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伍歎了一口氣,對無痕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少爺管不了,還是不要問了。”


    無痕一甩拳頭仰天大笑起來:“管不了?大金國境內,就沒有本宮管不了的事情。”


    老伍心中又一緊,‘本宮’這個詞可不是誰都能隨便亂用的。


    他小聲的問道:“少爺難道來自王城?”


    無痕頷首。


    “難道他真是我大金太子爺?”老伍心中想著,但卻不敢在這個問題上深問。


    他故作下了決定般的一咬牙,然後說道:“少爺如果來自王城,應該出自名名門。我所說的這件事情,關係到朝中重臣。少爺實在想聽,我也不妨一講。但如果少爺能力有所不及,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無痕沉著臉說:“多謝你的好意,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老伍是個有見識的人,他從無痕的氣勢上,已經對他是金國太子的身份,信了八成。他心中很高興,但是臉上卻不敢露出痕跡。因為即便是太子,在知道幕後主使的時候,也不一定能願意幫忙。


    所以老伍要將戲給演好,盡量激起無痕的好勝心。


    現在火候差不多了,老伍開始訴苦了。


    “我們的這個鎮子,原來的規模是很大的,而且有很多的樹林。”老伍話鋒一轉:“可是在十五年前,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國王突然下令砍伐樹木。”


    驚天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怎麽又是十五年前?這個年份出現的太過頻繁了。十五年前正是我父母,跟無痕的母親失蹤的那一年。”


    驚天跟無痕的眼神同時一撞,但兩人都沒有說話。


    老伍繼續說道:“命令一出,當時的鎮長為了巴結上麵,開始瘋狂的砍樹。在五年的時間內,將這裏的樹木砍沒了一半。”


    他越說越激動,燥 熱的感覺讓他身上的汗水出的更多了。


    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小伍將水壺遞給他。


    老伍接過水壺,但隻是喝了一口之後,就重新擰住了壺蓋。


    “樹木一減少,我們這裏的天氣馬上就惡劣了起來。漫天漫野的都掛著狂風,而且風中還夾著沙土。在不狂風的時候,就會下霧,那霧跟煙一樣,嗆得人隻想咳嗽。像今天這樣一般的好天氣,往往一個月都碰不到一次。”


    亞瑟了解的說道:“樹木被砍伐之後,自然環境會會出現明顯的變化。你們的鎮長發現了這些變化之後,應該及時進行製止,並且栽樹耕林,才有可能避免更大的災害。”


    老伍對無痕笑了笑,但他還是不敢直視無痕的臉。


    “這位公子說的極是,但如果當時的鎮長真的這麽做了的話,也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一個局麵。”


    他指了指身後麵山遍野的荒涼,跟隨處可見的樹樁。


    “有一天來了一個大人,他當時負責木頭的運輸。他來的那一天,正好刮起了沙塵暴,把他從馬車上直接吹了下來。一同落下的還有沒有綁緊的原木,其中一根木頭砸在了他的腿上,直接把他咋成了瘸子。”


    無痕的馬上想起了給自己傳送符紙的那個人:“這個瘸腿大人是不是叫做丁卯科?”


    老伍摸著腦袋想了想:“具體叫什麽我還真記不住了,但確實是姓丁。據說現在他做了更大的官,但好像還是管采購這方麵的。”


    無痕心中有數了,看來他們四人被傳送到這個地方,絕對不是個意外。


    丁卯科一定是想讓無痕知道些什麽。


    “這丁卯科被砸傷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麽事情?”無痕追問道。


    聽無痕直呼丁大人的名諱,老伍心中喜憂參半。


    喜的是眼前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如果是太子的話,事情還真有了轉機。


    憂的是攤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太子也不一定管得了。如果因為他們而引起太子跟重臣之間的不睦,那這罪過可就太大了。


    不過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想到鎮子中老人們的悲慘生活,老伍決定賭一把。


    “丁大人被砸傷之後,砍樹的進度慢了不少。”老伍接著說道:“可是沒過多久,上麵又來了一個大官。這個大官見了鎮長的麵,就給鎮長一頓大罵。說鎮長辦事不力,說國王等著木材蓋宮殿,結果木頭遲遲沒有運到。他又說如果國王震怒的話,不但鎮長的官位難保,弄不好還要人頭落地。”


    老伍緩一口氣:“鎮長一聽這話,當然是怕了。於是他命令鎮民,更加瘋狂的砍樹。結果又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這山野之間就連一棵能合抱的大樹都找不到了。”


    無痕閉目回憶著,十多年前他的歲數還小,很多事情都記得不是太清楚。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王宮似乎沒有出現過太大程度的改建。如果僅僅是普通的修繕的話,也用不了這麽多的木頭啊。


    有問題,這裏麵有大問題。


    “那個後來到這的大官是叫什麽名字?”無痕問道


    老伍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當他要說出來大官名字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一下。


    老伍握住小伍的手,似乎能在小伍的手上得到決心一般。他又回頭看了看五個老人,他們愁苦的麵容跟十多年前有著巨大的區別。


    “去他媽的,寧可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不如來個痛快的。”他在回無痕的話前,突然張嘴罵了這麽一句。


