,又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實在沒有多少勝算啊。”


    石勒的軍師張賓曾這樣提議道。但石勒不為所動,他認為此刻晉朝已經是土崩瓦解,將士膽寒,正好趁著席卷天下的士氣一鼓作氣帶兵剿滅江南,否則等過兩年晉朝緩過氣來再想進攻江南,可就比登天還要困難了。


    是年三月,石勒休整了幾個月的時間,士卒體力和精力都得以恢複,遠在汲縣的副軍師刁膺又派人帶過來兩萬兵馬。石勒將十萬大軍全部屯至新蔡附近的葛陂,在此地秣馬厲兵,大肆修造舟船,好有朝一日蕩平建業。消息傳到建業,琅琊王司馬睿大為震驚,頗有如臨大敵的感覺。


    “主公不必擔心,紀瞻在此,可為主公破賊。”琅琊王階下一員虎將應聲而列。


    “喔,紀將軍有把握打敗那胡賊嗎?”琅琊王似乎還有些疑慮。


    “哈哈,主公放心。那胡賊在河南得逞之後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區區十萬兵力也想來進攻江南。想當初晉武帝擁有天下三分之二的領地,兵馬何止百萬,都不敢輕易去進攻吳國。現如今就憑這幾個胡賊,聽說連一點水戰的經驗都沒有,就敢癡心妄想來進攻建業,臣下昨天聽到這消息後差點沒笑岔了氣。”


    “哈哈,紀將軍說的是,那胡賊想必是得了什麽瘋癲。”群臣附和道。


    琅琊王司馬睿聽了這話,心裏總算是寬鬆不少。這司馬睿是司馬懿的曾孫子,晉武帝司馬炎的從子,此時年僅36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司馬睿早年在晉朝的“八王之亂”中也曾經是一方諸侯勢力,隻是當時勢力太弱,被打敗之後便回到封國,安心做他的琅琊王。如若不是晉朝京城洛陽淪陷,天下大亂,他司馬睿或許一輩子都要做個默默無聞的琅琊王了。


    然而,現如今他的地位卻是大不一樣了。作為天子腳下的河南境內到處是一片狼藉,百姓流離失所,田地饑荒不斷。其它各州郡也都被各族胡人、流民、強盜占據著,晉朝官兵隻能偏居一隅或者是同胡人結盟,仰人鼻息,像江南地區這樣土地豐饒,百姓豐衣足食,軍事力量強大而軍隊卻又無事可做的地方,在此時的晉朝可謂是絕無僅有了。也難怪石勒打這江南的注意了。


    司馬睿聽得群臣議論激昂,對於抵抗石勒入侵都是信心百倍,當即大為振奮,封了那紀瞻為揚威將軍,總督各路兵馬對付石勒。那紀瞻欣然領命,將大軍駐紮在壽春地區,且派出奸細無數,扮作漁夫或者農民及商賈,來到葛陂打探石勒的動向。


    卻說石勒這邊,自從打定了攻打建業的主意,軍師張賓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幫著石勒張羅軍中瑣事。石勒一邊造船,一邊訓練士卒水戰的能力,還請了當地的百姓傳授在船上行走如平地的絕招。無奈,這東西並非短時間就能學會的,好多士卒一上船就嘔吐不已,站都站不穩,更不用說打仗了。軍師張賓看到,也隻能無奈的搖著頭。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進入四月之後天氣漸漸回暖,可石勒這十萬大軍在此地駐紮,糧草成了最大的難題。起初,糧草多半都是由後方許昌和汲縣兩地分頭供應來著,在就是大軍打到哪裏,截獲當地官兵或者流民的糧草為己用。可如今十萬大軍在此地呆了一個多月未動地方,所謂坐吃山空,糧草是隻出不進,緊緊憑著後方供給,是遠遠跟不上的。


    四月中旬,更糟糕的事情來了。從四月初持續的陰雨天氣不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變本加厲越下越大,越下越久,就像漏了個窟窿似得,絲毫沒有止住的意思。偶爾有那麽一時半會的不下雨,可不大會的功夫,老天爺便像是覺得疏忽了一樣,瓢潑大雨頃刻而至,將石勒愁得在軍帳裏直跺腳。


