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隨著師父已經有小半年了,學業進步倒是不小,字認識了幾百個,還會背了很多詩,以現在的程度,進皇家學堂沒什麽問題了。


    隻是宗室班都是5歲入學,甚至有人在四歲半的時候,就給塞進來,想著早點上學,早點出息。


    趙頊現在都過了七歲了,放在一堆小蘿卜頭裏麵,那絕對是鶴立雞群。


    最關鍵的是他這隻鶴沒準成績還會吊車尾,這就很尷尬了。


    “殿下,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呢,你繼續跟師父讀書寫字……至於第二個,就是去普通班,那裏都是尋常的孩子,沒什麽家世,普普通通。殿下去了也就是普通學生,可不能耍脾氣,不然老師可是會打手板的,他們不像是師父這麽和氣!”


    趙頊都翻白眼了,你還和氣啊?


    你就是我見過最凶的師父了!


    小家夥低著頭,默默盤算。


    他留在王府,身邊沒有什麽小夥伴,一個人也挺無聊的,去皇家學堂,和那些宗室在一起,那些貨兒也就那樣,一點都不好玩。


    念普通班沒什麽不好,年紀和自己差不多,能一起上課,一起玩……總要有趣多了。


    想到這裏,趙頊脆生生答應,“師父,弟子要去普通班。”


    “嗯!”王寧安笑了笑,“殿下,老子聖人說過,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教育這東西,不是越高大上越好,必須接地氣,要知道百姓想什麽,民心在哪,能優雅,也能通俗……殿下,師父希望你能有個快樂的小學時光!”


    趙頊雖然聽不太懂,但他還是笑了,笑得很開心。


    師父送自己的兩條哈士奇都進入了尷尬期,長長的驢臉,怪異的大眼睛,顯得十分醜陋……這就不得不說了,雖然都是黑白二色為主,人家滾滾除了小時候像小耗子之外,別的時候根本沒有長殘這麽一說。


    頭圍,胸圍,腰圍,臀圍,全都一個維度,還能那麽萌!


    簡直是沒誰了!


    趙頊喂過了自己的兩條狗,難得又給滾滾送了一筐胡蘿卜,這才蹦蹦跳跳,上學去了……把小家夥送走了,王寧安的府邸安靜了不少。


    算起來,偌大的京城,這裏也是最安靜的地方了。


    呂誨雖然死扛著,但是在不斷拋出的證據前麵,他的死扛顯得沒有什麽用處了。


    首先,他利用權力,獲得承銷國債的資格。


    然後再強行將兩家煤炭廠合並,把國債用極低的價格吃下去。然後靠著國債做抵押,購置房產,轉過手拋售房子,大撈其利。


    最後,他又把賺的錢打入煤炭廠,增加產能,不顧一切,結果就釀成了滅村慘案!


    這一連串事實都攤開之後,每一個人無不義憤填膺。


    首先要查的就是國債這塊。


    大宋發行的國債是由戶部確定金額,然後交給銀行,雙方按照商定的利率,由銀行承銷。


    銀行也不能靠著自己的能力,吃下這麽多的國債,通常都會分包給一些信譽良好的商人和企業,讓他們負責銷售。


    毛病也就出在了這塊。


    兩家煤炭廠,合並之後,資本額還不到15萬,如何能從一大堆的公司之中,脫穎而出,拿下了500萬國債的份額?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他們隻交了百分之一的手續費,也就是5萬元,後續的金額一致拖到了半年前,才陸續補上。


    有人要問了,這不是補上了嗎,還用得著窮追不放嗎?


    當然用得上!


    要知道,中間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他們無償占有495萬國債,能進行多少投資?又賺了多少錢?


    假如他們投資出現了虧損,沒有賺夠錢補窟窿,豈不是說朝廷要承擔風險?


    而且這個國債承銷過程,說穿了,就是空手套白狼,蛇吞大象!


    蘇頌得到報告之後,簡直氣炸了肺。


    他立刻召集所有宰執重臣,齊集政事堂,雖然他的任期要到了,但畢竟還是首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出來的話,那可是一言九鼎!


    “諸公,這個案子暴露出嚴重的問題,我們有那麽多的機構,查百官的貪墨,查各種商業稅收,刑名案件……唯獨對銀行係統,是疏於監管的,甚至是嚴重不作為!幾百萬的款子,隨隨便便就被拿來到處濫用,這樣的案子還有多少?我認為必須立刻查清楚,涉及到什麽人,都不能姑息養奸!”


    章惇立刻道:“蘇相公所言極是,一直以來,金融體係都相對獨立,裏麵的情況外人一點也不清楚,現在終於讓我們發現了問題。那就不能視而不見,我認為應該讓皇家銀行和審計司牽頭,全麵整頓金融,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現一件,嚴懲一件,不拿出幾個腦袋祭旗,這股歪風就遏製不住!”


