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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坐進駕駛艙時,立刻變成另一種味道、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 ”儷琋就像是在講剛剛發生的事。


    “像是重任在肩?那張臉,仿佛全世界變得不好的話全賴他一個人。”


    珂洛伊和她已經變得熟悉而輕鬆起來。


    “就是那種感覺。但也不全是,這我得想想,應該說是安靜的威嚴,跟他的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威嚴感。如果我預知到後麵發生的事,我一定會認為他是救世主,可基地裏也沒有先知。所以後來發生的事,我一直認為是他引起的。”


    夜愈發變得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四周的樹幹和草沒有一絲光澤,螢火蟲也沒有來。珂洛伊靜靜聽著,儷琋的回憶就像放到了電影放映機裏、畫麵一幀一秒地投射在麵前的黑色夜幕上。


    “他來的第一分鍾就直奔戰鬥機去了,我趕緊上去攔住。把他手中的戰務合同拿了過來,確定他簽了名。必須有這份生死合同才能使用我們公司的係統。他的字很潦草,簽的是蒙擊。甲午七王牌的名字我知道,當時隻覺得是重名、或者又來了個冒用七王牌名號的人。但至少確定這是出於他本人意願就夠了。接著,還得事務性地問他會不會騎自行車。”


    “自行車?這問題有點怪。”


    “這是評判能否駕馭百日鬼係統的第一個條件。大腦意識對戰鬥機的腦波控製並不是對話,而是感應。如果腦波控製僅僅是在大腦裏對戰機發號施令,那和用手操縱有什麽區別。使用百日鬼係統後,戰鬥機這樣的大型戰鬥器具就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即便是數萬噸的大型戰艦,隻要你用百日鬼係統操縱,你會覺得那戰艦就是你的身體。我們移動身體時,像是走路、跑,當然不是靠大腦把走這條命令想出來,而是讓身體感應。”


    “這可不太好想。”


    “其實每個人都很難完成這個過程,畢竟是體外設備。但這感覺可以類比自行車,騎自行車時就是靠身體與器材之間的感應來進行。隻要能騎自行車,就能滿足駕馭百日鬼的最基本條件。”


    儷琋望著星空,“蒙擊對這問題也一臉茫然,也許,關於騎自行車輔助訓練是戰後的研究,所以他還不知道吧。他答了一句、當然會,接著便大步邁開了。沒換飛行服,隻從地勤手中接過來頭盔和裝具,現場換上代償服外套件,轉身爬進座艙中。我在旁邊根本不需要指導什麽,隻覺得他天生屬於戰鬥機座艙。跟著他爬上登機梯,為他設置好專用頭盔、安裝頭皮終端係統,利用它就能用意識來操縱飛機。但必須集中注意力,注意力非常重要。他雖然是七王牌之一,但還沒用過這套給初學者設計的新係統,一直聽得很認真,我隻覺得他中途看到了我腋下挎著配槍,表情有細微的變化,其他也沒說什麽。接下來,就是這樣,”


    她麵對著珂洛伊,就像當年麵對蒙擊一樣,“我教他如何利用身體的感覺來操縱飛機,體會這架飛機,就像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騎自行車一樣。慢慢體會平衡,然後製造失衡。身體在傾斜中控製轉彎,再試著加進更多方向餘度,像是前傾和後仰的感覺。我的話還沒說完,這架戰鬥機突然像活了一樣抖動起來,全身控製舵麵運動著,有種很和諧的韻律感。我知道他是這方麵的天才,他已經能完全駕馭了。”


    儷琋說到這兒,忽然中斷了敘述,“我當時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的反常變化,不然,後來也不會出事……”


    “什麽事,是蒙擊嗎?”


    “不。”她的回答很簡短。


    “不是蒙擊的話,那就是你記錄上的最後一名飛行員,當時還沒犧牲嗎。”


    “對,那個人當時還在。蒙擊和新一批入職者在測試期,那人是石獅公司當時最後一名在編正式飛行員、唯一一名還沒有迷失在百日鬼係統中的人。”


    “是誰,是我認識的人嗎?”


    “那個人的名字是保密的,別讓我為難。我在石獅公司一天,就得盡職。不過你認識,你肯定能猜出那個人是誰。接下來的測試是最關鍵的,也最讓人難以承受,那就是故意誘導測試者分心。公司不願承受無謂的損失,不能駕馭百日鬼的人最好在地麵淘汰。我當時按照流程把這些告訴蒙擊。接下來,我讓他集中全部注意力與飛機係統實施交感,接著讓他嚐試想想別的,比如說,他的家鄉在哪裏,在哪兒出生,童年時印象最深的回憶是什麽。”


    儷琋低著頭,“我能感覺到他的痛苦,立刻讓他停止回想,集中精神,隻要輕度分神後能再次集中注意力,就能開始操縱百日鬼係統了。我想他肯定沒問題,可後來出事了。”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這句話:


    “就在我們試圖操縱百日鬼時,百日鬼也在試圖操縱我們。”


    “怎麽回事。”


