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鬼!這哪裏是摔出來的,明明就是鞭子之類的東西抽出來的。


    她不顧蕭白的掙紮,把她的衣袖往上拉了拉,拉到肩膀的位置,一整條胳膊都露了出來。


    饒是覃初柳做好了心裏準備,在見到蕭白整條胳膊上的傷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還想查看他另外一隻胳膊,這一次卻被蕭白躲開了,他用手推開覃初柳的手,急切地道,“柳柳,我沒事,隻摔了這條胳膊,其他地方都沒事。”


    他越是這樣說,越加坐實了她的猜測。覃初柳便也不再查看,隻定定地看著蕭白,“誰打的?是不是東升米糧有人欺負你?”


    她很生氣,小小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蕭白還是個孩子啊,誰那麽凶殘竟然會對一個孩子下這麽重的手。


    “你不說,我現在就去太平鎮,親自問溫掌櫃……”覃初柳擺了擺手,就大步的往外走。


    蕭白也急了,上前緊緊地抓住覃初柳的衣袖,語帶哀戚地說道,“柳柳,不是東升米糧……”


    “那是誰?”覃初柳就勢站定,目光灼灼地看著蕭白,“是誰欺負了你?”


    “沒,沒有”,蕭白還想辯白,卻也知道自己的說辭是那般的蒼白無力,這一瞬間,他內心裏無以言說的委屈之感突然爆發出來。


    “是……”蕭白磕磕絆絆地說道,“是我娘……”


    覃初柳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是誰?”


    蕭白鬆開覃初柳的衣袖,低垂著頭。艱澀地開口,“是我娘,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喉間,覃初柳想問蕭白,你哪裏錯了。可是,她問不出口,真的問不出口。


    在她看來,孩子就是犯下了天大的錯誤,爹娘也舍不得對孩子痛下這樣的狠手。


    她實在想不出,一向聽話懂事的蕭白到底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才能讓黑子娘這般的狠絕。


    “真的不怪我娘”,蕭白似是猜到了覃初柳的想法,忙忙替自己娘解釋。“是我沒和娘商量就改了名字,娘生氣也是應該。”


    覃初柳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蕭白挨打的真正原因是改了名字。


    覃初柳看著蕭白的眼睛裏滿是同情,蕭白臉上委屈的神色也越來越盛。


    昨日蕭白搭著永盛酒樓的馬車興高采烈的回家,他本是想先來看覃初柳的。但是鄭掌櫃卻不由分說的把馬車停在了他家門口,沒奈何,他隻得先下車回了家。


    黑子娘見他回來。高興的不行,圍著他轉了好幾圈兒,才拉著他的手問他,“黑子,還有人欺負你不?”


    說完,黑子娘自己先流下了淚。


    蕭白趕緊哄他娘,“娘,我挺好的,我們換了掌櫃,新掌櫃對我很好”。怕他娘不信,他還曆數溫掌櫃的好,“新掌櫃不僅給我換了住的屋子。還親自教我識字算賬,這還不算,他還給我取了新名字。”


    黑子娘臉上剛剛浮現出的喜悅因為蕭白的最後一句話再次消失,“你改名了?”


    蕭白沒有聽出他娘話裏的顫音,猶自興奮地道,“是啊娘,溫掌櫃親自給我取的,叫蕭白,好聽吧?”


    黑子娘顫抖著手揪住蕭白的衣領,哆嗦了半晌才擠出一句,“你個不孝子。”


    說完,便拉著蕭白進了裏屋。裏屋的陳設很簡單,甚至連一個炕櫃都沒有,衣裳被褥都疊好堆放在炕梢。


    裏屋靠裏牆的位置豎著一個半人多高的架子,架子是幾根木頭拚接成的,上麵搭了一塊寬厚的木板,木板上擺放著一個擦拭的幹幹淨淨的牌位。


    黑子娘讓蕭白跪在牌位前,厲聲質問道,“黑子,你當著你爹的麵兒說清楚,你為啥要改名?”


    蕭白還不明白他娘為啥這麽激動,隻實話實說,“東升米糧有條狗也叫黑子,我不想和狗一個名字。再者,黑子也不好……”


    “啪”的一聲,蕭白最後一個“聽”字消失在唇齒間,繼而被一聲呻|吟取代。


    黑子娘不知道什麽時候拿過架子邊上的一根藤條,重重地抽在了蕭白的身上。


    “這名兒是你爹取得,你咋能說改就改!”黑子娘好像瘋魔了般,不給蕭白說話的機會,又一藤條抽了上去。


    緊接著,就是第三下,第四下……


    開始蕭白還緊咬牙關死撐著,以前每次他犯了錯,娘也會罰他跪在爹的牌位前,有時候娘氣急了也會用藤條抽他,不過也就是抽幾下罷了。


    可是這一次,他娘抽了好久也沒有罷手的意思,他實在忍受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饒是這樣,黑子娘也沒有罷手,一直抽到她累了,才甩了藤條一屁|股坐在地上,對著牌位哭訴,“黑子他爹啊,是我沒教好孩子,他這才去了鎮上幾天啊,就開始忘本了……”


    蕭白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跪在他娘身前,“娘,我沒忘祖,我還姓蕭啊。我以後還叫黑子,我不改名了還不行嗎?”


