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文整了一下坐姿,朝台下招招手,傅成拿著一個東西遞上台,他伸手攔住譚啟昌,自己去接過來,然後撕開牛皮紙。


    嘩啦一下,一幅30.5*40.6的油畫,展現在大家麵前。


    畫上麵,是京大的百年校門,蒼鬆翠柏,大師故影,雖然幅麵不大,但內涵非常深遠,略具有一些欣賞能力的人,都能看出這濃鬱朱紅色洋溢著的曆史感,虯結的鬆枝探出,在京城大學的牌匾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恰恰與上麵掉落的漆痕相映成輝。大門裏頭,幾位或長袍、或裙裝的男女,看不真切,但姿態挺拔如鬆,意氣風發。


    掃視了所有人,整個會堂沒有更多聲音。他邁步台前走了兩步,下麵人看來,他一下子就高大了不少。


    “這幅畫,是我之前畫的,原本是打算送給陸鬆華先生,感謝他以非常博大的胸襟,願意提攜後進,甚至為我奔忙操勞。不過昨天我拜訪了陸先生,他說這幅畫,應該送給京大,而不是他個人,所以我今天帶過來,準備贈送給京大,或許現在這不算是什麽名家作品,但以後它會是的。


    我把它拿上來,是因為我畫這幅畫的時候,滿懷著對京大的敬仰,但來到這裏之後,我發現,我不應該拿它來,我應該拿著青藝賽的獎杯來,拿著我的詩集銷量數據來,拿著諸位先生為我寫的詩評、詞評來。


    讓這位同學,驗一驗,給我算個分,看看夠不夠的,要是不夠,能不能花點錢湊湊。”


    林海文笑眯眯地看著提問的同學,臉色變得忽紅忽白,即便如此,他絲毫沒有打算放軟聲音。


    “資格,這個詞非常的刺耳。我不是非常清楚,到京大開講座的資格是什麽,是要發多少文章,還是要有什麽頭銜,或者是京大的學生們投票,這些我都不清楚,所以我也沒有辦法衡量說,我究竟擁有還是不擁有這一資格。但我從他的提問中,聽到一絲絲不應該屬於京大的東西。


    那就是傲慢。


    我們的國家,因為傲慢,吃了非常大的虧,以至於泱泱文明古國,一度成為列強盤剝逐鹿之地。但事實上,在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梁朝統治的時候,西方早已經進行了工業革命,國力已經遠勝於我國。可是為什麽我們的國家還能這麽傲慢呢?


    因為曆史!


    因為華國五千年的輝煌曆史,因為曾經的領先曆史,因為故老相傳,我們乃天地之中心,萬物之宗主的曆史。但是,梁朝的統治者他們不明白,這並不屬於他們,輝煌的過去隻有建立在更輝煌的現在,才應該被視作自己的一部分。為什麽這麽說,如果一個乞丐,天天在街上說,‘我的祖上當過皇帝’,你覺得這是榮耀麽?他甚至還為此洋洋得意,傲慢無禮,你覺得那不可笑麽?可是如果今天是一個德高望重的人,說起他祖上曾經一門三進士,兩代宰相家。我想,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哦,這位先生繼承了先祖的光榮,光耀門楣了。


    所以,包括這位同學在內,很多人都錯誤地認為京大的榮譽,屬於他們自己。


    我必須不客氣的指出來,這是對你們的愛護和負責任,現在的你們,不是高材生,不是天之驕子,而更像是一隻寄生蟲,一條看門犬。”


    嘩啦一下,底下的竊竊私語一下子響了起來,連前麵坐著的幾個老師,都皺起眉來。


    “為什麽這麽說,比如提問的這個同學,我不知道你是什麽專業的,也許是理工科,那麽你做出過什麽有益的研究成果麽?也許是文史類,你又有什麽流傳於世的作品呢?如果都沒有,你的驕傲建立在什麽上麵?‘京城大學’四個字,是麽?這跟寄生蟲有什麽區別?你可能不服氣,但請想一想,你為這一切付出了什麽?隻有一點,那就是在高考中,考到了比其他人更高的分數。


    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資格?


    難道京大的榮耀,就是在高考裏考到650,或者是700分?所以那些考到了這個分數,但去了清華,去了人大的同學,都是對京大榮耀不屑一顧的人麽?你把京大看的太輕了,你也把京大看的太世俗了。


    這就要說起你的第二個身份,守門之犬了。你守著的大門裏頭,就是你眼中的京大榮耀,它被你明碼標價了,進來一次,染上一層光輝,增加幾塊錢的身價。所以你斤斤計較於資格二字,歸根結底,你的想法就是一個:你身上的京大光輝,要有一個好的價格,不能被濫用,就像是多發的貨幣一樣,貶值掉了,那會影響到你自己的價格。


    現在你能理解了嗎?你對自己本身的價值,毫無信心,你的一切自信,一切自我認可,都建立在‘京城大學’這四個字上,你在擔心,這四個字不再那麽值錢的話,你就隨之貶值。”


    林海文辛辣的理論,響徹在每一個現場的人心裏,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


    “然而我不會,我不會擔心,因為我與我的詩歌同在,我的詩不應評價而改變,它就是在那裏存在著,它毫無疑問成為了詩歌文化中的一部分。這就是我來這裏真正意義上的資格,因為我捧著我的精神,我的思想,我的觀點,我的情感,來到這所大學校園,和這裏曾經有過的大師,和這裏現在依然存在的大師,以及那些無形無狀,時刻滋養著你們這些學生的精神,進行交流。


    這是京大的榮耀所在,兼容並蓄,海納百川,求實求真,繼往開來。


    同學們,不要市儈,不要做犬儒,不要黯淡了京城大學那塊牌匾。”


    林海文帶悲憫的表情,說那位同學是寄生蟲,是看門狗,卻絲毫不影響,他在會堂精致的燈光裏,和手裏的油畫融合為一,甚至到了可以直接掛上牆讓人膜拜的程度。


    惡人值+1000,來自京城大學褚樂。


    林海文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褚樂臉上則是一片慘白色。


    “剛才我的話,可能有些激烈了,不過我確實是有些痛心啊,今天我到京大來,目前為止回答了5個問題,沒有一位同學,問我關於詩本身的問題,哪怕是解釋一句他們為什麽不屑一顧,都沒有。有的都是什麽,我的代筆傳言,我的網絡風評,我得到的讚譽是否被高估,以及我是否有資格來京大。我特別好奇,這些問題,跟你們的關係在哪裏?你們得到了答案之後,你們會有進步嗎?會有收獲麽?難道你們花費半天的時間,坐到這裏來,僅僅是為了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甚至,這些問題我已經都回答過了,你們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了麽?”


    這簡直是明晃晃在說,你們的問題,我一個沒給正兒八經的答案,全都糊弄過去了。


    下頭的人,齊刷刷地翻了個白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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