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爹給坑了,狗牙兒氣得夠嗆,怎麽能拿自己的兒子開刀啊,你也太不講情麵了。


    狗牙兒首先想到了趙曙,他去找鐵杆兄弟訴苦。


    趙曙耐心聽完了狗牙兒的抱怨,他撓了撓頭。


    “這個,我是相信你的清白的。”


    “那還用說?”狗牙兒怒衝衝道:“我怎麽會幹貪贓枉法的事情,我爹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陛下,你要幫我說話。“


    “那個……貌似不太好辦啊!”


    趙曙滿臉為難,“你看看啊,師父做的決定,我是弟子,怎麽好置喙……而且,而且你也的確是太過分了,弄了亂七八糟的一大堆,讓別人怎麽看?我相信你的清白,師父相信,可怎麽向老百姓解釋,怎麽說服悠悠眾口?”


    狗牙兒聽得目瞪口呆,什麽意思,老鐵紮心了,你不能背叛我啊!


    見狗牙兒怒不可遏,趙曙把手一攤,“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父子的事情,自己解決吧……朕身體不好,朕要睡覺……”說著,趙曙就靠在羅漢床上裝死狗,這下子狗牙兒可沒辦法了。


    他轉了三圈,隻能從宮裏出來。


    還有誰能幫忙啊?


    對了,找老娘去!


    她正好在幽州,老王家一大家子人,都要她照顧,老娘願意出麵,一定能說服老爹。


    狗牙兒信心滿滿,可哪裏知道,楊曦根本不願意聽他的胡說八道。


    “你小子自作自受,誰讓你濫情,誰讓你跟你爹對著幹?”楊曦哼了一聲,“你爹二次出山,受到了那麽大的壓力,他不容易,一把年紀了,我才不會拿家裏的事給他添堵,所謂以身作則,率先垂範,他身為秦王,又是首相,要是連家人都管不了,怎麽管得了天下?”


    楊曦義正詞嚴,“你小子現在立刻去西京,把事情交代清楚,按照你爹的要求去做……大不了去海外幾年,也好磨一磨你的性子,挺好!”


    從老娘那裏離開,狗牙兒無語凝噎。


    這絕對不是親媽!


    沒法子,他隻能去西京,聽候發落。


    在火車上,他胡思亂想,百無聊賴,路過開封的時候,鬼使神差,狗牙兒居然下了車,跑去找文彥博了。


    上次潛邸門前,文相公大戰曹太後,狗牙兒是記憶猶新,他相當欽佩老文的本事……貌似隻有這位文相公能給他出點主意了。


    隻是等狗牙兒到了文相公的住處,頓時傻眼了。


    沒有高門大戶,沒有青磚瓦舍,隻有矮矮的一圈籬笆,裏麵種著不少蔬菜,有一個寬敞的草棚,那裏是文相公講學的地方。


    狗牙兒左看右看,這裏都像個牛棚,不像是文府!


    從他身旁路過一個老者,挑著扁擔,狗牙兒立刻問道:“老丈,請問這是文府嗎?”


    他這麽一問,老頭也不遲疑,隨口道:“沒錯,老夫就是文彥博……”


    文相公把扁擔放下,抬頭,伸手,擦汗,突然,他認出了狗牙兒!


    瞬間,老文的臉就變了,他連扁擔都不要了,轉頭就跑……狗牙兒都看傻了,乖乖,還真是文相公啊!


    他情急之下,替老文扛起扁擔,在後麵就追,仗著年輕力壯,文彥博剛跑到門口,狗牙兒一步躥上來。


    “姓文的,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的窩給燒了!”


    文相公生生停住了腳步,老頭子氣得五官挪移,呼呼喘氣,點指咒罵:“兔崽子,你真行!好,你把那個水缸挑滿了,然後再說!”


    文彥博指了指牆邊一個巨型的水缸,切齒說道。


    還真別說,狗牙兒動作麻利,不到一刻鍾,愣是把水缸給填滿了,額頭隻是微微冒汗。


    “文相公,怎麽樣,還有什麽要求,我都接著。”


    老文無可奈何,“進來吧!”


    兩個人對坐,狗牙兒看了看老文的住處,真是沒法稱作府邸,最多隻能叫草堂,甚至還不如儒州的時候。


    “我說文相公,你裝出這個樣子來,是給誰看啊?”


    “誰?”


    文彥博眼眉都立起來了。


    “還能是誰,當然是你那個無情無義,過河拆橋,心黑手狠,喪盡天良的爹……”


    狗牙兒不高興了,皺著眉頭道:“文寬夫,你嘴巴放幹淨點!”


    老文毫不畏懼,“臭小子,你跑我這來幹什麽?你還替他說話?”


    狗牙兒把脖子一梗,“那是我爹,怎麽能不替他說話?我現在隻是鬧不明白,我爹要幹什麽?”


    文彥博不屑道:“你怎麽不去問他,何必來煩老夫?”


    狗牙兒很臭屁道:“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八個字,把文相公氣瘋了!


