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林和白天返回村子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總算回來了……”張武林和白天都感歎道。


    這一路過來,張武林倒是出奇地沉默。而白天在旁邊也不能多問,畢竟這應該是張武林的私事,自己作為外人無需幹涉太多,隻是對他要突然拜師的事情心裏感到七上八下,不知道該說什麽。


    “如月姐姐,你看,是張武林和白師兄!他們回來了……”


    張武林和白天尋著聲音望過去,葉靈和離如月正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們,急忙走向前去。“離姑娘……葉姑娘……”


    “你們這倆個家夥,竟然趁著晚上我們睡著偷偷溜了出去……說,你們幹什麽去了?”葉靈叉著腰生氣地問道。


    張武林見葉靈這般氣勢洶洶,趕忙擺擺手道:“這個……我們什麽也沒幹額……”


    葉靈道:“還說沒幹什麽!?這都大早上了才回來,要不是我們醒得早,都不知道你們出去幹壞事了!是不是去偷人家家裏的雞去了……”


    張武林和白天哭笑不得,這葉靈丫頭也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白天走到離如月麵前,小聲道:“師姐,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說!”說完,又向張武林望了一眼。


    離如月會意,點點頭道:“靈兒,你就別鬧了……他們平安回來就行了。”說罷,又看著張武林道:“武林,你的娘親在家裏很擔心你,你還是趕快回去看看吧!”


    張武林聽了,說道:“啊……糟了!好好,你們……你們先在這等我一下……我……我馬上回來!”


    葉靈狐疑道:“我們這就要走了,跟你道個別……你讓我們等你作甚!”


    張武林道:“反正……請等我一下!”說完,急匆匆地就往家裏跑去了。


    等他跑到家門口,見屋門敞開,胡氏正坐在廳堂凳子上,一言不發,臉色難看。


    “娘……娘親,我回來了!”


    張武林見娘親不答話,又說了一遍。“娘親,我回來了……”


    胡氏轉過頭來,盯著張武林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說道:“武林,你昨晚上去哪兒了?”


    張武林撒謊道:“我……我去外麵走走,瞎溜達……”


    胡氏道:“既然是出去走走,為何還要叫上那個什麽弟子一路?”


    張武林撓撓頭,說:“晚上我怕不安全……恰好白……白大哥也睡不著,就叫他一起聊聊天!”


    胡氏麵帶慍色,說道:“你帶他們回家歇息我已是百般容忍!你忘了我以前怎麽說的麽,不能和這些什麽江湖啊武林人士沾邊……你竟然晚上還出去和這種人聊天!你是打算讓人家教你學些什麽一招半式麽!你就這麽不聽娘的話麽!?”


    胡氏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高。


    張武林站在原地,躊躇道:“沒有……我沒有……娘親,我隻是看著和他年齡差不多,聊著玩玩而已!”


    胡氏道:“玩玩……這會人家應該已經走了,早飯也在廚房熱著的,你還是快去把早飯吃了吧。以後不許再幹這種事情惹我生氣了!”


    張武林答道:“是……是……是,娘親我保證不會再這樣了。”


    胡氏不語,臉色也沒好轉。張武林見娘親不說話了,又想著離如月他們還在等著,於是徑直就往自己房間走去。


    “武林,你不去廚房這是要幹什麽去?”


    “啊……娘親,我不餓,想先回房間休息一下……有點累了。”


    張武林也不管娘親在廳堂是否消了氣,關上房門就開始收拾行李。他趴到床下麵,從床板裏拽出一個布包。因為很久以前就有想要出去闖蕩的打算,所以曾經偷偷把用來出走的布包藏在床板的夾縫裏,也一直沒有被娘親發現。這次,也總算是要派上用場了。


    張武林越想越興奮,從懷裏摸出了《黑狼刀法》,胡亂翻看了幾頁。“這個刀法也太麻煩了,又是字又是畫的。不過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既然是黑狼叔叔給我的,我就好好珍藏吧。”


