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五郎雷厲風行,不一會兒後,雅情小築的廚房內便擺滿了各式食材。


    當然是以牛羊肉為主,也有雞鴨。


    隻是現下正值冬季,綠葉蔬菜十分難得,好勉強才從地窖中尋到了幾顆幹癟的白菜。


    崔翎看了眼食物堆積成一座小山的廚房,有些為難。


    她想了想,對著袁五郎問道,“不知道與我們同來的那位軍廚可在?”


    好吧,她承認她是個超級吃貨,但動手能力卻不是頂強。


    在大盛朝養尊處優了十五年呢,想吃什麽東西向來都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就算前世有再好的手藝,也要退不了不是嗎?


    由於時間有限,今日她想要做簡單點的香辣牛肉和蔥爆羊肉片。


    但不論哪道菜,都很考驗刀功。


    牛肉要切成不薄不厚的片狀,太厚則不夠入味,太薄則容易過幹過老。


    羊肉要削成薄片,薄如紙,又不能切破。


    崔翎自覺自己的刀功無法勝任,便想到了一路而來那位隨軍的廚師陸老頭。


    別看陸老頭做菜的方式太過寫意,十分地不拘小節,味道也便差強人意,但他卻有一手入木三分的好刀功,切菜狠準快,時常還能雕刻些果花製造點小驚喜。


    袁五郎忙答,“正在外麵候著,這便叫他進來。”


    陸老頭果然在外頭等著了,待聽得裏麵叫喚,便忙進來。


    崔翎將牛羊肉該如何切,都一一告訴了他。說時遲那時快,陸老頭擼起袖管便開始忙活。


    有了處理材料的能手,這兩道菜便算打好了基礎。


    而去腥膻最好的妙招,則是調味,現在,該是浩浩蕩蕩地從盛京城不遠萬裏帶過來的調味料大顯身手的時刻了!


    崔翎笑眯眯地對瑀哥兒說道,“我從家裏帶來的那車東西,他們幫我放在了這裏的庫房。你和這位大叔去幫五嬸嬸把那個裝調味料的紫檀木箱子帶來。”


    她輕輕摸了摸瑀哥兒的頭,“打開看看,裏麵做成了許多小隔,放滿了瓶瓶罐罐,別拿錯了!”


    瑀哥兒對幫廚這件事總是十分積極,他忙應了一聲,便歡天喜地地拉著袁五郎跑了出去。


    對於袁家五奶奶從盛京城拉了一車箱的貼身物品這件事。袁五郎是聽說了的。


    他當時隻當是女人家麻煩,帶的都是些日常生活所需以及衣裳首飾等。


    但此刻親眼看到庫房裏堆積如山的,是一捆捆的藥材,滿滿當當的調味料桶,各類水酒飲料零食,以及各種幹製的食材時,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袁五郎指著這些東西問道。“這就是你五嬸嬸的隨身物品?”


    瑀哥兒笑得跟朵花似的,“我從家裏逃出來時,就是藏著五嬸嬸的車裏呆了三天三夜。”


    那輛車就像是個百寶箱,吃的喝的連零嘴都有了。


    若不是外頭傳來熱騰騰食物的香氣,將他渴望吃點熱食的心吊了起來,他還不想下來呢。


    瑀哥兒駕輕就熟地從零食堆裏抽出一個油紙包湊在鼻子前聞了聞,獻寶似地捧給了袁五郎,“五叔,嚐嚐這個,是五嬸嬸親自醃製的梅子幹。可好吃了!”


    他也不管袁五郎吃不吃,硬塞到他手裏。


    然後從頭到尾將崔翎的這些寶貝都介紹了一遍,“五嬸嬸怕一路上太冷會得風寒,路上吃得不好可能會鬧肚子,所以就將幾種常用的藥材都打包買了許多。”


    他雙手背在身後,一副少年老成搖頭晃腦的模樣,“一來為了防身,二來。用不掉的也可以給上前線的軍士們備著。”


    袁五郎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他不知道該說那女人是心思細膩呢,還是膽小怕死,總之這一瞬間,他的胸口似有奇怪的情緒湧動起伏。叫他覺得全身都不大自在。


    為了掩飾這種不自在,他急忙指著木桶問道,“這裏頭又裝了什麽?”


    瑀哥兒笑嘻嘻地說道,“是辣椒醬!”


    袁五郎不解問道,“辣椒?”


    瑀哥兒便將五嬸嬸是如何尋到辣椒,又是如何慢慢地在鎮國將軍府裏刮起了一股吃辣風暴,然後大伯父是如何用極低的價格買下了一船辣椒的事都說了一遍。


    他竭力伸開手臂,比劃著說道,“那麽大一船都是辣椒,這輩子都吃不掉啊,太祖母可犯愁了!五嬸嬸卻說,這辣椒可是好活血暖身的好東西,不若她讓她帶到西北來,熬煮成各式辣湯,好叫戰士們喝了暖和!”


    瑀哥兒指著上麵貼著不同封條的木桶說道,“這裏頭裝的是幹辣椒,那幾桶則是五嬸嬸叫人搗成了醬的辣椒醬,功用不同。”


    他言語間十分自豪,昂著小腦袋得意極了,“五嬸嬸雖然寫字難看,但術業有專攻,她對食物的研究我敢說,天下再沒有比她更厲害的了!”


