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民風開放,遠不及盛京城對女子諸多苛刻戒條。


    再加上如今又在打仗,戰火紛飛時,誰還瞎講究什麽男女大防?


    崔翎想到沿途所見,愈靠近西北,途經城鎮的街市上看到的年輕女子便愈多。


    有成群結隊的少男少女結伴嬉行。


    還有正當芳華正茂的商女沿街叫賣。


    她想了想,或許袁五郎入鄉隨俗,又是非常時刻,便不再以盛京的陳腐規矩苛責自己,所以才派了個男護衛來跟著她和瑀哥兒?


    但到底她還有幾分謹慎之心。


    既然胡須男非要趴下來看火,咳咳,那她就將這個光榮而接地氣的活讓給他吧!


    崔翎不客氣地起身,看了看自己裙擺上的汙痕。


    她笑眯眯地拉住瑀哥兒的小手說道,“這鍋牛肉要煮很久,時間還早,來,咱們兩個先回屋去歇個午覺吧!”


    瑀哥兒遲疑地問道,“這樣……不太好吧?”


    五叔為了親近五嬸嬸,都肯不顧形象趴在地上了。


    五嬸嬸卻要揮一揮衣袖離開,這是不是有些不大負責任啊!


    崔翎卻毫不在意,她轉頭對著胡須男笑嘻嘻地說道,“如此便麻煩小哥在這裏替我看火了,陸師傅應該很快就到,在他來之前,小哥隻要保持現在的火勢便成。”


    將話說完,她便拉著瑀哥兒的小手歡快地離開了。


    煙霧繚繞的廚房中,尚還殘餘著辣椒的嗆鼻。


    袁五郎的心卻拔涼拔涼的。


    他知道,崔翎急著離開。多少是因為要避嫌的關係。


    對她來說,他隻是一個初次見麵的外男,哪怕有上頭的命令,但也總覺得不方便。


    她這樣知禮守禮潔身自好,原本他應該十分感動的。


    離開盛京之後,他心裏對她唯一的牽掛,不就是怕她會紅杏出牆嗎?


    現在看來,人心裏一旦存了偏見。就很難再認真客觀地看待別人了。


    瞧,他的擔心就多麽地自私陰暗幼稚可怕!


    正因為這樣,袁五郎心裏越發覺得不是滋味。


    除了覺得自己懷疑崔翎的人品實在可惡之外,也有點淡淡的惆悵。


    她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枉自己留了一把她覺得那樣有男子氣概的胡須,她的目光也沒有多停留在他身上一刻,這是因為他對她來說。完全不具備魅力麽?


    這個念頭剛從袁五郎腦海中閃過,他自己就先被驚了一跳。


    喂喂喂,他現在到底是在想什麽!


    不是最怕崔翎會給他戴綠帽子麽,可他現在腦子裏盼望著的竟是她意誌不堅。


    就算她紅杏出牆的對象是他,那也是紅杏出牆好嗎?


    假若她真的被他勾引到了,他保管要比現在更心痛一萬倍好不好!


    正當袁五郎懊惱糾結地猛捶自己之時,好不容易忙乎完了的石修謹踏著香味尋到了小廚房。


    石修謹看到袁五郎趴在地上發瘋。萬分驚詫。


    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連忙上前將人扶起,“五表哥,你這搞得灰頭土臉的是在幹啥?”


    袁五郎看到石修謹那張欠扁的臉,就想到這家夥一路之上都蹭在自己夫人身邊大吃大喝。


    據瑀哥兒說,石小四一天到晚都湊在他們馬車旁邊,不管聽到他們說點啥都想要搭話。


    就算知道那愣頭小子心裏絕對沒有不該有的壞心思,但這可是連他都沒有享受到過的待遇啊,他千方百計地要留在這裏,崔翎卻不給他半點機會。


    石小四這貨卻……


    袁五郎胸中湧過一股濃烈的嫉妒之意。像是濤濤江水,洶湧連綿不息。


    他猛然想到祖母信中所提及果子巷的那段故事,氣便不打一處來。


    拜托,他隻是吩咐了一聲,若是那頭有什麽為難的事照看一下罷了,誰叫石小四有事沒事天天跑過去了?


    連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不分青紅皂白,連事情都沒有搞清楚呢,就將崔家的五公子打了。


    這便罷了。更叫袁五郎生氣的,是石小四的豬腦子!


    這貨到底是憑哪點自信,會那麽篤定地認為,宋家那位好有本事的梓月小姐。就是他袁五郎的“紅顏知己”?


    袁家是什麽樣的家風!


    他袁五郎是什麽樣的人!


    石小四罔顧與他二十來年的兄弟情義,對他的人品產生了那麽大的誤解,這令他忍無可忍。


    新仇加上舊恨,“仇人”相見,便分外眼紅。


    袁五郎忍不住用肅殺的眼神狠狠地盯向石修謹,“你再說一遍!”


    石修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問五表哥怎麽搞得灰頭土臉的啊?”


    袁五郎怒喝道,“我灰頭土臉,還不是因為你這混小子!”