    “該怎麽說呢,這些年來,我常常想是不是我們太傲慢了。我們在進步時,百日鬼也在快速進化。對於一架戰鬥機而言,百日鬼是人與機械之間的中介神經,但那東西的所有神經並不孤立、而是匯聚,你知道嗎,就像一棵大樹。其實你明白,我們石獅公司對於迷失心智的人也許很殘酷,但我們更付出了很多努力來製定完善的練習方法,盡量避免駕駛員迷失。可百日鬼不希望這種情況,它就像一棵吃人的樹,貪婪地想要吞噬更多靈魂。”


    “隻要駕駛員具備基本的堅強意誌,係統也沒辦法啊。那畢竟是機器。”


    “那是百日鬼。它已經在模擬大量人類個體的人格,思維變得很古怪,我們根本不可能猜得到。它似乎知道我們找到辦法來避免迷失,駕駛員狀況統計數字就能看出來。這種數字波動,促使它改變,用一種新的手段來吸納更多活人。”


    “是什麽?”


    “傳染,後來發生了傳染事件。它獨特的主意。”儷琋非常認真地說,“駕駛者意誌崩潰所引發的癲狂病症會引發大規模傳染,傳染路徑很特別,並不依著常規的空氣、血液,是一種跨越任何常規媒質的傳染。也許難以置信——這種超越我們病理常識的傳染途徑,是邏輯。隻要在邏輯範圍內都會被感染。珂洛伊,你能想象嗎?它在把人變成某種、也許該說是邏輯的喪屍。”


    珂洛伊開始感覺到莫名的毛骨悚然:“邏輯?為什麽,你是說靠邏輯來傳染病症?”


    “是的。因為百日鬼沒有血吧,我猜。”儷琋低頭笑著,“那東西雖然是高級人工智能,但畢竟不是人。在百日鬼體內流的不是血,它所創造的病毒也不是靠血液傳播,而是智能機器體內真正流動著的東西、邏輯。這比電影裏那些咬人的怪物要可怕多了,你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已經在邏輯範圍內。”


    “也就是說,符合邏輯的人群,就會被百日鬼製造的某種邏輯病毒傳染。目的呢?類比來說,總不能是為了讓百日鬼的邏輯控製律在人類之間擴散吧。”


    “可以那麽說。”


    “然後會怎麽樣,人都變成百日鬼?”


    “難道現在不是嗎,珂洛伊。想想看百日鬼最初的研製目的,讓每個最普通的人都用百日鬼。”


    “可那是讓所有人都能使用它;而不是成為它、甚至被它吞掉。”


    “這在邏輯上不矛盾。就拿你剛才那句話來說,百日鬼靠著邏輯傳染方式,讓更多人陷入係統中,不正是在讓人們都使用百日鬼係統、而且永遠使用嗎?”


    “可這怎麽做到。”


    “人工智能的思路,無法用我們血肉之軀推測,這就是我的經驗。不過,它也隻能從宏觀上觀察我們,所以百日鬼在試圖模擬更多人格,它現在缺時間;而我們想要看到百日鬼的行動,也應該從宏觀上。”儷琋把背包內隨意抽出幾張舊報紙,“舉個例子吧。我想你平時報道太多,有的事情給忘了。我是通過你才知道前美發生的事情、阿諾德事件,你覺得隻是恐怖襲擊嗎;或者說,隻是一個瘋子的瘋狂遊戲。”


    “這些是事實。”


    “好,我們把所有發生過的事實,看作是一個‘黑箱’,一個包含著運作機理的黑箱,uu看書ww.ukanshu.co 不管其中過程。投入進黑箱的,有百日鬼和蒙擊;產出是什麽。生死選舉、驅魔塔中斷、北方自由州和南方公司聯盟兩敗俱傷、秩序瓦解,黑箱中經過了一連串事件,然後、直接導致百日鬼的頭皮係統在前美迅速擴散,現在人人都能依靠頭皮終端係統戰鬥,每個人都主動把自己的大腦嵌套進百日鬼這棵樹形神經結構中,人人皆百日鬼。”


    “現在拆開黑箱,我想知道具體怎麽做到。”


    儷琋看著她,黑夜中烏黑的眼睛在發亮:“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我所見過的第一個傳染病例,就在那時出現。非常反常,當時整個狀態都非常反常。”


    “反常?”


    現在還有另一個人也在思考著這個奇怪的詞匯。


    卡拉-琇特格林呆在f-24座艙內,準備結束空中加油。她在無線電通報中聽到附近正在發生大規模的反常戰鬥,心裏想著到底怎麽才叫反常。就在這時,她注意到身後的加油隊伍有些異樣:在後視鏡中,剛剛加塞兒進來的f-4bv戰鬥機突然仰頭,高度和速度有所損失,這可不是頭皮係統搭載機會犯的低級錯誤;再看看座艙中,雖然看不清那老頭兒的臉,但隱隱約約感覺有個白色的圓球在跳動,非常劇烈的跳動。


    耳機裏也傳來奇怪的咚咚聲,節奏和f-4b座艙內的圓球跳動速率類似。如果仔細聽的話,似乎能聽到重複疊加的咚咚敲擊聲,而且夾雜著令人難受的碎裂聲,像是骨折的聲音。


    所有的一切都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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