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麻麻。


    有些濡濕,有些癢,是什麽在舔著自己的臉?


    “唔!”柳憑下意識想著,想要睜開雙眼,卻隻覺得頭痛欲裂,渾身上下骨頭仿佛散架了,疼痛如同潮水湧了上來,忍不住就痛呼了起來,又連忙將雙眼閉上。


    的確有個濡濕的東西在舔著自己的臉,柳憑想著,忍著疼痛,微微眯著雙眼,視網膜一片昏暗,隻有白與黑,像是在看黑白電影般,無法看見任何色彩。


    眼前有著一個體型消瘦,毛長且厚的小動物,它有著尖尖的嘴,耳朵很大,呈直立三角形,赫然是一隻狐狸,此時不時用舌頭舔著柳憑的臉和嘴唇,眼珠子裏滿是靈動的神光,見柳憑醒了,頓時發出了叫聲:“啊~嗚嗚~~”


    “唔……”頭依然痛的厲害,好在身體的疼痛減輕了許些,柳憑用手揉著太陽穴,這時視力似乎恢複,色彩已經逐漸回來。


    “我死了?”腦袋痛的厲害,混沌一片,隻是恍惚記得,自己因為看不過,追一個猖狂的搶包賊,被反捅了一刀,恰好捅入了心髒,頓時血流不止,癱倒在地,然後冰冷逐漸襲來,意識墜入無盡的幽暗,醒來就到了這裏。


    這裏是哪裏……?


    再回憶起過往,記憶混雜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團漿糊,回憶變得極其艱難。


    突然,柳憑的瞳孔失去了聚焦。


    此時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幅幅畫麵,講述著另一個人的人生。


    剛出生的牙牙學語,幼兒時的頑劣調皮,年少時的燈下苦讀……


    畫麵最終定格到十三歲,學餘之時,上山閑逛放鬆,看見一隻小狐狸在崖邊抓著枯草,小腿蹬著,眼看著就要掉落崖下,少年連忙過去救援,卻不料身子不穩,一下子滾落山崖。


    “等等……也就是說,我穿越了?”柳憑隻覺得頭痛減輕了許些,但突然意識到這個事實,不禁有些發懵,一時半會無法接受。


    不管柳憑接受不接受,當畫麵播放完畢,腦海裏的信息開始源源不斷湧來。


    這個身體的主人也叫‘柳憑’,揚州人士,今年十三,剛剛考取了‘童生’。


    所謂童生,一般指士子未入學者。


    不過童生指士子未入學者,而士子未入學者卻不能說是童生。


    因為,童生的資格並不簡單,需要在官府組織的考試下,連考兩場,均通過,才算是童生。這需要熟讀四書五經,能夠在十三歲考取童生,這身體的主人,已是相當的不簡單了。


    這世界有了童生的資格,才能更進一步,參加秀才的科舉考試。秀才考試今年的秋天,俗稱‘秋闈’,若是考過了,那就是秀才。此處倒是和地球不一樣,秋闈在地球,考的是舉人。


    不過這個世界的秀才很有分量,和前世古時候的舉人相差無幾。若是不繼續參加科舉,直接出任,能任九品官。不過終其一生也最多混到從七品,也就是一縣縣丞,這是極限,若有機遇,破格提取,也能當上縣令,但那實在少見。


    按照這身體主人的情況,秋闈斷然不可能考中,不過他還年輕,隻有十三,相對於那些年老頭昏眼花的老秀才,優勢強大太多,有的是機會——可現在卻被一個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入主了身體,也談不上什麽機會了,所以這機會,也就落在了柳憑的身上。


    可柳憑哪想要這機會?看著那之乎者也,頭都大了!


    但既來之則安之。這是又活過來一次的機會,還是千載難逢的穿越,也隻能硬著頭皮接受了。


    閉上雙眼仔細翻閱著這身體主人的記憶。


    這個世界的這個國家,叫做‘大夏王朝’——原來早已經不是地球了?剛剛看著那些科舉製度,雖然略微不同,但還以為是穿越到了古代呢。不過看著那些文化名人,孔聖人等,和地球也有些相似。這是巧合還是注定?


    這身體主人的家境,是一個沒落的書香門第,父親是一個秀才,屢次不中,為了維生,開了一家私塾,教人識文斷字,家裏還有十幾畝田地,算是勉強溫飽度日——怪不得他十三歲就考取了童生,原來有個好老爸督促。


    家裏還有個抱來的可愛妹妹,今年十一,沒有血緣關係,疑似童養媳,將來可能要許給這身體的主人做老婆——這點我喜歡!終於找到了點穿越者的福利了?