    他厲聲嗬斥,“別以為你在盛京城做的好事我不知道,枉稱什麽好兄弟,可你竟懷疑我的人品,真是該狠狠揍你一頓才對!”


    石修謹見五表哥記恨的竟是那件事,一下子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訕訕說道,“哎呀,一場誤會,一場誤會!”


    其實,石修謹覺得自己挺委屈的。


    他當時要不是聽信了崔九小姐那些不靠譜的傳言,以為自己崇拜的五哥娶了個不如意的媳婦兒,怎麽會相信宋梓月那些明言暗示?


    要是早知道,袁五嫂不僅生得美,還這樣有趣,他才不會上那個當呢。


    不過,那件事舅祖母不是已經了結了麽?


    淫.蕩猥.瑣的崔五公子成了打獵能手,他這個將人揍得半死不活的也成了救人英雄。


    至於宋梓月,也得償所願進了崔家。成了崔五公子的屋中人。


    大家各取所需,一場本該鬧大的風波,消弭於無形。


    皆大歡喜。


    既沒有影響到五表哥的聲譽,也沒有任何對他不利的閑言碎語。


    整件事,袁五嫂都看著呢,連她都沒有一字一句的怨言,都過了那麽久了,五表哥還嘰歪個啥?


    石修謹這樣想著。一下子覺得自己腰板挺直起來。


    他眼尖發現了留給了自己的飯菜,便毫不客氣地端過,豪氣幹雲地用起午飯來。


    袁五嫂的手藝,自不用說,自從他嚐到了辣椒之味後,便愛上了這種火紅的誘惑。


    一頓飯吃得自然無比酣暢和滿足。


    等他剛將碗筷放下,忽聽袁五郎悶悶的聲響。“朝廷派你運過來的物資,都已經點清楚了吧?”


    石修謹點頭,“嗯,和你部下負責運送糧草去前線的押運官都點清了。”


    袁五郎挑了挑眉,“既如此,那你稍後就立刻跟著押運官去前線吧。外頭如此寒冷,冰天雪地的。將士們能早一日穿上溫暖的棉衣皮裘,就能少挨一日的凍。”


    他聲音沉冷,帶著一絲嫌棄,“吃完了沒?吃完了趕緊出發!”


    這貨礙眼,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了。


    石修謹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這理由無可挑剔。


    聽說今夜又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寒天,將士們雖有帳篷和火炭,但因為要時刻觀察柔然的動靜,所以負責盯梢的兵士注定又要在寒冬裏度過一個難眠之夜了。


    從沐州城到前線,約莫兩三個時辰便到。


    石修謹此刻就出發。就能感到天黑日落之前將東西送到。


    這不僅是他此行的使命,也是一樁無量的功德。


    隻是……


    他問道,“那五嫂呢?薑皇後令她一塊前來,說是要給前線的將士們鼓舞士氣呢!”


    袁五郎聽言,眉頭不由一皺。


    老太君信中提及此事,他當時就困惑不解。


    薑皇後的提議是為了警告袁家?


    還是想致崔翎於危險境地?


    他一時想不大明白。


    隻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崔翎既然已經千辛萬苦來到了西北。已經算是完成了皇命,到底要不要親身曆險戰場,那便由他說了算。


    袁五郎思忖片刻,搖頭說道。“你五嫂是柔弱女子,前線還在打仗,刀槍無眼,流箭紛雜,太危險了。薑皇後的心意由你轉達也是一樣的。”


    石修謹想了想,倒也是。


    雖然暫時沒有崔翎的美食有一點可惜,但他對戰場更加向往。


    他絲毫不覺這次任務安排是袁五郎對他最深的嫌棄,反而十分感激,“五表哥,你對我真好!我一定不辜負你的信任,將這些東西親手交到將士們手中!”


    袁五郎想了想,又說道,“啊,你稍等啊,你五嫂好像還有什麽辣椒要帶到前線去。”


    他高聲喊了幾個護衛出來,“那些東西,那位陸師傅一定知道怎麽用。你們幾個搬上東西,再請了陸師傅,跟著石四爺一並都去一趟前線吧。”


    石修謹領了命令,雄糾糾氣昂昂地便出了去。


    袁五郎臉上總算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很好,uu看書 ww.uukns將這沒有眼色喜歡礙事的家夥請走了。


    把陸師傅這個能幫崔翎做事的人,也一並帶走了。


    接下來,他的妻子若再想做什麽新菜,無人幫廚的話,總不能再抗拒他了吧?


    他腦海中不自覺飄出他切菜她炒菜,無比和諧美好的場麵來。


    袁五郎想,既然錯過了最好的相認時機,現在倒也不急於一時。


    否則,明明是她錯在先的,想來以她那種性子,一定會先怪怨他欺瞞於她吧?


    與其得來不易的和平相處那麽快地打破,倒還不如就先這樣,等到她認可了他的人品,他再以高大俊偉的姿態承認,沒有錯,他便是她的男人。


    這樣,或許會好一點吧?!


    ps:


    今天就這一更,周末很忙,到下周一再雙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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