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遞過來來的,是八張齊齊整整的桑皮紙,最上麵的一張,頂頭碩大的幾個大字“大明通行寶鈔”,在這行字,下麵是三個奪人眼神的大字“壹仟貫”。


    徐子厚臉色慢慢的變了,從有些得意,開始變得不敢置信的樣子。


    “這是什麽意思,趙大人?”他鐵青著臉,開口問道。


    “徐員外家學淵源,不會不認識這寶鈔吧,這麵額是大了一點,和洪武鈔是有些區別,不過,這也是天子恩準,印鈔二局發行的,徐大人不會是無視朝廷鈔法,拒絕通行受用吧?”趙寶的臉上,可是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而他手中的寶鈔,也的確是貨真價實朝廷發行的寶鈔,他就這麽冷冷的看著徐子厚,眼神露出一絲譏誚。


    大明洪武七年頒布“鈔法”,設寶鈔提舉司,其下再設抄紙、印鈔二局和寶鈔、行用二庫。並於次年以中書省南京名義發行。寶鈔分六等:壹貫、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一貫等於銅錢一千文或白銀一兩,四貫合黃金一兩,票麵上端為“大明通行寶鈔”六個漢字。初行寶鈔時,一石米值鈔一貫。後來到洪武二十二年,又發看五種小鈔,方便流通,分別為拾文、貳拾文、叁拾文、肆拾文、伍拾文。


    像壹仟貫麵額的寶鈔,簡直是聞所未聞。不過,徐子厚沒有見過這等寶鈔,並不就意味著這等寶鈔不存在。隻不過,這等寶鈔多在戶部工部各大衙門間流通,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民間。劉瑾當權的時候,更是將這種大額寶鈔當作斂財的工具,不知道坑了多少官員。


    當然,徐子厚作色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寶鈔的麵額過大,他相信,錦衣衛手中拿出來的,絕對不會有假貨,鈔法上可是有著明文:“印造大明寶鈔與銅錢通行使用,偽造者斬,告捕者賞銀二百五十兩,仍給犯人財產!”,這趙虎就算再糊塗,也不會在這上麵作假。


    問題是,眼下這世道,誰還用寶鈔啊,這玩意和一張廢紙又有何異?


    洪武二十二年前後,紙幣時貶時升,江西、福建一帶二貫紙鈔隻能換銅錢五百文。到了永樂二年,米一石一度值鈔一百貫,永樂五年米一石值鈔三十貫。宣德初年,米價已達到寶鈔伍拾貫,宣德七年,寶鈔一貫隻值銅錢5文。正統以後,正統九年,米價漲到寶鈔一百貫,寶鈔已不能通行,“積之市肆,過者不顧”。到等到到了眼下正德年間,隻怕一貫的寶鈔,連一文錢都換不到了!趙虎拿出這玩意來贖買紫鳶的身契,這和不給錢有什麽區別?


    這寶鈔在民間實際上已經是根本流通不了的,但是在朝廷的律法中,可沒有這麽個說法,大明印鈔二局發行出來的寶鈔,上麵寫的多少,官府就得認多少。或者說,官府認這寶鈔值得他的麵值,它就值它的麵值。太祖鈔法,到現在也是一直都沒有禁止的。


    而趙虎明顯的就是在拿這律法說事了,他拿出來的是正兒八經的寶鈔,這在律法上,他可一點都沒做錯,而且,徐子厚還得捏著鼻子認了這數目,他要不認,這趙虎直接就敢以一個“違背鈔法,禁絕通行”的帽子給他頭上帶過去,到了那時候,這趙大人還是趙大人,這徐員外,可未必就還是徐員外了。到了錦衣衛裏,可就隻有官差是案犯了。不管事後徐家將徐子厚撈不撈得出來,這趙虎有沒有好果子吃,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這徐子厚要是不認這賬,這眼前虧,肯定是要吃定了的。


    “趙大人,你知道你在做什麽麽?為了一個即將過氣的轉運使,值得嗎?”


    兩人的目光對峙了一會,徐子厚接過這疊寶鈔,又是不忿,又是不解的問道:“趙大人年紀輕輕,前程錦繡,何苦這麽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裏有數!”趙虎嘿嘿笑了一下:“就請徐員外將身契拿出來吧,咱們兄弟也不在徐員外這裏惹人嫌棄了!”


    半個時辰後,孫玉平宅子裏,孫玉平手中拿著趙虎給他帶回來的身契,臉上一臉的欣慰。


    “我就知道趙百戶是個辦事利落的人,這一回頭就把事情給辦妥了,對了,那徐子厚沒有說什麽吧!?”


    趙虎笑吟吟的在下首陪著,聽的孫玉平問得這話,斟酌了一下,開口回答道:“倒是也沒說什麽,就是好像,他對孫大人的前程,似乎有些不怎麽看好,連帶給大人跑腿的小趙我,也吃了點奚落,不過還好,小趙生來就是個臉皮厚的,人也憊懶一些,這到最後,這徐子厚,還不是服服帖帖的將欠孫大人的東西給拿出來了嗎?”


    “哦!”孫玉平根本就不以為意,uu看書 ww.ukanhu.co自己的前程,也是一個小小的鹽商可以左右的,要說以前心裏沒底,眼下他底氣可足著呢!


    “我就知道,這家夥就有些不地道,不過,錦衣衛的臉麵,可比我的好使多了,我要自己派人過去,還不知道多費多少口舌呢?”他笑著將身契揣進懷裏,“到年底,我大概要捎些東西給京師的女兒,也就是你們代指揮使的夫人,若是到時候趙百戶有空閑的話,就麻煩你走一遭吧!”


    趙寶大喜:“有空,有空,什麽時候都有空的,孫大人隨時召喚小趙就可以!”


    這事情就算是過去了,孫玉平會不會在錢無病麵前給趙虎捎幾句好話,這個趙虎管不了,不過,這徐家不看好自家代指揮老泰山的仕途,尤其斷言孫玉平這官兒做不到年底,這事情他可不敢隱瞞不報。他到不了錢無病的那個層次,也不知道這事情牽涉有多大,不過,他知道這事情對於自家代指揮的泰山不利就夠了。


    於是,錢無病前腳回到南京,後腳這揚州百戶的飛報就送到了他手裏,他捏著手裏的飛報,歎了口氣:哎,這人要作死,怎麽就攔也攔不住呢,這麽急著跳出來,還真是省了自己一番查問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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