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的視線順著李大勇的目光最終落在他爹的臉上。


    “嗯?”趙軍感覺有些難以置信,記得上輩子這時候,那不是人的趙有財就跟小老婆認識上了。


    趙有財也是有些發懵,兄弟咋瞅我呢,我也沒求他辦事兒啊!


    “幹啥呐?大雪嚎天的擱外頭幹啥呀?”忽然,趙軍家房門被人從裏麵推開,王美蘭衝外麵喊道:“趕緊進屋吃飯啦,餡餅涼了還能好吃了嗎?”


    趙有財看看李大勇,又轉過頭看看趙軍,然後抬手往屋裏一比劃,道:“走吧,先吃飯!”


    三人往屋裏走,作為晚輩的趙軍走在最後麵,等進到屋裏,趙軍看見張援民站在西屋門口。


    看到趙有財、李大勇,張援民跟他二人打過招呼,等輪到趙軍這裏,趙軍詫異地看了張援民一眼,問道:“解臣走啦?”


    張援民點頭,應道:“解大哥擱嶺南來電話了,讓他回去。說是整不少喂牲口的豆餅、苞米麵,得讓他擱車拉。”


    楞場的牛馬,每天拉原木,幹的都是重體力活,光吃草料肯定是不行。


    這就必須得準備豆餅、苞米麵,每天晚上擱在套戶的窩棚裏,使大盆泡上,第二天早晨起來喂牲口。


    “啊……”趙軍應聲往裏走,可耳邊卻傳來了解孫氏的聲音:“這酸菜餡餅,別的啥也不蘸,光蘸辣椒油就行。”


    “嗯?”一時間,趙軍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往後捎了一步,向東屋裏張望,隻見那解孫氏就坐在炕沿邊,跟正老太太比劃著、白話著。


    趙軍轉過頭,瞪大眼睛看著張援民。


    張援民抿著嘴,苦笑著搖了搖頭,趙軍頓時明悟。


    “吃飯,吃飯!”王美蘭過來往趙軍肩膀上一拍,笑道:“媽烙的餅可香了。”


    “哎!”趙軍應了一聲,攬著張援民肩膀,哥倆進了西屋。


    今天的晚餐比較簡單,就是餡餅配蘿卜湯,外加幾樣鹹菜和大蔥蘸大醬。


    王美蘭說她餅烙的香,那真不是謙虛。這餡餅讓她炸的兩麵金黃,因為全燙麵,所以餅正常應該很軟乎。


    被王美蘭這一炸,餅外酥裏軟,張嘴咬上一口,然後如解孫氏所說,蘸上些許辣椒油,再咬一口餅、喝一口清香可口的蘿卜條、土豆條湯,滿足感順著喉嚨直入腹中。


    給肚子墊了個底,趙有財他們就開始喝酒,今天雖然沒有喝酒的菜,但他們也不說啥,就從那湯裏挑蘿卜條、土豆條下酒。


    今天喝酒的人少了一個,趙有財也好奇,小聲問身旁王強道:“解臣回去了,他媽咋沒走呢?”


    王強皺著眉毛一搖頭,道:“不得跟老太太做伴兒麽?”


    趙有財一看就知道這裏頭另有隱情,但王強不說,趙有財就知道此時不宜聊這個話題。


    於是,趙有財轉向趙軍,問道:“那黑瞎子,你到底能不能整?我跟你說,你可不能耽誤場裏生產,你要不行,你趕緊吱聲,看後天早晨不下雪了,我背槍上去給它磕了也行。”


    自從被李大勇激起鬥誌後,趙有財後悔今天沒跟趙軍他們一起去了。但當時沒去,現在的趙有財就隻能旁敲側擊了。


    “黑瞎子?”趙有財一句話,激起一人興致,張援民撂下手中酒杯,問趙軍道:“兄弟,咋回事兒啊?”


    趙軍無奈,隻能把事情原委給王強、張援民講了一遍。


    才聽到一半,王強就知道咋回事兒了,相比王強,張援民對黑熊習性了解的不夠深,等聽完趙軍的話,張援民端起酒杯,少抿了口酒,眼中閃爍著光芒。


    “這黑瞎子啊,你不到它眼麽前兒,它都不帶動地方的。”王強笑著說道:“它眼神兒還不好使,你離遠了,它還瞅不著你呀!”


    “那前兒我們離它挺遠。”趙軍道:“我尋思寶玉開槍,它不過來,也能給它驚走了。”


    王強撇嘴,微微搖頭,道:“軍呐,這玩意不好整,你好像隻能給它磕死到那兒!”


    “是吧?”趙有財端杯,招呼眾人喝酒,等放下酒杯時,趙有財對趙軍說:“要不行,後天早晨咱爺倆過去,拿槍給它崩那兒得啦!”


    趙有財說話時,就聽李寶玉在對麵道:“大哥,你不喝酒,你端個杯,自個兒在這兒樂啥呢?”