    他的話很快得到了呂惠卿、曾布、蘇轍、韓宗武等人的附和,最後大家夥把目光都落在了司馬光身上。


    被這些人瞧著,司馬光仿佛渾身都不自在一樣!


    他切齒咬牙,無比痛恨,卻也十分無奈。


    誰讓自己用的人不爭氣,留下了這麽大的把柄,弄得他想說話,都沒有辦法。而且司馬光也清楚,這要是開始整頓金融,那就是血雨腥風啊!


    章惇和呂惠卿根本沒安好心,或者說,以前低估了這兩位師弟的功力。


    他們一旦決定反擊,攻勢就是一波接著一波……從議政會議,到呂誨的案子,再到整頓金融,接下來還不知道他們有多少手段沒使出來!


    但是有一點卻很肯定,目前司馬光和理學的勢頭完全被壓住了。


    隨著各地更換官吏,許多省份的平章事都落到了新政學會門下,即便不是新政學會的嫡係,也是那些素來清白能幹的循吏。


    理學和司馬光的勢力都在快速衰退當中,還有更可怕的,就是議政卿這一塊,理學那邊預估很難超過20人,而司馬光的部下,或許會不足10人,也就是說,他們兩方加起來,還不到三成。


    以如此兵力,如何能抗衡如狼似虎的新政學會?


    司馬光真的後悔了,他發動太早了!


    想想吧,議政會議剛剛成立,有關遺產稅的時候,他還是站在新政學會這邊的,他們擁有碾壓的優勢。


    但司馬光漸漸發現,如果扣除軍方的代表,新政學會戰鬥力不強,掌控輿論的能力也更弱。


    他覺得理學手裏有輿論,他有實力,雙方合作,打幾個勝仗,就能奠定基礎,首相之位就是囊中之物。


    誰能想到,文彥博複出,把一切都打亂了。


    而且他覺得,這幫師弟,遠不像看起來那麽弱,他們現在出手,狠辣凶猛,招招致命!


    奶奶的,他們過去都是在賣萌裝慫!


    你們這幫畜生!


    敢騙老子!


    司馬光怒不可遏,“整頓金融,我當然不反對,可是我要提醒諸位,上一次雲州的案子,因為牽連出西京銀行,造成金融動蕩,出現了嚴重的擠兌危機,幾百萬人失去工作……如果再出現這樣的問題,你們又該如何應付?”


    曾布嗬嗬一笑,“司馬相公提醒的是。不過請司馬相公放心,我們已經著手收回倭國金礦的控製權。戶部這邊,會有足夠的彈藥,打贏這場戰鬥的!任何敢於打金融市場主意,就要嚐嚐朝廷的鐵拳!”


    沒什麽好說,也說不出什麽了。


    司馬光孤掌難鳴,隻能恨恨道:“希望你們說到做到,千萬別又到處找人擦屁股!”


    ……


    “瞧見沒有,司馬的臉都綠了!”章惇嗬嗬笑著,“他霸道了那麽長時間,這回該輪到他哭了。”


    呂惠卿微微一笑,“子厚兄,可不隻是哭那麽簡單,真正開始整頓金融,我相信他司馬君實絕對跑不掉。”


    “那就把他拿下!”章惇咬著後槽牙道:“反正他吃裏扒外,和理學那幫人攪在一起,也不用講情麵了!”


    呂惠卿沉吟一下,“子厚兄,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師父的徒弟,你我可以不管任何人,但是不能不在乎師父的意思,假如司馬能迷途知返,還是要保全他的體麵,不然你我沒法和師父交代。”


    章惇道:“吉甫,好些日子了,咱們也沒去師父那看看,再過三天,就是他老人家的生日,咱們做弟子的,怎麽也該去拜壽吧!”


    呂惠卿想了想,立刻拍手,“這個好,我們正好把接下來要處理的幾件事情,整頓金融,刷新吏治,處理貪墨,還有各行省和議政卿的事情,一並和老師匯報了!”


    他們兩個商量妥當,立刻去準備壽禮,要上門拜壽。


    臨登門之前,章惇還把大蘇請出來,和他先溝通一下,生怕弄得老師不高興。


    “這麽說吧,姐夫總體上還是滿意的,你們良心沒壞,手段不差……雖然之前挺丟人,但好歹改過來了,年輕人嘛!犯了錯不要緊,知道改就成!”


    章惇氣得翻白眼了,“你丫的比我還小呢!別說廢話了,我們明天就去登門拜壽!”


    蘇軾欣然答應,“正好,姐夫也有話和你們說。”


    他們約定好了,可是轉過天,章惇呂惠卿到了,卻沒看看到半分喜氣,王寧安更是一身便服,坐在椅子上,臉色很難看。


    “師父,這是?”


    “剛剛傳來了消息,陛下染上了瘧疾!”王寧安顯得心情十分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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