    “這他媽的什麽破天氣,去年是持續的幹旱,百姓莊稼全部旱死。今年剛開春便遇到這持續的大雨天氣。十萬大軍在這裏兩個多月了,軍糧一點都沒有少消耗,作戰卻是一點進展都沒有,過幾天糧草跟不上供應,即便是天氣轉晴,恐怕士兵們也沒有力氣再去過江作戰了。”


    石勒對眾人發著牢騷。軍帳中一陣寂靜的沉默,過了一會,桃豹小聲開口道,“主公,不行的話,就讓軍士到就近的村莊,自己覓食吧。不然,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這樣龐大的消耗,從幾百裏以外的後方供應糧草,肯定是跟不上的。”


    桃豹說完,諸將低著頭相互看看,大概也都覺著他說的在理。石勒煩躁的撓撓頭,他本是窮苦農民出身,知道農民的不易,作戰多年盡管對晉朝官吏深惡痛絕,對於百姓石勒卻是有著莫名的好感。


    “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唉!”石勒重重的歎息一聲,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石勒無奈之下,讓眾軍士自籌軍糧,也就等於是默許了他們搶劫百姓的行徑。


    陰雨天,糧草供應不及,然而情況遠比這些要糟糕的多。進入五月份,軍中開始有士卒得了莫名其妙的病症,嘔吐、腹瀉不已,眾將原本以為是不適應船上的生活暈眩所致,可半個月過去之後,病症如同倒黴的陰雨天氣一般變本加厲在軍中大範圍擴散開來。


    “這是瘟疫,前幾年一夥落魄的流民在此地,也是這種症狀,跟這些士兵一模一樣,沒過幾天就全死光了。”一位年長的村民說道。


    “瘟疫?”


    吳豫疑惑的重複著,這些將領跟隨石勒征戰多年,再厲害的敵人都見過,隻是對方是有血有肉,手持刀槍的人,而這瘟疫究竟是何方神聖,眾將士都是莫名其妙。


    沒過多久,石勒等人就見識到了瘟疫的厲害。


    “我手下五千士兵,十天不到的時間裏就死了三千多人,昨天晚上冒著大雨逃亡了五百多人,我親自帶兵前去追趕,那些逃亡的士兵簡直是嚇瘋了一樣,寧肯餓死在半路上,也不肯回到軍中。”曉軍將軍張曀仆說。


    “我那裏也是一樣的情況,u看書 w.uuansh.co 死傷過半,其餘的人也多半是病員,一點活動的力氣都沒了。”夔安道。


    “我這裏死了六千多人。”


    “我這裏也是……”


    “夠了。”石勒不耐煩的打住了眾將的議論。


    石勒率著十萬大軍,在葛陂呆了三個月的時間,晉軍的影子還未見到,自己的大軍已經先損失了近一半的數量。放眼望去,軍營中不斷有人拖著屍體到營外掩埋,有的走著走著,自己也倒下去,之後便再也沒有起來。死亡如同陰雨天氣一般,久久彌漫在石勒的軍營中。大營外屍體更是堆積如山,有的士卒實在餓得發慌,半夜裏起來偷回來一具屍體煮了吃,吃著吃著自己惡心的像發了瘋一般在深夜了嚎叫,其景象慘不忍睹。


    到了六月份,雨季終於過去了,天氣卻開始一天比一天炎熱起來,一下子又跳到了另一個極端。而死亡的陰影仍舊沒有散去,石勒的大軍已經傷亡過半,加上天氣炎熱,濃烈的屍體腐爛氣味在大營的上空飄來飄去,即便是石勒,也忍受不住了。


    “主公,前方傳來消息,晉將紀瞻正在準備船隻,打算帶兵攻過來。”


    “嘿嘿,好,好,”石勒自嘲一般的笑著,“如果換了是我,此刻也正是殲敵的最好時機,錯過了這個機會,就不要做什麽將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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