    李寶玉的話,瞬間將所有人目光都吸引到了張援民這邊,趙有財嘴角一扯,而回過神來的張援民哈哈一笑,端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往桌上一撂,隨即抬手對眾人道:“我有一計,定叫那黑熊說束爪被逮(dēi)!”


    正往嘴吸溜蘿卜條的李寶玉,聽張援民這一句話,蘿卜條差點沒吸到氣管去了,他捂嘴歪頭輕咳一聲,回手就攔張援民,道:“大哥,那叫束手就擒,還束爪被逮。”


    “那熊哪有手啊?”張援民為自己辯解道:“它四個爪兒,那不就得束爪麽?”


    “你可拉倒吧!”李寶玉笑道:“大哥,你滿桌子瞅瞅,就咱這些人,除了我爸跟我大爺,就咱老舅都比你上學(xiáo)上的多呀?”


    李寶玉此言一出,趙有財、李大勇、王強齊齊一怔,感覺這小子沒說好話。


    “大哥,你快消停待著吧。”趙軍也攔張援民道:“這前兒的母黑瞎子,你給它整急眼了,它得嗷嗷幹你!”


    聽趙軍如此說,張援民哢吧兩下眼睛不說話了。


    “你還知道啊?”這時,趙有財竟然接著趙軍的話茬,問道:“你可別讓它給你撲嘍。”


    “不能啊!”趙軍笑著揮手裏筷子比劃道:“後天我就拿一骨碌三角帶,到那兒一甩打,它溜兒溜溜就得跑!”


    “呀?”眾人聞言驚訝,張援民更是急著向趙軍問道:“兄弟,你還有這本事呢?”


    “那你看!”趙軍也樂意跟這幫人吹牛,他點頭道:“嗯,人家如海送我個外號,叫伏虎將呢!”


    “我也聽說了!”張援民衝趙軍一豎大拇指,道:“小趙炮、伏虎將、野豬倌兒。”


    “啥玩意?”聽到最後三個字時,趙軍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睛。


    “野豬倌兒!”張援民笑道:“人家都說了,你這兩天,你就給人定出去十來頭野豬了。屯子人都說你是野豬倌兒,那山上的野豬都是你養活的。說我老嬸要想吃豬肉了,你就上山一抓;完了要想賣給誰呢,也山上一抓。”


    “這外號可不好聽啊!”林祥順看向趙軍,笑道:“沒有伏虎將響亮啊。”


    “哎?你們說哈……”這時張援民道:“我是不是也應該有個啥外號啊?”


    “你不都有好幾個了麽?”張援民話音剛落,王強笑道:“有旁人給你起的,完了你自己還起不少呢。”


    “哈哈哈……”


    ……


    今天這飯吃的簡單,散的也早。


    隻是每家每戶在臨走前,男人都拎著一個麵口袋。


    麵口袋裏裝的是這兩天包的凍餃子,雖然一家沒分太多,但也都夠吃幾頓的。


    解臣走了,老太太和解孫氏就由趙軍去送。王美蘭給她倆分的凍餃子最多,還把今天剩的餡餅裝到一個盔兒裏,上麵蓋上蓋簾,由解孫氏捧著,說是讓倆人明早熱著吃。


    這一路上,趙軍也沒敢問解孫氏是咋留下的。而此時在趙軍家裏,就剩下趙有財、王美蘭和兩個小丫頭了。


    王美蘭把被褥鋪好,給趙虹、趙娜送進了被窩也不見趙有財回來。


    “這人掉茅坑裏了?”王美蘭從外屋地出來,卻見西屋的門虛掩著,透過門縫能看見裏頭有人。


    “嗯?”王美蘭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過去一推門,給裏頭的趙有財嚇了一跳。


    “哎呦我的媽呀!”趙有財這一喊,反過來給王美蘭嚇了一跳。


    “你幹啥呀,你呀?”王美蘭沒好氣地對趙有財說:“你不睡覺幹啥呢?”


    此時趙有財懷裏的小猞猁,配合地張大小嘴打了個哈欠,然後將下巴往趙有財臂彎上一搭,眼睛微微眯起。


    “我等兒子呢!”趙有財對王美蘭說:“蘭呐,你困了,你就睡去了,忙一天了。”


    “你等兒子?”王美蘭聞言,緊走幾步來在趙有財麵前,歪頭看著他道:“你等我兒子要幹啥呀?”


    “我……”趙有財沒好氣地說:“我等他不行啊?我兒子這麽晚出去,我不得等他回來麽!”


    聽趙有財這話,王美蘭盯著趙有財晃著腦袋,態度很是明確。


    “你說實話。”王美蘭抬頭,使下巴點了趙有財一下,問道:“你是不是又掂心熊我兒子?”