    你真是你爹的兒子!


    你們王家,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你爹欺負我,你也欺負我。


    你那個倒黴弟弟倒是不欺負我,可他把我的孫女拐走了!


    老夫算是欠你們的!


    文彥博怒火中燒,過了好一會兒,他又笑了。


    “行了,你小子的來意老夫清楚……你是不是想問,這麽多次肅貪,為什麽這一次剛開始就掃到了你?是你爹跟你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老文一開口,狗牙兒就聚精會神,不得不說,老前輩就是不一般,真是直擊要害!犀利無比啊!


    其實狗牙兒也不是真的生他爹的氣,隻是他不清楚,老爹到底是什麽心思。


    “文相公,從我小時候算起,朝廷就不斷整肅吏治,當年設立皇家銀行,設立審計司,後來除掉了幾位宰執,又改革官職,也清理過宗室,還鏟除過世家……這麽多次下來,大宋的吏治就沒有一點改觀嗎?那我爹,還有你們,都在忙活什麽?這一次的肅貪,又會不會和以往那樣,無疾而終?”


    狗牙兒一口氣問了很多,老文都微笑著聽著,他伸手指了指頭上的草棚,笑道:“如果這一次和以往一樣,老夫也就不用如此了。”


    狗牙兒立刻坐直身軀,“這麽說,這次是玩真的?”


    “以往也不是玩假的,隻是情況不同而已。”


    文彥博一雙老眼,閃爍著光彩,作為碩果僅存的元老,文彥博觀察這一輪的肅貪,他也是心驚肉跳,不寒而栗。


    以往曆次肅貪,都有不同的目的。


    比如成立審計司,成立皇家銀行,這是分文官的財權,和當時的士人集團對抗。


    推行均田,鏟除世家,這是消除地方的宗族勢力,打破地域血緣分別。


    還有,行秀才科,擴大錄取名額,這是給寒門更多機會,扶持他們,取代世家的壟斷……總而言之,以往的曆次整頓,都不是完全針對吏治,甚至可以說,肅貪隻是個副產品。


    既然是副產品,次要目的,達不到要求,也就沒什麽奇怪的了。


    可是這一次卻不同了,而且是完完全全不同!


    王寧安已經坐到了官員的頂峰,而且隨著趙曙隱退養病,王寧安也不用擔心師徒君臣之間的衝突,完全可以放手施為。


    他不是替自己鏟除對手,而是在替天下除掉隱患!


    在以往,他要保護自己人,即便有錯,也需要袒護。要照顧盟友,哪怕像文彥博這樣的老不要臉,能爭取就爭取。


    可是這次他不需要了,這是一場不容手下留情的戰爭……“老夫是看明白了,你爹是真的要不講情麵了,哪怕是他的兒子,犯了罪,也一樣難以逃脫。小子,你信不信,要是你幹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你爹都能對你下刀子。”老文探身,笑了笑:“怎麽樣,覺得你爹如何?是不是太無情了!”


    狗牙兒雙眼放光,臉上居然滿是崇敬。


    “我爹太了不起了!”狗牙兒興奮地一揮拳頭,“文相公,原來你也怕了,所以你弄出這麽一副鬼樣子,在這裏裝蒜,想要保住老命……我可告訴你,要是表裏不一,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哪怕我二弟求情,我都會把你送上斷頭台!”


    “呸!”


    老文恨恨啐了狗牙兒一口。


    “瞧瞧,瞧瞧啊!”他搖頭大罵,“你們王家人都是白眼狼,老夫果然沒說錯……不過你小子先別高興,你可知道,你爹把你和你二弟都弄到海外,是有私心的。”


    “我不信!”


    狗牙兒氣呼呼道:“我也知道,天下有太多的不公平,有太多的稀裏糊塗。以往沒人敢碰,我爹有彌天大勇,他願意強力清掃,還蒼生一個清明世界,身為他的兒子,豈能讓老爹失望!要是我都不站在我爹一邊,他可真的是孤軍奮戰了。”


    狗牙兒的一番高論,弄得老文這個生氣。


    奶奶的。


    王寧安那麽缺德的一個人,竟然還有個貼心的好兒子——不是一個,是兩個,小彘也是那一副德行!


    這倆貨真是兄弟,全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一旦和他老爹有了衝突,立刻無條件站在了老爹一邊!


    王寧安啊,你算是積了陰功了!


    老文也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表情古怪,好久,才不無揶揄道:“臭小子,你以為肅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嗎?以老夫的觀察,離著大禍臨頭不遠了!”


    “我爹不會輸!”狗牙兒篤定道。


    “你連你爹的對手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他不會輸?”


    “不管是誰,我爹都會贏的!”狗牙兒篤定道:“文相公,你又不是沒有領教過我爹的厲害。”


    他指了指簡陋到極點的草堂,嗬嗬一笑,眯起眼睛,得意道:“不光是我,你老家夥要不是對我爹信心十足,也不會住在這個鬼地方裝孫子了,是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宋將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史盡成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史盡成灰並收藏大宋將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