    這個世界鬼神之說豐富之極,道佛二教昌盛——封建迷信?不值一提!身為二十一世紀的無神論者,對這些詭談嗤之以鼻。


    漸漸,柳憑將記憶消化完畢,這時頭痛也完全消失了,他所不知道的是,在頭痛消失的同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竟然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痊愈,血跡也慢慢消失不見。再次睜開雙眼,眼前有著一隻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狐狸,乖巧的坐在身前。


    “等等!”柳憑突然想起了什麽,大叫一聲,嚇得那白狐狸渾身毛發倒立。


    “我勒個去!剛剛從山崖摔了下來,這裏是哪裏?”柳憑環視四周:“這裏是山崖下麵的洞?那麽我該怎麽上去?該怎麽回去?難道剛剛穿越過來就要死在這裏?”


    想著想著,柳憑被自己嚇得小臉煞白,連忙走出去,發現下麵是一片陡峭的崖壁,左右也沒有道路。


    “真的假的?”柳憑看著下麵的深淵,再向上看去,依然陡峭,根本沒有攀爬的餘地:“不會吧……”


    “不會!絕對不會……俗話說,‘掉崖不死,必有奇遇’。堂堂穿越者,怎麽可能死在這裏……”


    不斷的做著心理安慰,柳憑看向洞內,幽深一片,不見光亮。


    咕嚕一聲,咽下自己的口水,柳憑揮了揮手,小狐狸便極有靈性的跳到他的手上。


    抱著小狐狸,他走向黑暗中。


    “奇遇啊,我來了……”


    壯著膽,不斷前行,但四周越來越黑,依然伸手不見五指,隻能將小狐狸放在肩上,撫著洞壁前進,這種感覺還真是不好受。


    未知永遠是最可怕的,柳憑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但這樣詭異的氛圍,還是感覺到了害怕。


    “嗯……唱歌壯膽!”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哇!~”


    “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本來想唱義勇軍進行曲的柳憑,想了想還是唱起了好漢歌,鬼哭狼嚎一陣,還真的有了許些效果,氣勢漸漸生出了許些,不再害怕了。


    “咦!”繼續走了約莫半個小時,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因為竟然看到了亮光。


    連忙跑過去,撥開枝蔓,四處張望,頓時認出這是山腳。


    “哈哈!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古城誠不欺我!”柳憑欣喜說道,他早已將‘掉崖不死,必有奇遇’這碼子事兒給忘得幹幹淨淨了。


    按照記憶中的道路,柳憑走出叢林,朝山路走去。


    就在這時,山上下來一個獵人,看到了柳憑,雙眼頓時緊緊盯著他肩膀上的白狐狸,忍不住露出了貪婪的神色,連忙說道:“這位小哥!等等,等等!”


    柳憑停下了腳步,看著他,問道:“什麽事?”


    第一次和這個世界的人交流,不禁有些緊張,不過接下來這獵人的話,卻讓柳憑勃然大怒。


    “你肩膀上的狐狸賣我,我給你一頓吃食!管飽!如何?”獵人看著柳憑身上因為掉落山崖,被刮破的衣服,想了想說道。


    柳憑忍不住皺起眉頭,心想這家夥將自己當做叫花子了?雖然自己這身衣服被刮破了,但他眼瞎了,沒感受到我堂堂柳大穿越者自然散發出的王霸之氣?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肩膀上的小狐狸似乎聽懂了獵人的話,緊緊抓著他的衣裳,眼睛裏流露出哀色,柳憑卻沒發現這些,不過他自然不可能賣,便不悅說道:“不用!”


    說完轉身就要走,那獵人頓時急了,那白狐狸皮毛純正,將其培養長大,說不定能賣得出幾十兩銀錢,那可是一筆不菲的錢財,就這樣跑了,自然不甘。uu看書 uukanshu


    獵人連忙將柳憑攔住,露出橫色:“小子,別不識抬舉!”然後不由分說,伸手抓向狐狸。


    柳憑眼疾手快抽手打掉他的手,叱喝:“放肆!”


    這一聲高喝將獵人嚇了一跳,柳憑立刻厲聲訓斥:“你可知我是誰?柳家村柳先生之子!今年已考取了童生,秋天過了便是秀才老爺,你若再敢放肆,將來打斷你的腿!”


    這一番訓斥,還真將他唬住了,這非窮山僻壤之地,自有王法。獵人心中膽怯,竟被嚇得連忙跪下:“這……小人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這次罷了,下次給機靈一些,別為了幾兩錢財,鬼迷心竅,誤了前途!”柳憑說完一揮袖袍,轉身離開。


    走在山路上的柳憑,回想起剛剛的事情,心中卻沒有半分的得意。


    因為從這件事情上,他越發的體會到這個世界的階級森嚴。


    雖說剛剛主要是因為那獵戶沒讀過書,沒什麽見識,才會那般,但足夠說明了一些問題。


    “唉……若是不往上爬,難以活的有尊嚴啊。”


    歎了一口氣,柳憑自語著,繼續前行,就在此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好驚奇的命格……這位小友,且慢,且慢!”


    柳憑轉頭看去,赫然是一個牛鼻子老道,此時笑眯眯的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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