    想罷,他把《黑狼刀法》放進了布包的最裏麵,又在上麵蓋了好幾件衣服做遮擋。


    然後張武林又摸出了那個白紋玉佩,愣愣地對著它自言自語道:“爹爹……孩兒這次就要去尋你了……希望你的在天之靈能夠依附在這玉佩上保佑孩兒啊……”


    說完,張武林把玉佩係在腰間,又把自己平時偷藏的武俠畫冊也一並都裝進了包裏。


    收拾好了,張武林坐在床邊,想道:“額……我該怎麽跟娘親說呢?如果直接告訴她我這會要出去闖蕩,她非得把我鎖屋子裏,不讓我出去……要是不告訴她,直接就這麽走了的話,恐怕娘親又會日夜擔心,罵自己不孝……”


    苦思再三,張武林還是決定寫一封信放在桌上,把所有的事情在信裏解釋清楚。這樣娘親看見了心裏也能寬慰一點。


    於是,張武林把自己從小到大對父親的思念,對武俠的癡迷,以及這一次遇見南嶺黑狼,還有和南嶺黑狼對話後自己的想法感受通通都寫了下來。說實話,雖然從小到大胡氏就在教他讀書寫字,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寫那麽多東西。雖然有點雜亂,好歹還是能看得明白。


    張武林又在最後添了兩句,“望娘親每日多食餐飯,照顧好身體,孩兒不孝,勿念。”


    “呼……也沒費多大工夫嘛……希望娘親看完之後能夠理解我……”


    想著自己要和相依多年的娘親分別了,張武林眼裏突然噙滿了淚水。這麽多年來娘親一直在為了自己辛苦勞累,自己正是應該服侍她的時候,卻又要……他雖然覺得自己有點自私,但想到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選擇,他怎麽都不希望自己以後後悔!


    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他把信壓在了桌上。接著張武林先從窗戶口把布包扔了出去,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打開房門,走到了廳堂。


    隻見胡氏還在正堂坐著,神色略帶恍惚,好像在想著什麽。張武林走上前去,看著娘親的麵容,強忍著分離的難受,說道:“娘……娘親,孩兒要出去一趟……隔壁那王小牛找我去玩呢……”


    胡氏看著張武林,說道:“去吧……早點回來吃飯!”


    “知……知道了!”


    張武林飛也似地跑出屋門,先去外麵窗戶口那撿了布包,然後就往村口奔去。“哈哈,張武林要到武林去了啊!”他心裏激動地想道。


    這會兒,白天也把張武林想要拜師的情況給離如月和葉靈說明了一下。雖然葉靈在一旁嘲諷打趣,離如月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但她二人說句心裏話,對張武林這個真實模樣,自在有趣的小子還是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再加上與南嶺黑狼一戰還得到了他不大不小的幫助,所以心底還是打算帶他回柳劍派去試試的。


    於是她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知道對方心思與自己一樣,便同時向白天點了點頭。


    白天笑了笑道:“嗬……蠻好蠻好,我們就在這等他過來吧!”


    離如月道:“可是,他的娘親會允許他跟著咱們走麽?”


    葉靈撅著嘴,把雙手背在身後,說道:“我看他可不老實了。一定會想法子溜出來的!”


    離如月聽了這話,擔心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就這樣丟下自己娘親一個人……”


    三人都沉默了。


    這時,張武林一口氣狂奔到了村口,見離如月三人正在原地等著自己,心裏不禁高興起來。“看來這次拜師有戲了!”


    白天最先看見張武林,說道:“師姐師妹,你們看,他來了!”


    葉靈瞧著氣喘籲籲的張武林,說道:“你跑這麽急幹嘛?後麵有野狗在追你啊!”


