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子顧不上衣著不整,收起銅鏡法器就朝山底衝去。


    他的表情略顯偏執,情緒激動使得魂魄有些不穩定。


    沿路的弟子看到無量子急急忙忙便出言詢問,後者卻沒有理會,直奔遠處的農莊而去。


    青鬆子從未見過無量子如此失態,不由嘴裏嘟囔幾句,腳步忍不住想要追去查看。


    身旁的道士連忙將他攔下,指著眾多幼童說道:“師叔,該是檢查道資了。”


    青鬆子瞥了眼農莊的方向,示意幼童朝自己靠來。


    授於道童的場麵非常有序,孩童對修行一事也是心生向往,絲毫沒有哭鬧出現。


    無量子直奔農莊內,他麵色漲紅的環顧四周,結果附近完全看不出打鬥的痕跡。


    他雖然不知黃奇在無為道觀中的身份,但隱約從記載曆史的典籍裏卻能窺得些許。


    傳聞中無為道觀有座仙山,其藏有數百洞府,分布代表著全身三百六十五處正穴。


    洞府內乃是無為道觀的核心弟子閉關所在,被後世稱為三百六十五位地上仙。


    也不知黃奇師叔是哪尊地上仙?


    又或許當年的地上仙都沒有身死,如今已經盡數來到靖州,難道無為道觀真的要回歸了?


    無量子因為興奮變得癲狂起來,自身氣息更是不由散發。


    他本就身魂有異,所以平日裏都會以修生養性為主,免得出現意外導致走火入魔。


    無量子小心翼翼問道:“黃奇師叔,您在嗎?”


    寒風吹過,幾隻未過冬的山鳥發出沙啞的鳴叫。


    他有些不信邪,每寸土壤每株草木都仔細檢查了幾遍,結果依舊沒有發現絲毫的痕跡。


    “怎麽可能,難道是幻覺?”


    無量子取出穹天法器,結果銅鏡宛如頑石,不管怎麽注入真元都沒有半分反應。


    他變得恍惚起來,呆立許久後無意識的取出塊玉佩,其中蘊含著青鬆子傳來的信息。


    青鬆子詢問他附近的情況,是否需要前來支援。


    無量子頹然的搖了搖頭,緩步回到山底空地。


    他畢竟代表一派掌教,隻得強撐著精神低聲附和農戶,但明顯能看出有心事。


    無量子疲憊的捏了捏鼻梁,目光落在那十幾位幼童的身上,心底生出些許悸動。


    “或許師叔不方便示人,所以隱蔽在暗處?”


    “定是如此。”


    無量子快步走到幼童旁,用手檢查起他們的根骨資質,表情卻不由帶上些許疑惑。


    幼童的異化痕跡極少,理論上可以修煉任何術法,甚至是某些要求較高的異詭術法。


    如果隻是單個幼童有類似的情況,應該不過湊巧而已。


    但十幾位體質相似,怎麽想也不可能。


    青鬆子忌憚的輕聲詢問道:“無量子師兄,怎麽像是青丘那些異詭的手筆?”


    無量子啞然,心裏因為黃奇帶來的喜悅被衝散了不少。


    慶沿鎮外的南山盤踞著一群狐類異詭,祂們自稱青丘,特別喜歡收集異化較少的孩童。


    然後將孩童販賣給各勢力,用以換取資源。


    青鬆子見他無動於衷,立刻說道:“師兄,這批孩童不能收。”


    無量子咬牙說道:“不行,收,必須收!”


    青鬆子能看出無量子心亂如麻,忍不住提醒道:“師兄,青丘異詭數量極多,連山魈修士都不敢得罪,你……”


    “你瘋了嗎?!!”


    “瘋了…瘋了…瘋了…”


    無量子渾身的異化痕跡開始加深,那是即將失控的征兆,氣息也變得不穩定起來。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在身魂異化的影響中,關於道觀內聽到的幾句話變得極為不真實。


    “青鬆子,我…我分不清楚,我真的要瘋了?”


    農戶們紛紛退了幾步,一時間場麵變得有些寂靜。


    青鬆子麵露擔憂,右手死死抓住無量子的肩膀:“師兄,你該去師祖塑像前念誦晨課了。”


    “孩童我先收下吧,等你冷靜後再做考慮。”


    無量子渾渾噩噩的點了點頭,腳步朝山間道觀走去,嘴裏卻依舊在不斷的喃喃自語。


    “我瘋了?”


