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頭城夜晚的風有著刺骨的寒冷,而這樣的寒冷卻怎麽也比不上陳玄風心底的冰涼。


    司念淡淡的看著陳玄風,眉間微蹙:“你的出現真是讓我訝異。”


    陳玄風緩緩睜開閉著的雙眼,麵容依舊似如僵屍一般毫無表情。然而他的瞳孔裏,卻沒有了以往因為自信而應有的精芒。現在,他剩下的東西唯有不甘的情緒,和對命運的妥協了。


    陳玄風站在寒風裏,衣衫獵獵。看著司念,嘴角微微輕啟:“你的寵物是我殺的,而你想要殺的人也正是我。所以,我死,你走。”


    “你這是在和我做交易?”司念握著長生劍,向著陳玄風走出一步。


    陳玄風盯著他,冷冷說道:“我的命加上《九陰真經》下部。”


    “嗬嗬。”司念輕輕的笑了,笑的彷如曇花一般美麗。可是,曇花終究隻是一現而已。


    “陳玄風,你可知道我這次來大漠便是要你手中的《九陰真經》?你不開眼,不該殺了依貝。真的,你不該殺了依貝……”司念說著說著,口中的話越來越細,隨著風聲一響,便聽不見了。


    “所以,我死,你走。”陳玄風不再言它,隻是重複著這六個字。


    司念微微閉眼,想著依貝那可愛的身影心下便是一痛。


    其實,他此刻的心頭,最憎恨的不是陳玄風,而是百曉生和那個欲統天下的女人。如果沒有“夢魘心魔陣”引動自己的破綻,他不會在無意識中被牽入“唯情破綻”裏無法脫身。他也憎恨自己,依貝的死本就是因為保護他。


    “她已經瞎了,她和我們之間的恩怨無關。”陳玄風看著司念久久沒有回話,輕輕嘟喃。


    司念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心累。他睜開眼睛,看著陳玄風眼裏突現的悲傷,心底微微一愣。那個眼神讓他好似回到了曾經,看到了年少的自己一般。


    “《九陰真經》給我,你自裁吧。”司念看著他,淡淡的說道。


    陳玄風笑了,他這幾日來沉重的心情竟是在這一刻放了下來,他真的不想心愛的女人隨著他狼狽的逃了。


    一本破舊的書由陳玄風手裏拋出,司念抬手一抓,他看了一眼枯黃書頁,便將他揣進了懷裏。隨後,他緩緩轉身,當走出兩步後,他駐足說道:“你和我當年一樣驕傲、自信,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我們都有著悲哀,而你的悲哀是遇上了我……”


    陳玄風微微一笑,既然都選擇了死,他也再無需去後悔曾經所做過的一切了。他用“摧心掌”殺了依貝,此刻,也用“摧心掌”結束了自己這榮耀與落魄並存的一生。


    司念聽著身後死亡的聲音,再次啟步走去,喃喃低語:“而我的悲哀,便是無法死亡。即便一次次重生,也將隻是在這地獄裏一次次輪回,永遠無法得到解脫……”


    冷夜的天空,下起了雨。雨水,被司念彈開。他每走一步,都將那一方的雨水拒之身外。


    他並不知道,身後躺著的那個男人不僅有著和他一樣的驕傲,也同樣不喜歡雨水淋在他的身上。可是現在,他沒有辦法拒絕它們了,冷夜雨澆滅了他身體的最後一絲溫暖。


    冰冷的風,冰冷的雨,和冰冷的屍體……


    隻是那個屍體,眼睛還望著漆黑的天空……


    ……


    ……


    “咯咯……”梅超風站在桃花島海岸邊的礁石之上,一身粉色的長裙和長發隨著海風飛揚。


    她張開手臂隨著海風旋轉,緩緩起舞。“咯咯……咯咯……”她花枝招展的笑著,仿佛桃花島美麗的精靈女一般,好不甜蜜,好不唯美。霎時,她回身,明亮的大眼睛笑吟吟的望著陳玄風。陳玄風雙手抱著長劍,遠遠的注視著梅超風的曼妙身姿,嘴角微微含笑。


    海風吹起了兩人的衣衫,揚起兩人的長發。相視良久,梅超風身體微微前傾,裙擺隨著海風輕輕舞動,她白皙的雙手放於嘴唇旁,努力的對陳玄風大聲喊道:“二師兄!我喜歡你!……”


    梅超風是桃花島的寵兒,師兄弟們無不對這個美麗的女子心生愛慕,即便是瀟灑一生的黃藥師,也曾心係於她。可是這個女人,卻唯獨深愛著這個話不太多,時常沉默寡言的男人。縱使他武功不顯,縱使他樣貌平凡……


    ……


    ……


    他的確武功不顯,他的確樣貌平凡。可是他的內心卻從幼年便是熾熱的為著那個夢想而不斷努力,那個成為蓋世英雄的夢想一直都從未失去。


    當因為資質普通,武功無法更進一步時,uu看書 uknshu他也未曾丟失那個蓋世英雄的夢想。


    那日成功偷取《九陰真經》後,站在桃花島外的礁石之上。浪濤拍岸,風聲不止。他凝視著眼前趕來的梅超風,淡淡的笑著。梅超風美麗的瞳孔含著清淚,她依舊溫柔的看著他:“你真的偷了師父的《九陰真經》?”


    “待我得到《九陰真經》後定會打敗他!”她本以為那日比武,他輸給三師兄後,對自己說的話隻是失敗後的戲言而已。可是如今,他已將逃離。


    陳玄風看著梅超風:“我說過,我終將成為蓋世英雄!”


    “成為蓋世英雄對於你而言便是如此重要?”


    “這是我從小唯一的夢想,我一定要將它實現!”


    “那麽我呢?”梅超風眼眶內的淚水已經流下,梨花帶雨的哭泣好不讓人心疼,好不讓人憐愛。


    陳玄風看著梅超風那美麗的臉龐,輕輕靠近,抬起左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他微微低頭,凝視著她那迷人的雙眼,緩緩說道:“跟我走嗎?”


    “跟我走嗎?”便是這四個字,讓梅超風義無反顧的隨著陳玄風踏上了離開桃花島的小船。從此,逃匿在背叛師門的內疚中。


    桃花島沒有動,小船隨著海風悠悠飄蕩。兩者,漸行漸離……


    自此一別,已成永遠。


    “我的蓋世英雄夢,是不想你再如幼時一般受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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