    一副“跟著五嬸嬸有飯吃”的滿足表情。


    袁五郎聽了,不安分的饞蟲像是蔓草,在春風裏滋生瘋長。


    他一眼看到了整整齊齊擺在架子上的紫檀木箱子,打開一看,裏麵正是崔翎形容的各種瓶瓶罐罐,便給瑀哥兒看了一眼,“是不是這個?”


    瑀哥兒點頭,“嗯,就是這個,五嬸嬸的調味料箱!”


    袁五郎便抱著箱子,拎著侄子,買著大刀闊斧的腳步,匆忙向小廚房奔去。


    他們到的時候,陸老頭已經按照崔翎的吩咐將牛羊肉處理好了。


    崔翎接過調味料箱,從裏麵選了合適的調味料,開始醃製去味。


    熱鍋,爆香,翻炒,在陸老頭幾個簡單動作之後。廚房裏便彌散著一股無比誘人的食物香味。


    考慮到瑀哥兒是個小孩,不宜多食辣椒,崔翎便叫陸老頭給他單做了一份微微微辣的。


    瑀哥兒毫不客氣地接過,就著餡餅眨巴眨巴地咬下去。


    牛肉的多汁肥美,羊肉的綿軟柔嫩,咬在嘴裏,美在心中。


    袁五郎滿臉豔羨地注視著瑀哥兒盤子裏的菜,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渴望和向往。


    崔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問道,“這位小哥是不是還沒有用飯?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吃一些吧。”


    介意?傻子都不會介意好嗎?


    麵對如此噴香誘人的飯菜,袁五郎被勾引地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倘若不是還沒有對崔翎公開身份,他早就大喇喇地坐下來,和瑀哥兒一樣無比陶醉地吃起來了。


    聽到如此邀請,他立刻點頭,毫不客氣地坐在瑀哥兒身邊。“那就多謝夫人了!”


    袁五郎咬下一口牛肉,眼睛便頓時大放光芒。


    天哪,有多久沒有吃到過這樣的美味了?是盛京城的望香樓?還是在江南的君再來?


    不,那些名滿天下的酒樓雖然菜色豐富,但哪裏記得上這香辣牛肉口味誘人?


    再嚐嚐這蔥爆羊肉,好神奇,羊肉竟還能切成如此薄如蟬翼的一片。經過熱油的洗禮,以如此優美的弧度卷曲,像一朵花,又似天邊的雲。


    五郎袁浚陶醉了!


    這時,他猛然聽到那女子清脆動人的嗓音說道,“陸師傅,還剩下一些,幫我裝起來。”


    袁五郎倏得睜開雙眼,沉聲問道,“夫人是想要送菜給……將軍去?”


    九王自打來了西北。便不讓人稱呼他王爺,一向是以將軍自居的。


    崔翎瞥了他一眼,“石家四爺不是去搬東西去了嗎,他這個人嘴巴挑剔,估計也吃不慣這裏的飯菜,我既然做了,還多了,便給他留一點。怎麽說我也是他表嫂,難道還能叫自家兄弟餓著肚子?”


    至於那娘娘腔,她看著就渾身不舒坦,怎麽可能還要去送吃食給他?


    一看他就不懂欣賞好嗎?


    她做的美食。隻給懂得欣賞的人吃!


    但話雖這樣說,這胡須男到底是那華麗花哨的男人的手下,他既然提出了,不送過去是不是會被詬病?


    不論如何,總算是拜過堂的夫妻,就算沒有夫妻情分,也得看在祖母的份上。


    祖母可最疼袁五郎這個小孫子了呢!


    崔翎正在思量要不要從石修謹的飯菜裏摳一點出來,叫人給那邊送去。


    胡須男已經馬上接嘴說道,“將軍口味比較清淡,向來都有專人供他飲食,這辣味的菜我看來是極好吃的,但將軍一定不會喜歡這樣的口味。”


    他十分肯定地點頭,“我看夫人不必勞煩走這一趟了!”


    崔翎心裏也是滿心不願的,既然胡須男都這樣說了,她也樂得省點力氣。


    便笑嘻嘻地將飯菜放在食盒裏溫著放好,自己也拉了把椅子,毫不介意地坐到了瑀哥兒對麵用起午飯來。


    她喜食葷,牛肉是她大愛。


    香辣牛肉一向都是她十分鍾愛的一道菜色,所以吃起來便格外覺得滿足和幸福。


    但在美食的道路上,崔翎一向是看得更高,想得更遠的。


    她一邊吃著,一邊對瑀哥兒說道,“本來想做幹拌牛肉的,但這會兒時間來不及,我怕餓著你,便先做了香辣牛肉。嗯,等會我便叫陸師傅將牛肉用大料煮著,晚上再吃幹拌的好嗎?”


    瑀哥兒當然說好。uu看書.ukh


    為了在被迫隱姓埋名的五叔麵前顯示自己的優越感,這小家夥還毫不客氣地湊到了崔翎的身邊,在她臉頰上“吧唧”一下,將他滿嘴的食渣留在了她白皙幼嫩的臉上。


    他偷襲得逞,越發得意,“五嬸嬸做什麽,侄兒就吃什麽!”


    說完還挑釁似得看了袁五郎一眼。


    袁五郎氣得差點跳起來,恨不得拎起這小子就往門外扔。


    但現在,他隻能將滿腔的恨意化作食量,悶著頭努力地吃飯,誓要將這些食物全部吃光。


    誰叫他同意了這小屁孩所謂的“將錯就錯”之計呢!


    於是現在,不得不便要作繭自縛了。


    ps:


    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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