    然後他趕緊捂上嘴,對無痕抱歉的哈了哈腰。


    “說吧,他叫什麽名字。”無痕不以為杵,他現在更關心那大官的名字。


    老伍咬著牙,蹦豆般的從嘴中擠出幾個字:“他就是現在丞相,朱守仁。”


    “是他?”無痕滿腹的怒氣,馬上泄掉了一大半。


    如果說朝中還有誰,是他動不了的人的話,那這個朱守仁絕對就是其中之一。


    老伍滿懷希夷的眼神黯淡下去:“丞相的官太大了,就算是太子也力有未逮。”


    他苦笑了一下,然後對無痕說著:“少爺要是管不了的話,那就算了。我隻求您不要聲張此事,也讓我們鎮上的老人們,多過一些春秋吧。”


    無痕抬起頭,他的視線越過老伍小伍,落在了五個老人的身上。他們都低著頭,看不清現在的表情。但形同枯木的身體,卻明顯的顫動著。


    亞瑟看似凶狠,但心腸確實最軟。他大踏步的走到無痕的麵前,一抱拳頭大聲說。


    “這個朱守仁很厲害麽?”


    無痕揉著額頭,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驚天自然看出無痕的為難,他將亞瑟拽到一邊,小聲的解釋:“朱守仁是金國的丞相,是國王之下最重要的臣子。金國地域遼闊,所以有很多的鎮子。在大國之中,鎮長的權力很小,這跟萬樹國是有區別的。如果做個比較的話,金國的丞相就相當於萬樹國的鎮長一般。”


    亞瑟這才算是明白丞相的地位,因為他父親在生前就幹著萬樹國丞相的活。


    但他性格反叛,連國王都敢反對的人,難道還會太過在乎丞相。


    “這個朱什麽的要真是丞相,他就更不應該這樣破壞環境。他這樣的大官,難道都不懂得殺雞取卵的後果麽?”亞瑟的聲音並沒有降低。


    驚天自然了解他的性格,拍了拍亞瑟的後背,驚天繼續勸道:“咱們別跟著摻乎了,還是讓無痕自己決定吧。”


    亞瑟深吸了一口氣,但還不足以澆滅心中的不滿。他的聲音降低了不少,對著無痕的背影說道。


    “如果大公主知道這件事情的話,不知道會不會這麽猶豫。”


    一石激起千層浪,無痕的後背抖了幾抖。


    他一直將卿卿當做榜樣,亞瑟這麽一說之後,無痕立刻想起了他的姐姐。


    “這件事如果讓老姐碰上了,他絕對不會袖手不管的。”無痕自言自語的說。


    他又看了看漫山遍野的樹樁,跟逐漸刮起的熱風。風中的黃沙還在飛舞,似乎在嘲笑著無痕的不作為。


    他走到老伍的身邊,雙手抓住老伍的肩膀。


    “不管我能不能管,這件事情我都需要了解清楚。老伍大叔,你繼續說吧。”


    老伍在聽到‘大公主’三個字的時候,已經百分之一百的確認的了無痕的身份。


    大公主之命在國外都能叫的那麽響亮,在國內更是聞名遐邇。如今國家的太子,未來的國王就站在他的麵前,老伍激動的流出了眼淚。


    十多年來的心酸,十多年來的委屈,在這一刻決堤了。


    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在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麵前痛哭。但此時此景,沒有人會覺得奇怪,更沒有人會嘲笑老伍。


    老伍哭,小伍也跟著哭。倆伍一哭,五個老人也跟著抹眼淚。


    婉清被這場麵感動了,她背過身去,用小手捂住臉。


    亞瑟的眼睛本來就是血紅的,在顏色上看不出明顯的變化。uu看書.ukanshu不過眼眶中浮出的霧氣,也顯示出他此時的心緒並不平靜。


    驚天沒有哭,眼圈也沒有紅。他隻是抬著頭,注視著天空中被大風吹出來的黑雲。


    驚天淡淡的說:“民為國之根本,民心若散,國之災厄。”


    無痕聽到了他的話後,也回應似的念了一句:“國運初轉,民心絕不能散。”


    他們兩個一唱一和,不但讓無痕更堅定了想法,也讓老伍的心中更踏實了。


    老伍當年可是一個才子,兩人之間的這段對話,其中包含的含義他聽的一清二楚。


    於是他抬起頭,不再哭泣,同時抹幹了眼中的淚水。


    無痕溫和的看著他,雙手順著他的肩膀劃過雙臂,直接握住了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


    “說吧,有什麽委屈都說出來。本宮會盡我所能,來幫助你們的。”


    雖然沒有得到太子的肯定回答,但僅僅是這樣的一句話,也讓老伍覺得心中暖暖的。


    於是他開口繼續說道:“砍光了樹木之後,我們鎮子的天氣就更加惡劣了。也許是老天要懲罰我們,原先直接穿過鎮子的小河,竟然也幹涸了。後來我們才知道,小河的上遊被朱大人下令擋住了,說是要建一個什麽玄氣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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