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是一張信紙,信是一封勒索信。


    信的內容言簡意賅:你兒在我手中,明日卯時將五百兩銀票綁在紙鳶上,於城南荔枝林放飛。收錢後,便放歸你兒。


    葉文初看完,問宋超:“就這一張紙?”


    “是!”宋超道。


    葉文初凝眉道:“那你父子兩人藏什麽?”


    父子兩人還是躲閃,宋超道:“因為衙門查案不行,這都幾天了,也沒有消息。”


    “我昨天接到的報案,今天沒查到,你就可以當我麵諷刺我了?”葉文初道,“是受害人具備額外的權力?”


    宋超嘴巴囁喏了幾下,沒敢說話。


    “接著說案子,”葉文初問宋老爹,“信是怎麽來的?”


    宋老爹回道:“包在石頭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丟到院子裏,我剛剛掃地時發現的,然後就、就來找宋超了。”


    “現在怎麽辦?”宋老爹問葉文初。


    葉文初問他:“這個字有點稚嫩,你們看看是宋偉江的字嗎?”


    “我再看看。”宋超激動地將信拿去仔細看,點頭道,“是、是他的字。”


    葉文初聞了聞,紙上還有濕潤的墨汁香。


    “是不是證明、證明偉江還活著?”宋老爹問道。


    葉文初點頭:“我認為這信是今天寫的,如果字跡是他的,那他肯定還活著。”頓了頓道,“不但活著,身體和精神狀態應該也不錯。”


    “紙麵很幹淨,沒有汗漬、淚水甚至血跡汙染的痕跡,落筆很穩當,字在線上,可見他寫信時狀態還不錯。”


    宋老爹和宋超兩人聽著,喜極而泣。


    “不過,正是因為信是他寫的,我們就要更加謹慎,任何事都要商量著辦。”葉文初道,“如果綁匪再有信來,一定要給我們看。”


    “他能寫信,很可能就看到了綁匪的臉,這樣的情況,綁匪很可能會滅口。”


    “所以我告訴你,不可私自決定,否則一旦出現意外,作為父親你是無法消化這個後果的。”


    宋超點頭應是。


    宋老爹也跟著點頭。


    “時間緊,我們先回衙門,晚上我們會再來你們家。”葉文初說著一頓,問道,“你家有五百兩嗎?”


    宋超點頭:“有。我在葉氏銀莊裏正好存夠五百兩。”


    “正好?”


    宋超點頭看著她:“怎麽了?”


    “還有誰知道你有五百兩存款?”葉文初很驚訝,他們開食鋪居然存了這麽多,尋常人想不到,而對方卻能準確勒索他們剛好有的金額。


    這絕非湊巧。


    宋超看向他爹,他爹也搖搖頭,道:“我們沒有對外說過,這種事誰會對外說。”


    “會不會是錢莊泄露了?”宋超看著葉文初。


    葉文初道:“如果泄露了,為什麽不綁架五千兩存銀的?”


    宋超無言以對。


    葉文初又交代了幾句,和馬玲回衙門,但在路上她還是拐去了葉氏錢莊問了下安全性,如她所料,錢莊裏的客戶姓名都有特定的碼,除非可以去核對,否則一眼是看不出姓名的。


    最重要的,在錢莊裏隨便一翻,有錢人太多了,這五百兩不值得一提。


    她告辭出來,回了衙門。


    大家討論怎麽做。


    “遣民兵將荔枝林包圍起來,那邊的風都是往北,紙鳶上天後估計往北麵吹,北麵是山。”魯誌傑鋪著從化的城區地圖,“如果順利,紙鳶肯定會掉在山裏,綁匪去拿銀票的時候,我們將他們抓到。”


    “當場抓人,如果綁匪不是一個人呢?”沈翼道。


    剩下的綁匪可能會殺人撕票。


    魯誌傑一愣。


    “我也有個問題,”馬玲舉手道,“綁匪怎麽篤定紙鳶往哪裏飛?他要怎麽拿錢?”


    綁匪肯定知道衙門人會跟著,他也跟著紙鳶跑,這行為太傻了。


    魯誌傑被這兩個問題難住了。


    “用紙鳶不能理解,”沈翼看向葉文初,“紙鳶不可控,又是銀票,若下雨、落在水中、都是不可控的。”


    葉文初點頭:“那麽他為什麽要求用紙鳶呢?”


    “箭?”沈翼道,“在紙鳶也脫離衙門掌控的時候,用箭射下紙鳶。”


    “這有可能,”葉文初沉聲道,“若是如此,那麽此人還有極高的箭法?若風大又如何?”


    “沒有辦法!”沈翼道,“風大,就隻能隨緣。”


    “隨緣?”葉文初笑了,“那可真是隨緣了。不知綁匪會不會去拜佛,求佛祖保佑明日無風又無雨,紙鳶能順利起飛成功定點著陸。”


    兩個人說話,別人根本插不上嘴。


    這時,海鞘哈哈大笑。


    笑完了發現大家都看著他,他憨憨地撓著頭:“你們不覺得好笑?綁匪去拜佛保佑紙鳶成功落地,他折騰這個幹什麽,不如直接去搶。”


    沈翼和葉文初對視,兩人都挑了挑眉。


    “就聽魯大人的安排,明日一早兵分幾路,盯著紙鳶,見機行事。”葉文初道。


    “又聽、聽我的了?”魯誌傑一臉不解,“剛才不是否定了嗎?”


