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港大概會作為一個半永久的軍事基地的存在,成為四海船隊以及海外千戶所在淡水的延伸,甚至可以預料,這裏將成為大明勢力僅次於淡水的一處據點,在錢無病的安排中,占城作為商港,寮港則是作為軍港口,在加上呂宋,這淡水,占寮,和呂宋,就成為一個穩定的可以互為犄角的鐵三角,有了這個鐵三角的存在,無論是商貿還是軍事行動,以他錢無病為首的大明的勢力,都可以從容調度,將大明的影響力通過這個鐵三角,輻射到這個曾經被大明成為“東洋”的這一片區域。


    自鄭和下西洋以來到如今,東洋也許在他錢無病的手裏,將成為一個曆史的名詞,自此以後,大明的海疆之外,便是西洋,再無東洋存在,原來東洋的所在,盡皆是大明的內海。


    錢無病回返淡水的時候,那一番熱鬧景象,自然就不必說了,用舉城歡騰來形容這一番景象,那絕對是不為過的,不過,在見到自己一眾留守的手下之後,錢無病總覺得,在這一張張笑臉之下,總似乎掩飾著什麽,總是好像哪裏有什麽不對勁兒。


    答案是在晚上揭曉的,船隊是中午的時間,回到淡水的,經過一下午的折騰,大多的人,不論是歡迎的還是被歡迎的,都隱隱有了些疲累,錢無病也不例外。


    按理來說,這些屬下們在恭迎他回來之後,就應該將這晚上他和自己的家眷相處的時間留給他,公務再多,那也是處理不完的,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比起家人團聚還要重要,說句難聽的話,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都可以壓到明天,後天再來稟報。


    不過,一眾屬下或者是沉默,或者是強顏歡笑的送走那些不算嫡係的嫡係之後,依然不告辭離去,錢無病就知道,隻怕這淡水,還真的發生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好吧,都沒外人了,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


    環顧了坐在自己的客廳裏的眾人,雁九,吳軍侯,唐寅,幾個酈人出身的錦衣衛統領,在淡水的可以稱得上的錢無病的心腹的人,都在這客廳了。


    還有個不認識的麵孔,剛剛隨著眾人來,此刻也坐在那裏,錢無病依稀記得,好像此人是船隊裏的某個管事。


    “王管事有南京王公公的口信,要親自對大人說!”雁七甕聲甕氣的說道:“大人不回來,王管事急得跟什麽似的,唐先生有些一些不好的猜測,所以大家幹脆就不走了,等著大人聽到王管事的消息後,看看咱們大家夥能夠幹些什麽?”


    “你從南京來?”錢無病看著那個有些麵熟的管事,他實在是不記得是在船隊裏見過對方還是在鎮守太監府裏見過對方了。


    “是的!”那人恭恭敬敬見禮道:“老爺已經卸下來了鎮守太監的差事,此刻應該已經動身朝著東番來了,小人先行一步,特來稟報大人!”


    “這樣啊!”錢無病笑了:“叔爺勞累一輩子,也是該享享清福了,這事情有什麽不能說的,搞的這麽神神秘秘,我不在難道還不會派人去接叔爺了麽?”


    “小侄少爺親自護送著老爺來淡水的,這個倒是不用麻煩大侄少爺!”這個管事,明顯是王嶽的親近人而,滿口的老爺,侄少爺的稱呼,顯然是沒當自己是錢無病的下屬,而是當自己是自家主人。


    他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些猶豫,錢無病微微哼了一聲,“這裏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沒有一個外人,沒有他們,就沒有這淡水,就沒有我錢無病,有什麽話,你直說,不用顧忌!”


    “老爺這一次的卸任,好像是司禮監的意思,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老爺覺得有些蹊蹺!”這管事低低的說道,“所幸,老爺在京裏還有些人脈,少不得打聽了一下,雖然老爺也不稀罕當這個鎮守太監,但是,萬一是有人要借著調整老爺的位子,來對付大侄少爺您,這就不得不防了!”


    “嗯,想來,你這麽急,一定是叔爺打聽到了點什麽了!”


    “是的!”那管事沉穩的點了點頭:“老爺托我給大侄少爺帶一句話!”


    “你說!”


    “老爺說:變天了,要早加防範!”


    錢無病心裏一咯噔,這話有點隱晦,隻怕這廳裏的人,除了唐寅絕頂聰明,隱隱約約可能想到點什麽,其他的人肯定是不知道什麽意思的,但是,他錢無病有怎麽會不知道,慕四娘被派往京中才多久,在派去之前,就是朱厚照病重的消息,這變天了,難道說的是,朱厚照不好了!?