    張武林稍稍歇了一口氣,撓撓頭到:“我……我怕你們已經走了。”


    離如月三人聽了不禁都笑了起來。白天朗聲道:“武林兄弟,我已經把你想拜師的事情說給離師姐和葉師妹聽了。我們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帶你回柳劍派……”


    白天還沒說完,張武林就高興地蹦了起來,叫道:“真的啊!?哈哈……真是太好了!”


    葉靈鄙視道:“傻樣,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


    張武林聽了這話也自覺在葉靈和離如月麵前有點失禮,臉一下就紅了。


    離如月看著笑道:“武林,我們此次外出能與你相識也算是一種緣分。先是得你相助,再是蒙你收留。雖相處時短,交流卻分外親切有趣。在我眼裏,你是一個品性幹淨純粹的人,而且又有如此的尚武之心,這對柳劍派來說也是相當需要的。我相信我們的師父柳玄公也會被你打動的……”


    張武林第一次被人而且還是離如月這麽誇獎,心裏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的感覺。


    葉靈在旁邊埋怨道:“如月姐姐,你怎麽這麽誇這個傻蛋額……”


    “哎……師妹,師姐說的話都是確實有道理的,你就不要這麽計較了。”白天道。


    離如月點點頭,又說道:“不過……我們還是不能保證你一定能入我柳劍派,因為最終成與否還是得讓師父來做定奪。當然了,即使你最終未入我派,我也會向師父請求把你推薦給其他名門正派的……到時候我們至少還是同道中人……”


    張武林感激地看著離如月。他覺得就算不能拜入柳劍派,離如月這麽為他費心也已經是讓他無所遺憾了。大不了再找其他門派去拜師吧……總還是能有機會見著他們的呢。


    葉靈雙手交錯放在胸前,說道:“嘿傻蛋,你娘親答應了你跟我們去拜師的事麽?還是說你是瞞著你娘偷偷溜出來的……”


    張武林道:“這個……我留了一封信給她……所有事情在信裏都說清楚了,讓她不要擔心。”


    離如月道:“這樣好麽……”


    張武林想了想,說道:“沒事兒的……我不想一輩子都呆著這個小村子裏……我詳細娘親她是能理解我的……”


    白天點點頭道:“恩,我們還是不要耽擱了,盡快趕回師門去吧!”


    離如月也說道:“從這趕回師門至少的五天路程。武林,關於我們柳劍派的很多事情,我就在路上的時候再詳細說與你聽吧!”


    張武林點點頭,說道:“好!”


    這時候,太陽已經漸漸升高,照亮了整片大地。張武林轉身瞧了一眼自己呆了十七年的這個村子,心裏默念道:再見了,再見了。我張武林就要踏入另一個地方去了,u看書 .uuanshu.co娘親,請相信孩兒,孩兒一定會成為一代大俠再回來接你的!


    ……


    不知過了多久,呆坐在屋子裏的胡氏,愣愣地站起來,向張武林的房間走去。她一眼就瞧見了桌上擺好得好好的書信。當她顫抖地打開看完之後,一下子就癱坐在了地上,哭喊道:“武林啊……武林啊……”整個屋子本是空蕩蕩的,然後仿佛被胡氏的哭喊聲撕裂了整個沉寂。


    ……


    佇立在崖邊的南嶺黑狼,瞧著張武林四人漸漸離去的身影。他抬頭看著天空,低喃道:“青離,都十七年過去了,我還是不能寬恕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對武林這孩子說實話……不過他已經長成了和你一般的模樣,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也不會站在這裏了……不管怎樣,或許你下輩子也不會原諒我吧。唉……我是個罪人啊,就讓我在這山穀裏孤獨終老吧……”


    ……


    少年氣,赤子心,百般一意逐武林。


    前世盡,今生現,不知江湖多恩怨。


    我本天真,奈何前路竟殊途。


    我本傷亂,奈何後事多磨難。


    憂喜參半,似坐雲端。


    生死難述,若墜泥丸。


    一切歸無一。


    卻道,


    我名武林,


    怎能不顧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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