    王美蘭剛說的這個“熊”字,在東北方言裏有欺負的意思。比如熊人,就是欺負人;熊我兩塊糖,就是欺負我,完了拿走我兩塊糖。


    王美蘭話音剛落,外麵傳來兩聲狗叫,趙有財懷裏的小猞猁抬頭。


    很快,趙軍開門從外麵進來,到自己房間門口不由得一怔,問道:“你倆不睡覺,擱這兒幹哈呢?”


    趙有財聞言,下意識地看向王美蘭,他想讓王美蘭出去,他好單獨跟趙軍說點事。


    “你看我幹啥呀?”王美蘭卻道:“你不有事兒跟兒子說麽?”


    趙有財知道這娘們兒是不會走了,於是他往炕沿邊一坐,轉身將小猞猁放在炕上。


    然後,趙有財衝趙軍招手道:“來,兒子。”


    “啊?”趙軍走到炕沿邊,見小猞猁晃晃悠悠奔自己來了,趙軍伸手將其抱在懷中。


    隨後,趙軍坐下對趙有財問道:“咋的了,爸?”


    “兒啊。”趙有財衝趙軍一笑,笑的趙軍心裏毛毛的。


    趙有財道:“那個……你說你會趕山,你跟爸說說,咋趕的?”


    趕山的意思就是上山打獵,這是山海關以裏的叫法。


    但聽趙軍的意思,他會的趕山是將山牲口趕著走,這聽著就有點玄乎了。


    這話要是換另一個人說,趙有財都不帶信的,其他人也不會信。


    可同樣的話,要是趙軍說,這就不是吹nb了!


    聽趙有財問話,趙軍淡淡一笑,一手摟著小猞猁,轉身使另一隻手打開炕櫃。


    這時,趙有財忍不住把身子往前湊,想要看看炕櫃裏還有啥寶貝。


    趙軍從裏拿出個小兜子,這兜子不大,一拃半長一拃寬,藍底白花的。


    兜子口轉圈穿了繩,如果一手拽著手,另一隻手一擼兜子,這口就紮緊了。


    所以,東北人稱其為一把擼。


    “嗚!”當這個兜子出現時,小猞猁直接從趙軍懷裏躥出,一閃就跑到炕裏去了。


    “嗯?”趙有財心頭一震,眼巴巴地看著趙軍把兜子打開,而這時王美蘭也湊了過來,一家三口腦袋湊在一起,看趙軍從兜子裏抓出一把東西來。


    “哎呦我艸!”趙有財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從趙軍手中奪過一個,拿在手裏反複觀看。


    而這時,趙李兩家院裏的狗和房後的家禽、牲口、豺全都暴動起來。


    “收起來!”趙有財衝趙軍喝了一聲,其實不用他說,趙軍就已經將自己手裏的東西裝回了兜子裏。


    此時外麵隻有趙有財手裏還有一個那東西,趙有財隨即往兜裏一揣,抬手比劃著就要跟趙軍說話,卻被王美蘭把手伸進他兜裏,將東西奪回來還給了趙軍。


    趙軍嗬嗬一笑,將其裝回袋中,然後問趙有財道:“咋樣,爸?”


    趙有財連點了好幾下頭,此時他那雙眯眯眼都睜開了,眼睛烏黑烏黑的。


    ……


    李家東屋,金小梅給睡著的李小巧掖了掖被子,問李大勇道:“這外頭咋的了?”


    李大勇沒說話,而是瞪了金小梅一眼,然後側身坐到了炕沿邊。


    等坐下以後,李大勇又轉身瞪了金小梅一眼。剛才沒看見的金小梅一怔,起來往李大勇肩膀頭上打了一下,問道:“你瞪我幹啥呀?”


    李大勇轉頭又瞪了金小梅一眼,然後不等金小梅伸手,就道:“昨天小軍給你拿啥了?”


    “哎呦!”金小梅一聽,緊忙往外屋地一指,道:“我放那些西邊那櫃裏了。”


    “你咋不跟我說呢?”李大勇追問道。


    “忘啦!”金小梅道:“這一天,我都忙啥樣啦?你啥前兒看我消停了?”


    聽金小梅如此說,李大勇也不吱聲了。因為現在的李大勇,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該跟誰發脾氣了。


    “哎?”李大勇不吱聲,金小梅還好奇了呢,她湊到李大勇身旁問道:“小軍給你拿的啥呀?”


    說完這句,金小梅不等李大勇回答,繼續說道:“你讓人家孩子給你捎東西,你給人孩子錢沒有啊?我告訴你哈,大哥、嫂子他們一年都不少搭咱們了,你不能再讓孩子給你花錢呐!”


    “哪是特麽給我捎的?”李大勇轉身衝金小梅沒好氣地說:“那是給他爹捎的!”


    這幾天挺難,風雨交加的,我昨天還拿麻絲袋子灌幾個沙袋,完了濕砂子,我也扛不動,白特麽灌了!


    今年水大,這邊苞米都一片片倒。這兩天我有前兒也尋思,我這不種地了,也挺好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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