    而且,這早加防範,是個什麽意思,就算朱厚照駕崩了,這繼承帝位的人,也隻能是朱厚照和李鳳兒的兒子,那自己斷斷沒有要防範的道理,以自己和鳳兒的關係,這新皇上位,隻怕隻能比現在更倚重自己,那自己還有什麽要防範的呢,除非……


    他沉吟起來,除非,新皇帝不是李鳳兒和朱厚照的兒子,而是另有其人,而自己作為天家黨羽,這人上位,肯定是第一時間要剪除自己,這才是自己要防範的原因。


    他轉過頭來,看著雁七:“慕千戶有消息從京中傳來麽?”


    “大人派慕千戶進京辦事了?”雁七愕然,“屬下一直以為慕千戶跟隨大人身邊呢,這些日子,除了錦衣衛的日常和京中的邸報,倒是一直沒有收到慕千戶的消息!”


    那就是了,如果京中有變化,慕四娘應該第一時間給自己來消息的,錢無病有些糾結,消息沒傳來,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本來就沒事,所以沒有什麽值得傳遞的消息,而另外一種可能,就有些令人害怕了,消息可能傳了出來,但是被人截住了,或者,幹脆傳遞消息的人,沒有機會將這消息傳遞出來。


    “我叔爺還有什麽其他的吩咐麽?”他問王管事。


    “沒有了,老爺不日應該就會抵達淡水,大侄少爺若是還有什麽疑問,等到老爺抵達了之後,再和老爺商議就是了,小人就是給老爺帶這麽句話過來!”


    “送王管事下去休息,你們也散了吧,沒多大的事情,嗯,唐先生請留下來!”


    錢無病點點頭,看著廳裏眾人退去,雖然這話沒頭沒腦,似乎聽起來需要擔心的樣子,但是錢無病鎮定自若的樣子,也是感染了大家,既然錢大人說沒什麽大事,那肯定就是沒什麽大事情了,錢大人什麽什麽時候出錯過。


    “剛剛雁七說,唐先生你有些不好的猜測,唐先生想到些什麽了?”眾人走後,錢無病問道一臉嚴肅的唐寅。


    唐寅看著錢無病,清了清嗓子:“得蒙大人提攜,唐寅在船隊裏,也算是說得上話的人,對於大人交給學生的差事,唐寅從來就是一點都不敢玩忽職守,唐寅關心的是各地的物價,但是,有的時候,一些民間的傳言,學生也是聽得到的,隻是咱們淡水,猶如世外桃源,有些傳言,能不讓百姓們知道那就不讓百姓們知道好了,知道多了,徒亂人心!”


    “嗯!”錢無病輕輕嗯了一聲,看著他。


    “天子病重的消息,學生半個月前就知道了,剛剛開始,學生不以為然,笑笑而已,這宮中的消息,若是這滿天下的販夫走卒都知道了,那十有**是假的!”唐寅侃侃而談:“不過,若是這消息,能夠天下流傳,到了這福建這等遠離中樞之地都有市場,而官府卻沒有任何的辟謠,那這就值得讓人好好的想一想了!”


    “你繼續說!”錢無病臉上沒什麽動容的樣子,淡淡說道。


    “王管事是王公公的心腹,這個大家都知道的,在船隊裏,他的話就是代表這王公公的意思,雖然他很少開口,但是他在船隊,就是代表王公公在船隊,這一點做不得假,學生見他十萬火急的來淡水,卻又有話連大人的心腹都不能說,學生不禁就胡亂琢磨,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非得要大人親自決斷?王公公素來不管船隊的事情,那這事情,顯然和船隊無關了,而大人和西夷正在戰事中,別人不知道,王公公不可能不知道,uu看書 ww.uuashu 明知道大人分身乏術,卻又傳來如此緊急的消息,那就隻有一個可能的了,這官場上出事了!”


    他微微一笑:“而且,是大事,大得連王公公都不敢輕視,而王公公在中樞多年,他的消息必定是比旁人要靈通得多,聯想到這民間的傳言,學生心裏,至少有了七成的把握,這事情,怕是和宮裏有關!”


    和聰明人說話,有時候就是省力氣,唐寅說到這個地步,錢無病連問他剛剛帶話的人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都不用問了,人家都猜到這地步了,這樣淺顯的話,還用猜麽?


    “你話,你和剛剛屋子裏的這些人都說過了麽?”


    唐寅點點頭,他是一個賣弄的性子,這些話,他一人藏在心裏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有剛剛這屋子裏一屋子人的凝重場麵。


    “我該早加防範麽?”錢無病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問道。


    唐寅一改剛剛侃侃而談的樣子,也隨著沉默下來,半響,才輕輕的吐出一句:“那得看變的天,是什麽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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