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初和沈翼在村子裏走了一通後,重新回到陸員外的院子。


    剛到門口,就看到了兩個孩子過來。


    “沈先生好,四小姐好。馬玲姐姐讓我們到這裏來找您二位。”宋偉江背著書包,牽著一位比他年紀小一點的男孩,笑著道,“他是王克孝,和陸立項是一個班的。”


    王克孝今年十歲,個子挺高的,他衝著葉文初和沈翼施禮,又朝陸立項家裏看了一眼,隨即道:“是立項死了嗎?”


    “嗯!”葉文初道,“他尋常在班級裏什麽樣子?”


    王克孝有些沒把握地看向宋偉江,宋偉江衝著他鼓勵地笑著:“沒關係,你隻要不是編排,什麽話都可以告訴沈大人和四小姐。”


    “好。”王克孝點頭,“我覺得他不是很討人喜歡,有一些趾高氣揚。”


    “他性格也有點刻薄,說話很尖銳,我爹說他很像陸員外,我爹還說,什麽鳥下什麽蛋,公雞是不可能孵個鳳凰的。”


    葉文初失笑,點了點頭:“你繼續。”


    王克孝覺得自己說的很客觀,所以他沒有笑,非常的認真:“但他也不至於欺負別人,就是說話難聽而已。但我覺得,他其實人還挺好的,就是不太會和別人交往。”


    “他功課也不錯,今年考的好,所以可能會升班。”


    王克孝說完了,就看看葉文初又看看沈翼。


    葉文初道:“你們現在班裏,學了哪些書?”


    王克孝將自己書包打開來:“一共三本書,剩下的都是琴棋書畫沒有書本。”


    說著,他將三本書拿出來給大家看。


    《孝經》《禮記》《樂經》三本書。


    葉文初將陸立項的作業給他看:“這是先生布置的功課嗎?”


    “對!”王克孝道,“是過節前先生布置的,我也寫了,給您比對。”


    葉文初比對了兩個孩子的功課,沒什麽出入,她和沈翼道:“就是少了一本《樂經》。”


    “晚些我們去他家找一找。”沈翼問王克孝,“你們的同學中,有沒有和陸立項關係很好的?”


    王克孝搖頭:“沒有。”


    兩個孩子該說的都說了,沈翼問他們怎麽來的。


    “今天反正不上課,我們走路來的。”宋偉江道。


    沈翼看了一眼遠處停著的馬車,對雜役道:“讓他們坐我的車回城。”


    兩個人就坐著沈翼的車走了。


    “沈大人,你覺得這個案子是什麽性質?”葉文初停在門口,仰頭看著高院門上的兩個大字:陸府。


    在大字上,隱約看到有泥巴。


    “我認為偏向於仇殺。”沈翼道,“我們來了這裏以後,所有的訊息都在給我們強調,陸家三口的似乎都不令人喜歡。”


    “這樣偏向,讓我覺得這是仇殺。”


    葉文初其實也有這樣的感覺。


    “凶手們,是從哪裏進院的?怎麽進去的呢?”葉文初跨進院子裏,陸員外和陸太太住在前麵三間的東廂房,陸小公子則住在後麵。


    “有後門,你去看看?”


    兩個人去了後院。


    院門不大,此時是從裏麵插著的,但爬牆其實也可以。


    但沒有找到任何破門、撬門、爬牆的痕跡。


    “沈大人,”葉文初打開了插銷,回頭看著沈翼,“會不會是有人給凶手開的門?”


    沈翼微怔,被她的猜測驚怔了一下,但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你是在想,是小公子給凶手開門了?”


    因為葉文初先前就猜測,小公子是在外麵被人殺了後,帶回來。


    “是的。他給凶手打開門,凶手卻在他背過身去後,將他悶死。”葉文初道,“隨後凶手們從這條小路,到倒座殺了這裏的三個丫鬟一個婆子,然後去正院,殺了陸員外夫妻,再到正門口的耳房裏,殺了同屋的兩個婆子。”


    “最後他們開始盜竊,在對門的廚房拿走了一隻燒鴨……不對……”


    葉文初想了想,更正道:“凶手們應該到前院來,先殺的兩個婆子,在殺婆子的過程中,其中一位拿著圓榔頭的凶手,認為他榔頭的殺傷力不夠強,於是,他在殺了婆子後,去了對麵的廚房,拿了一把剔骨刀。”


    沈翼看著她,她很專注,眼睛很亮。


    “然後呢?”他問道。


    “然後凶手在拿剔骨刀的時候,順便打開了飯罩看了一眼,然後去正院殺了陸員外夫妻。”


    “其中一位開始拿財物,翻找,然後他們又回到後院,”葉文初又重新走回去,“他們背起了陸立項,回到他的房間裏,將他放在了床上。”


    沈翼問道:“他們為什麽要將陸立項放到床上?”


