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芒看著漆黑的周遭,強壓心頭的驚懼站了出來。


    “仙長,我自小習得道經三十六部,每日研讀不敢怠慢,我最喜的是道上經中的一篇……”


    任青腦袋有些發脹,揮手間桃酒灌入馬芒的嘴裏,然後強行將他的脊椎掰成筆直狀。


    馬芒發出慘叫,隨即便是按耐不住的狂喜。


    他剛想說些什麽,卻聽到任青開口道:“閉目盤腿,立刻運轉清風煉氣法。”


    馬芒以為任青要傳道授,手忙腳亂的照做了。


    任青略帶警告的語氣開口說道:“超脫以後,不管發現什麽都不要驚慌,站在原地等待即可。”


    “切記。”


    他控製著鬼影產生幽元,逐漸湧入馬芒的體內。


    馬芒吸收部分幽元後便達到了極限,緊接著身軀出現異化,皮膚變得愈發像是天道蟲。


    吳用兩人絲毫沒有被嚇到,反而麵露興奮。


    “馬道長,助你成仙……”


    吳用話還未說完,馬芒突然不見了蹤跡,仿佛融入天地間,讓人根本摸不著頭腦。


    任青閉上眼睛,借助附於馬芒身上的鬼影,勉強感知情況。


    馬芒恍惚間發現附近發生劇變,睜開眼已經不是熟悉的慶沿鎮,而是某處詭異莫名的地方。


    來到這裏前還是黑夜,現在卻化為了白天。


    不過他依舊未曾有所收斂,如同範進中舉般發出大叫。


    “我超脫得道了!!”


    “我超脫得道了!!”


    馬芒衝出無人的院落,來到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可能是十幾年的情緒壓製不住,失心瘋的笑了起來。


    居民用異樣的目光看向他,像是在看一具將死的屍體,然後有意無意的遠離了對方。


    很快馬芒就注意到不對勁。


    為何周圍所有人宛如妖魔般可怖,甚至有幾位根本就是直立行走的野獸,讓他毛骨悚然。


    任青想要提醒馬芒冷靜,但後者完全陷入了恐懼中。


    馬芒慌不擇路的撞在一處麵攤上,被滾燙的湯水澆了一身,頓時因為疼痛的刺激打滾起來。


    攤主是位八十有餘的老婦,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輕聲些。”


    馬芒下意識抬起腦袋,注意到老婦的樣貌後瞳孔放大。


    隻見老婦的額頭竟然長著第二張麵孔,說話間四隻眼睛盯住自己,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啊!!!!”


    馬芒發出淒厲的慘叫,手腳並用的向後退去。


    老婦見此也不再理會,轉身收拾起打亂的桌椅,其餘民眾躲在遠處,幽幽的看向馬芒。


    幾十人表情相同,哪怕是任青都忍不住有些發怵。


    馬芒胸腹部上下起伏著,淚水混雜汗水溜得滿臉都是。


    他雙手合十,用幾乎苛求的語氣說道:“仙長把我帶回去吧,我不想超脫得道了……”


    殊不知一旦來到殘月層,再想離開就比登天還難了。


    就在這時,馬芒聽到腳步聲由遠至近,仿佛逐漸朝自己而來,不由麵露希冀。


    任青想要利用鬼影查看腳步的來源,但根本找不到線索。


    就在他打算用鬼影來幹預馬芒的行徑時,後者突然間表情化為了猙獰的笑容。


    馬芒動作僵硬的站起身子,骨骼碰撞不斷響起。


    他目光看向人群,低沉沙啞的開口說道:“你們可知道……”


    “篡蠪?”


    馬芒說話間脖子三百六十度轉動起來,鮮血從五官冒出,腦袋也被擠壓變了型。


    砰!!!


    他腦袋炸裂開來,化為肉糜濺得滿地都是。


    圍觀的居民眼中流露出壓製已久的快意,部分居民從人群中走出,用隨身攜帶的刀具切割屍體。


    不過片刻,馬芒隻剩下具殘破不堪的骨架。


    最終骨架被手臂大小的老鼠拖進巷子深處,接著傳來密密麻麻的啃食聲,片刻又歸於平靜。


    任青臉色陰沉。


    因為殘月層相隔太遠,他對鬼影的掌控實在勉強,便將其散去了。


    所謂的篡蠪到底是什麽,為何發出的聲音太響亮會將它引來,殘月層處處透露著古怪。


    任青瞥了眼吳用兩人說道:“你們先去店鋪裏住下,明晚再來院落裏吧。”


    “期間想離開隨時可以走。”


    他接著便不再理會兩人,去掉雜念專心煉製起了詭胎器。


    吳用不敢打擾任青,兩人躡手躡腳的走進店鋪內,心裏不由生出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但感受到壽元即將枯竭後,求道的渴望再次戰勝了恐懼。


    等到第二天時,吳用兩人頂著黑眼圈來到院落,發現任青的雙手正把玩玉質的葫蘆。


    田阿在不遠處追逐著蝴蝶,在鏡中仙的能力作用下,沒有人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任青對新煉製的法器還是很滿意的,雖然還未化為詭胎器,但依舊能至少裝千斤酒水。


    他語氣平淡的開口說道:“我再重複一遍,超脫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驚慌。”


    吳用不由心生退意,怎麽感覺馬芒沒有落得什麽善終,或許得道超脫以後會遇到危險不成?