    “不,我沒瘋。”


    ……


    青鬆子招呼著眾多剛入門的道童領取道袍法器,一邊解釋無量子隻是身體略感不適。


    他花費不少時間才把農戶們安撫了下來。


    其實所謂的檢查資質,隻要幼童不是特別嚴重的異詭化,無為道觀都會收下。


    至於天生靈根的體質萬不存一,源於曾經掌握天道法的修士,他們誕下的後代才又可能遺傳。


    不過自從異詭降臨後,這樣的體質越來越少了。


    人群逐漸散去,農戶們又開始各自忙碌起來,畢竟稻穀耕種全年都休息不了幾天。


    任青環繞無為道觀行走了一圈,接著布下魂蝶投影後,注意到那批幼童已經拜入宗門。


    他隨意找了處僻靜的地方,繼續完善著腹中囚牢的仙市。


    既然不日就要完全開啟,任青自然要盡可能的減少仙市的破綻,免得被察覺到異樣。


    並且他也開始練習疊夢的詭變分支能力,嚐試拉近鬼市與仙市的距離,給將來做足準備。


    任青閉眼感受著三門夢境術法的相互碰撞融合,使得湖心島的位置突然彌漫起淡淡的霧氣。


    如同海市蜃樓,模糊的鬼市外貌隱隱約約出現在其中。


    袁駟兩人已經回到仙市,頓時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到了,那霧氣中的街道簡直是……


    群魔亂舞!!!


    隻見樣貌怪異的禁卒手持蠕動的詭胎器。


    他們井然有序的聚攏成隊,麵容凝重但沒有懼怕,給人一種極為恐怖的窒息感。


    任青不由有些意外,瞥了眼信息流後自語道:“看來禁卒堂要有什麽大動作,鬼市的成交量突然暴漲,不錯。”


    他借此又賺取了幾十年壽元,雖然無法參與進任務,但獲得的好處卻是實打實的。


    任青維持片刻海市蜃樓後,在略感疲憊的時候準備取消。


    正在這時,夢境術法察覺到一股針對他的執念,對方在半夢半醒間像是要走火入魔。


    任青皺著眉頭,立刻施展了至暗魘主的入夢能力。


    他的意識來到熟悉的道觀內,中央是天道子塑像,兩側分別擺放著道祖與牌位。


    無量子閉眼跪拜在天道子塑像下,因為異化失控的關係,五官滲出暗紅色的鮮血。


    “師祖,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


    “我隻是門中推舉出來的掌教,終生無法離開道觀,隨時也要做好為無為道觀犧牲的準備。”


    無量子咬著嘴唇不甘道:“可我見過典籍上數百年前的無為道觀,那才叫作仙宗。”


    “不應該是如今的無為道觀……”


    他的眼珠胡亂轉動,氣息開始紊亂,經脈生出裂縫,丹田逐漸膨脹起來。


    “師祖,弟子實在不知到底是真是假,請求指點迷津……”


    “弟子真的好累。”


    無量子額頭的菊花口器伸出舌頭,纏繞住了自身的脖頸,儼然一副即將徹底失控的模樣。


    任青見此微微搖頭,能把自己逼瘋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手指憑空點去。


    無量子頓時睜開眼睛,隻見麵前出現尊被黑霧包裹的人影,其手指放在他眉心的位置。


    “道生道,無為道……”


    幽幽長歎傳來。


    無量子渾身顫抖。


    他聽出聲音正是穹天法器中的黃奇,身軀的異化逐漸收斂。


    緊接著無量子仿佛感覺魂魄離體,意識跟隨人影遊蕩在天地間,最後來到湖心小島上。


    無量子不知所措的看向霧氣。


    “這是……”


    霧氣變化無常。


    他看到了四臂六目的宋宗無站在夢樹頂端,手掌一拍,恐怖至極的氣浪憑空卷起。


    “地上仙?”


    李天罡見宋宗無準備就緒,也不再留手。


    他從腦中抽出紙張,龐大的沙船因此顯現,而且船底還貼有紙張,使得法器具有浮空的能力。


    “走吧,是時候解決消災禁區了,拖不得。”


    號角聲響起。


    禁卒各顯神通,紛紛躍上沙船的甲板。


    接著是漫天的藤蔓與蟲群。


    木易由植物枝幹拖著,立於最大的沙船之上。


    李耀陽緊隨其後,他的身軀依舊殘缺不堪,不過可以從缺口看到無數黑色甲蟲爬動。


    白姑娘腳踏猙獰的飛劍,背後是十幾把詭胎器的劍鞘,將氣勢襯托的極為邪異。


    “嘎嘎嘎嘎嘎……”


    榫發出怪叫,雙翅扇動間來到阿鼻地獄的邊緣,爪子用力一劃,打開通往禁區附近的裂縫。


    沙船駛進裂縫。


    上百位禁卒揮舞著詭胎器,朝消災禁區而去。


    霧氣散開。


    無量子這時才注意到身處的仙市,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但至少魂魄已經不再崩潰。


    任青一揮手,使得無量子的意識回歸了本體。


    歲月在天道子的塑像上沒有留下半點痕跡,仿佛世間依舊。


    無量子呆呆的跪著,許久才回過神來,同時他意識到自己能在睡夢中隨時前去仙市。


    他渾身的異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就連額頭的菊花口器也相應的合了起來。


    無量子站起身子,眼神清明的直視著天道子塑像。


    他宛如大夢初醒,語氣恭恭敬敬的說道:“弟子無量子……”


    “在此恭迎地上仙……”


    “降臨。”


    ------題外話------


    還有一章,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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