    葉文初一怔,猶豫著:“你說的對!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完全沒有必要。”


    “我知道了,”她走了兩個來回,仰頭看著沈翼,“我重新換順序,凶手在小門殺了給他們開門的小公子。”


    “但在殺丫鬟的時候,丫鬟發出了尖叫聲,對不對?”


    沈翼也看著她,她離他很近,表情那麽認真,他柔聲回答她:“是的,這一聲驚到了王竹,他停在院外。”


    “王竹說他停在哪裏了嗎?”


    沈翼回道:“這邊的圍牆外,他從前麵的路走過,巡田一周後,從這裏回來。”


    “那就是,兩個凶手殺丫鬟時,丫鬟發出了驚叫聲,驚動了王竹,兩個凶手聽到了王竹的腳步聲,他們害怕王竹進來查看,於是,將小公子從後門口背回了他的房間!”


    “你覺得呢,邏輯通順嗎?”葉文初問沈翼。


    沈翼的視線不曾離開過他,答道:“對,很通順。”


    葉文初鬆了口氣,背著手踱步,她將所有的順序重新理了一遍:“……凶手在拿剔骨刀的時候,看到了燒鴨,在殺人偷錢完畢準備離開的時候,凶手折返到廚房,帶走了燒鴨!”


    沈翼挑了挑眉頭:“凶手為什麽帶走燒鴨?”


    葉文初凝眉:“是餓了?”


    “有可能。”沈翼道,“那麽現在經過你剛才的推算,總結後得出了兩個問題。”


    “小公子為什麽給凶手開門。”葉文初道。


    “對!第二個是凶手為什麽拿走烤鴨。”沈翼道。


    兩人說完,相視一笑。


    葉文初道:“我要回城,去陸家大府看看,還有那本少了的《樂經》。我覺得丟的這本書,和他為什麽開門是關聯的。”


    “嗯,那位重傷未醒的車夫也要去看看。”沈翼道,“或許他知道什麽。”


    葉文初和沈翼從後院到前院,左拐子在耳房門口候著葉文初,道:“您可有空,這枚血腳印我覺得有點奇怪。”


    葉文初進門內,沈翼就站在門外,不遮著光線。


    她先是蹲在地上,後來便跪趴在地上,和左拐子一起觀察這枚腳印。


    “四小姐,您有沒有覺得這枚腳印,有問題?”


    “這是右腳,這個鞋的鞋底,似乎有點破損,因為中間血跡有一塊是空的。”


    左拐子點頭:“對。我可以試試,能不能走出這樣的腳印。”


    “您先忙您的事,我今天應該沒有別的案子,就留在這裏研究它了。”


    “辛苦你了。”


    左拐子擺著手,笑著道:“要不是您,我想不到研究腳印。”


    “您幫我開拓了思路。”


    前麵解剖姚平夫妻,因為沒有家屬追究,又衙門安葬,所以就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但在那次的解剖中,他學到了非常了多。


    現在對於他來說,很期待很葉文初一起走現場,因為她給他的方向和思路很不一樣。


    “那雜役留給你,現場也保存好。”沈翼交代左拐子。


    左拐子應是。


    沈翼和葉文初一起到馬車邊,正要上車,葉文初卻發現沈翼沒車:“你的車給宋偉江了?”


    “嗯。我沒事,走一走就好了。”


    “回城要走很遠。你要不介意和我擠一擠?”葉文初道,“這車裏是凳子,能坐很多人。”


    葉老太爺特意給她的是載客的那種車廂,坐著的。


    “那多謝了。”沈翼掃了一眼官道,便扶了葉文初的手,助她上車。


    沈翼跟著上去,車嘚嘚走了起來,毛介駕車從對麵衝過來,他認識葉府的車,勒停了馬車喊道:“四小姐。”


    葉文初掀開窗簾:“你怎麽來了?有事嗎?”


    “那個重傷的病人在順安康,聞大夫讓您快點回去。”毛介道,“您要不坐我車,我駕車很快的。”


    “不用麻煩了,我坐這車,走快點。”葉文初道,“你跟我們後麵。”


    毛介道:“要不您騎馬先回城?”


    “我把車先擱在這,晚點再來套車。”毛介道。


    葉文初想了想,點頭道:“好!”她說著要下車,又和沈翼解釋,“那我先回去了,聞師兄有急事。”


    “好,辦事要緊。”沈翼扶著她小臂,“慢些,注意安全。”


    毛介才發現沈翼也在車裏,揮著手打招呼:“沈先生好。我和您擠一擠。”


    毛介將車掛在沈翼這輛車後麵,一匹馬拖著兩個車廂,葉文初則騎著快馬回城了。


    “沈先生,”毛介鑽到車裏來,和沈翼對麵坐著,“還沒恭喜您高升,您什麽時候再去醫館呢?”


    沈翼對他笑了笑,和風細雨親和溫暖。


    但毛介就覺得有點冷。


    “我、我有點累……我、我打個盹兒行嗎?”毛介道。


    然後一路上,毛介即便被顛到跪倒在地,頭撞得七葷八素,也死死閉著眼睛打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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