    另一位道士張羽卻毅然決然的答應下來。


    他反正也生無可戀,心裏生出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念頭。


    任青見張羽的心態較為平穩,應該不至於像馬芒那般冒失。


    “你確定安全後可以離開院子,走到街道上找尋一個擺攤的老婦,其麵生雙臉。”


    “並且莫要發出太大的聲響,詢問老婦何為篡蠪即可。”


    張羽聽聞後許久才冷靜下來,他算是知道馬芒八成已經喪命,得道超脫怕是極為危險。


    “仙長,小人要是僥幸不死,願成為您坐下道童。”


    “我會引導你修行的。”


    任青嘴上答應下來,實則考慮要是張羽靠譜的話,就傳授門禁卒法再扔進腹中囚牢。


    正好腹中囚牢的生態初成,需要人手幫助照管植被。


    如果將來離開靖州,倒可以給他個加入禁卒堂的機會。


    “多謝仙長了。”


    張羽點了點頭,默默的坐在地上運轉清風煉氣法,桃花酒湧入嘴裏,幽元逐漸產生異化。


    他原本幾乎失明的雙目也恢複了正常視力。


    沒過多久,張羽便被拉進了殘月層。


    張羽環顧四周。


    他顯然要理智多了,先是查看院落內的擺飾,發現原來的主人很可能是扶風道長。


    不過家具都蒙上一層灰塵,說明很長時間未曾回來了。


    他歇息片刻後離開院落,剛到街道上忍不住雙腿發軟,但還是強忍著懼意找尋那名老婦。


    張羽匆匆忙忙的行走在街道上,很快就注意到角落的麵攤。


    他深吸口氣慌忙靠近,引來老婦警惕的目光。


    “我…你…那個……”


    老婦連退幾步,額頭多餘的那張臉發出怪笑。


    張羽疙疙瘩瘩不知該說些什麽,最終才生出些許勇氣問道:“我想問下何為篡蠪?”


    老婦眯起眼睛輕聲說道:“你應該不是晨街的人,快回到自己家裏吧。”


    張羽欲哭無淚,現在再後悔也沒用了,隻得又問了遍。


    老婦打量著張羽許久,這才緩緩回答道:“那是頭藏在晨街的異詭,隻要發出太大的聲響,便會引來祂的注意。”


    “快走快走,你怕是怎麽死都不知道。”


    張羽慌不擇路的離開麵攤,重新返回了原本的院落,將廂房的門窗緊鎖著,躲在床鋪下麵。


    任青睜開眼睛,皺著眉頭暗自思索。


    異詭應該是靖州特有的詭物,篡蠪能被聲音吸引前來,手段甚至連鬼影都未察覺到。


    哪怕沒有陰差境,估摸著也相差不大了。


    “仙長,我不要得道超脫,不要了,不要了……”


    吳用見此愈發恐懼,心底再也沒了膽氣,連連磕著腦袋,然後一瘸一拐的走出書鋪。


    隱約能聽到他發出如釋重負的苦笑。


    任青沒有理會吳用,將葫蘆法器扔進桃花泉眼內,然後便繼續煉製起保命的法器。


    他又把田阿收進腹中囚牢,好好的梳理著自身的術法。


    田阿接下來說不定會有用處,留在新月層也是等死。


    不過正當任青準備前往殘月層時,卻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張羽竟然不知原因的死了。


    他查看著鬼影消散前傳來的信息,當天色漸黑後,晨街所有的房屋都點燃了燭燈。


    張羽沒有嚐試著點燃燈火,依舊躲在床底下。


    他剛開始隻感覺鬼壓床,但沒過幾息就成了肉糜,屍骨也在黑暗中盡數消失不見了。


    任青等到殘月層天色大亮,才運轉起淡薄的幽元。


    他隨時都可以把幽元驅散,借此從殘月層回到新月層,算是較為關鍵的保命手段。


    貼身的衣物也換成尋常的法器,武裝到了牙齒。


    至於為何不用詭胎器,主要是詭胎器散發的氣息太明顯,很難在殘月層不被發現。


    幽元順著奇經八脈流動,天空中出現一輪血紅的殘月。


    任青深吸口氣凝視著血月,不過半息後就移開了眼睛,下一瞬間便已經來到殘月層。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久後。


    吳用又偷偷摸摸的來到書鋪內,結果發現人去樓空,院落裏重新長出細密的雜草。


    他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右手捶打著地麵,不知是後悔還是自責,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吳用知道自己錯過機緣無法彌補。


    他嘴裏不斷念叨著清風煉氣法的內容,看著逐漸升起的朝陽,很快便沒了生息。


    朝聞道,夕死可矣。


    ------題外話------


    感謝希思冰茶,無量小空空,根號吾,從來不奢求,書友151110073253486,唐桐麟宇,書友20220107172135405,1643329568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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