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一邊勞作,一邊留心細看,若非如意館一層花草圖畫他已了然於胸,隻怕也認不齊全,那冷泉澆灌的紫色葉草又名澹台花,接著是鳳尾蕙蘭、虎尾曼陀羅、火輪金盞菊、辣蓼鐵線蓮,根據《五行山海經》注疏記載,此五塊田圃中所種的全是火行屬相;而熱泉澆灌的五塊田圃分別是千層繅絲花、天門石蒜、冷香朱頂紅、扁刺藤、棒錘羊蹄甲,卻是水行屬相的了。


    蘇雲心中大感好奇,不知師祖種這十種花草究竟作何用途,一路想來,手下卻未有片刻停留,每一瓢泉水都均勻澆灌在花草葉莖與根部泥土之上。直到黃昏日落,方澆灌完畢。蘇雲收拾定當,把柵欄木門關好,見冷風靈站在不遠處,背著手仰頭看那天際的落霞,便走過去行禮拜道:“師祖,弟子已將十塊田圃澆灌完了,還有什麽事情需要弟子做的,請師祖吩咐。”


    冷風靈雙目依舊看著遠方天空,隻道:“今天你便回去吧,明日早些過來,就卯時一刻吧。”蘇雲聽罷點頭答過,便拜別而去。


    待穿過那狹長的洞穴,出得洞口,蘇雲便回到紫竹林後山之中,正要往如意館方向起步,迎麵卻看到紫竹林中現出一個青色衣袍的女子身影,隻見這青衣女子白皙麵容、朱唇輕點,容色清麗絕俗,如煙長眉斜飛入鬢,黑眸兩點秋波流轉,一頭烏黑秀發攏在腦後,隻用一根青色發帶綁好,身材豐盈適度,青色衣袍之下裹著其凹凸有致的體態,看起來三十來歲,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風姿卓越。


    蘇雲自娘胎以來,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即便見過秀麗如魏雙雙,她始終還是個女童,不曾給蘇雲有任何感想。那一襲青衣身影瞬間掠過蘇雲身側,一陣幽香傳入蘇雲鼻中,蘇雲頓時臉上一紅,側身站定行禮,也不敢說話。


    青衣女子站定,看了看蘇雲,朱唇輕啟:“你可是名叫蘇雲的孩子?”那聲音輕柔之極,輕敲在蘇雲心頭,蘇雲臉上更紅,忙忙低頭答道:“正是弟子。”


    青衣女子道:“你衣袖有血跡,可是受過傷?”


    蘇雲一聽,慌忙一看,隻見袖邊上有一點血汙,許是早前被師祖大力震傷時吐的那口血濺了一星點兒,若不細看也不能發現。他頓時窘態畢現,便答:“弟子之前跌了一交,不打緊。謝前輩關心。”


    青衣女子笑了笑:“果然是個好孩子,給你這個,回去服下,這五髒六腑的瘀血便能散去。”說著,也不等他答話,便往那洞內一閃而進。蘇雲隻覺手中突然多了一件物事,攤開一看,原來是那女子塞了一個小小香囊,打開一看,裏麵一粒青色藥丸,當下收好,又看了看洞口,才轉身而去。


    若蘇雲此時在寒煙穀中,便可見到,冷風靈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上一塊鳳尾形狀的玉佩,玉佩上閃著紅光。他歎了一口氣,將玉佩收進懷內,三息後,一女子身影出現寒煙穀中,徑直向他款款而來。


    冷風靈看著那青色衣衫在他麵前站定,說道:“青兒,好久不見,你還似從前一般未變。”


    青衣女子幽幽答道:“是啊,好久不見了,有多久?三十五年了吧,便是我們,也是會老的,會變的,不是嗎?師兄。”


    冷風靈長籲了一口氣,道:“青兒,當年是我對不住你,你便是罵我打我,我也不會還手的。隻是,你今日來尋我,總不是為了敘舊,以你的性子,便是我親自去請,你也不會見得再願意踏進這裏,究竟有何事?”


    青衣女子麵色木然地道:“的確,若非有事,我總是不會再踏入此地半步的。剛才從這兒出去的蘇雲,是我徒兒雙雙的小友,我徒兒有隻翠羽聞啼雀,說是在你這裏偷吃了龍須果,你便拿蘇雲來頂罪,我此番正為此事而來。”原來那青衣女子,便是魏雙雙的師傅,天墨山上大長老團中的青鸞子長老。


    “咦?那小東西竟不是蘇小子養的,與你徒弟卻有淵源,嗬嗬,嗬嗬。”冷風靈聽罷,竟然怪笑起來。


    青鸞子皺眉道:“雙雙聽聞蘇雲替她的雀兒頂了罪,便求我相救,若非如此,我怎會來?你也下手太狠了,竟然動手打傷一個還沒結丹的小孩子。”


    冷風靈道:“那是他自己強出頭,怪得了誰?若不是我,是其他人,就不是受傷那麽簡單了,小命搭上也未定。”


    青鸞子一揮袍子,斥道:“你可知,蘇雲對我推說是自己跌傷,不曾提你傷他之事,那樣的好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冷風靈聳了聳肩:“好了,青兒,你一味怪罪我又有何用,不打也打了,我當時怎知內情?再說,後來我也給他拍散過瘀血啊。”


    青鸞子喝道:“你還有理了。且說,你既然傷了他,還要他伺候你十年,也太不要臉了,不就一枚龍須果麽,我著人送你十顆,你便放了他罷。”


    冷風靈哈哈一笑:“既然是你徒弟的雀兒吃了,u看書 ww.uukahuom 就算了。隻是這個小子不錯,年紀小小,如此心性,不錯不錯。你放心吧,他的瘀傷,我自然會補償於他。你也不用再給我龍須果,那果子,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青鸞子本來滿臉怒色,聽到此處,卻是一怔,麵色緩和下來,道:“你竟然還記得……”


    冷風靈答道:“當然記得,那東西,你是用不上的,不過你的徒兒自然用的上,這不,正好用上了麽?”


    青鸞子一聽,本來欲說之話,便噎了回去,白皙無暇的臉容上多了一抹緋紅,忙忙轉身向洞口走去:“此間事了,我便走了,以後自然不會再來。你自保重吧。”


    冷風靈望著她消失在洞中的身影,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白牙:“但你總算是來了,倒是這小子的福分。我的徒孫,怎會虧待了他?我還要送他一個大大的造化呢。”


    青鸞子與冷風靈在寒煙穀中一番對話,蘇雲自然毫不知情,待他回到房中,吐納了幾次,發現被師祖震傷的氣血已平複,不再像早先時那般胸悶難受,又掏出那隻香囊,鼻中又聞到了那股淡淡幽香,便用手指捏起香囊中那枚青色藥丸,放在鼻中聞了聞,隻覺那藥丸中之沾了一點點幽香,卻沒有其他味道,再嗅嗅香囊,才發現,那幽香來自香囊之上,想來,應該是那青衣女子隨身之物。蘇雲把藥丸用香囊裝好,又放回懷中,心想,自己原來無大事,師祖應該下手不重,這等傷藥,還是留在日後有需要的時候再用好了,以免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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