    沈翼道:“總要有應對,分析綁匪的動機沒有用,隻能先配合綁匪,見機行事。”


    “那、那四小姐明早來嗎?”魯誌傑問葉文初,葉文初點頭,“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葉文初一行人去了宋家,和宋家人商量了明天的事。


    由宋超帶著錢去放紙鳶,其他人正常在家中等。


    宋超道:“我們開門做生意。”


    葉文初沒反對。


    “但是會不會、會不會拿到錢以後,不放偉江回來?”宋楊氏道。


    宋超嗬斥他:“不要瞎說,偉江肯定能平安回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宋楊氏道。


    葉文初看了一眼宋超,回答宋楊氏的話:“明天一早我們會來接你去荔枝林,你把銀票準備好。”


    “是!”


    葉文初和沈翼出來,葉文初對沈翼道:“正好來了,我去看看吳子敬。”


    “就那個摔斷腿的孩子?”


    葉文初頷首。


    兩人走得不快,時間也還早,巷子裏家家戶戶正在吃晚飯,很熱鬧。


    一條狗忽然從圍牆上竄個頭出來,沈翼將葉文初攔在身後,葉文初一愣,看著站在他前麵的背影。


    “嚇著了嗎?”沈翼問她。


    葉文初搖頭。


    她走在前麵,沈翼負手走在她身後,神情多了一份警覺。


    敲開吳子敬家的門,吳蘇氏驚訝地看著兩人,又發現了葉文初身後的俊美男子,神情一愣,問道:“四小姐您來了!這是您夫君?”


    葉文初錯愕,擺手道:“不是,這是沈先生,衙門裏的同事。”


    “知道的,上次在藥行就見過,”吳蘇氏笑著道,“主要是二位太……”她怕冒犯葉文初,後麵般配的話不敢說。


    葉文初假裝沒聽到:“吳子敬還好嗎?”


    沈翼負手打量著牆角長出來的一點青,就隻有筷子長,但他覺得賞心悅目。


    “挺好的,剛給他擦過身子,正準備睡覺。”吳蘇氏請葉文初進門。


    葉文初回頭看了一眼沈翼,又順著他的視線……


    一棵草就能讓見多識廣的沈大人,露出欣賞而愉悅的表情?


    沈翼被她打量,神色自如。


    葉文初視線在院子裏掃過,吳蘇氏的房門是開著的,木墩上的牌位對著門口,葉文初問道:“您才回來?”


    “哦,剛去鄰居家聊了幾句。”吳蘇氏問葉文初,“四小姐怎麽知道我出去了?”


    葉文初道:“您的鞋在門口橫著呢。”


    吳蘇氏哎呦一聲笑了起來:“四小姐真細心。”


    葉文初進了房間。


    吳子敬正靠著床頭在讀書,他第一句話就問道:“找到偉江了嗎?”


    “沒有。”葉文初道,“但收到了勒索信,要錢!”


    吳子敬道:“那說明他還活著嗎?”


    “應該是。”葉文初道。


    “那就好。”吳子敬鬆了口氣,“您有需要問我的地方嗎?”


    葉文初搖頭,問他:“你有想到什麽需要告訴我的地方嗎?”


    吳子敬想了想搖頭:“沒有。如果有我會告訴你。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我不想他死。”


    “知道了。”葉文初拍了拍他的頭,“雖然知道你不喜歡,但我還是想拍拍你的頭,告訴你,你是好孩子。”


    吳子敬臉一紅,撇過臉去。


    “我走了,改日藥行的人會來接你去複診。”葉文初道,“你要配合。”


    吳子敬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


    葉文初和沈翼離開後,他又扭頭看著外麵。


    葉文初也停在進門耳房的牆根邊上打量,沈翼揚眉道:“你看什麽?”


    “大人剛才看什麽?”


    “綠。”


    葉文初點頭道:“我也在看綠色。”


    兩人出門,沈翼送葉文初回家,約好明早在宋家的碰頭。


    第二天一早,葉俊叮囑葉文初:“你昨晚就沒有睡,現在是不是困到頭暈?這種綁匪,很多都是玩命的,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


    葉俊又道:“臨川去嗎?”


    “去。”


    “哦,那爹就放心了。”葉俊鬆了口氣,徹底放輕鬆了,“他武功好,辦事穩妥又護著你,你去吧。”


    葉文初停下來看著她爹:“爹,您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


    “不知道啊,這……自然形成的。”葉俊給葉文初整理衣領,“初初,你看人不要有偏見,臨川雖說是衝著錢的,可誰接觸誰沒個目的呢?”


    葉文初無言以對。


    “您是讀書人,我說不過您。”葉文初出門走了。


    葉俊笑盈盈跟著道:“早點回來吃飯,帶臨川一起。”


    “跑什麽,慢點跑。”


    他不確定葉文初有沒有聽到,畢竟她跑得太快了。


    葉文初到宋家的時候,大家都剛到,一行人站在院子裏,商量如何將裝有五百兩銀票的荷包,綁在紙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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