    “真的?”黑子娘停了哭泣,淚眼朦朧地看著蕭白。


    蕭白頜首,“不改了,娘說咋樣就咋樣!”


    黑子娘的臉上馬上又有了笑意,想要去摟蕭白,她的手剛碰到他的肩膀,他就疼的叫了一聲。


    這時黑子娘仿似如夢初醒,看著蕭白心疼又愧疚。


    等蕭白哄好他娘天已經黑了,本來說好要去找覃初柳也是不能了。


    今天要回鎮上,他娘送他出門,在門口拉著他的手絮叨了很久,最後還不忘叮囑他,“你直接回鎮上就成了,不要去找覃初柳了。以後也少跟那丫頭接觸,要是讓娘知道你偷著去找他。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沒辦法,蕭白隻得應承下來,直接出了村子,出村之後,他又繞了一大圈兒繞到覃初柳家,跟做賊似的生怕被他娘發現。


    “那你打算聽你娘的,一直叫黑子啦?”聽完蕭白的訴說。覃初柳問道。


    她實在不能理解黑子娘,嚴格說起來,蕭白也不算是改名字,不過就是取一個上的了台麵的大名罷了,小名還可以叫黑子啊。


    “柳柳,你說蕭白好聽還是黑子好聽?”蕭白答非所問。


    “當然是蕭白好聽了。”覃初柳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蕭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好半晌才說道,“那我還叫蕭白!”


    覃初柳有些驚訝,蕭白以前可一直都很聽他娘的話啊。這次竟然敢忤逆他娘的意思。


    蕭白雖然下了決心,可是神色依然晏晏。


    “蕭白可以做你的大名,小名還叫黑子不就成了,這樣也不算忤逆了你娘。”覃初柳好心開解蕭白。


    蕭白的眼睛登時就亮了,“還是柳柳你聰明,我咋就沒想到呢。”


    眼見天色不早。再不走天黑前就到不了太平鎮了,蕭白才戀戀不舍地繞道走了。


    送走蕭白,覃初柳並沒輕鬆多久。因為當晚,下雪了。


    輕飄飄的雪花落下來,沒有一點兒聲響,若不是小河半夜出去解手,隻怕要到第二天一早才能知道下雪了。


    雪很大,很密實,小河出來的時候,地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小河也顧不得去解手了,直接奔到院門口,傻蛋還睡在外麵。已經被一層積雪覆蓋,隻有凸起的人形。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若不是呼吸間還有一縷白霧冒出來。小河定然以為他已經死了。


    小河趕緊進屋拿被子,想要給傻蛋蓋上,隻是他的動靜太大,驚醒了覃初柳她們。


    覃初柳看到外麵好似熟睡的傻蛋,心裏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雪時候的天氣不算多冷,但是地上卻涼的很,而且,他身上還穿著單衣。


    她不知道傻蛋是怎麽想的,她娘明明給他做了棉衣,可是他卻一直沒有穿,一直放在包袱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元娘身上,隻等著元娘做決定,元娘看了眼傻蛋就撇開了臉,“都會去睡吧,小河把被子給他蓋上。”


    說完,元娘直接回了屋。


    梅婆子心疼的不行,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是戚老頭兒硬給她拉回去的。


    第二天覃初柳天不亮就起來了,去到外麵一看,雪還在下,地上的積雪已經到了小腿。


    傻蛋還沒有離開,被子上也覆上了一層雪,他整個人都埋在被子裏,遠遠看去,就像一個雪堆。


    “傻蛋,天快亮了,你快起來吧,”覃初柳扒開雪,揭開被子去喚傻蛋。


    傻蛋好像沒聽到,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覃初柳覺出了不對,uu看書 ww.uukanshu.om 傻蛋麵色酡紅,呼吸粗重,她伸手探上他的額頭,果然,燙的嚇人。


    “傻蛋,你快醒醒,你發熱了,再睡下去會更嚴重,”覃初柳用力搖晃傻蛋,想要把他搖醒。


    傻蛋隻哼唧了兩聲,依然沒有睜開眼,覃初柳心知不妙,進屋叫來元娘和梅婆子。


    “娘,傻蛋發熱了,若是再這樣下去,指定得凍死在外麵”,覃初柳實話實說。


    梅婆子蹲在傻蛋身邊,抬頭乞求地看著元娘,“元娘,這好歹是條命,你就能眼睜睜地看他凍死在外麵!”


    元娘也於心不忍,但是她心裏知道,若是這一次再把傻蛋搬回家,以後隻怕就不好再往外攆了。


    一條人命,閨女的名聲,哪一個更重要?元娘猶豫不決。


    “娘,先把傻蛋抬回家吧,”覃初柳替元娘做決定,“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先救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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