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洪基恨自己,恨到發瘋!


    他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大宋已經看透了他的布局,而且派出人馬,襲擊雲內州……這下子完了,糧食沒了,戰馬沒了,去草原馳騁的本錢也丟光了,耶律洪基就像是可憐的賭徒,輸得什麽都不剩了!


    更要命的是當得知雲內州也沒了,他手下的人馬開始潰散了,繼續跟著這個皇帝,就隻有死路一條,每時每刻,都有人逃走。皇帝的旨意再也不是至高無上的命令,原本依附他的部落紛紛離開。


    耶律洪基手上的人馬已經隻有兩萬多,再這麽下去,很有可能就一無所有了。


    “陛下,不能等了,回雲州吧!”耶律乙辛建議道。


    “雲州?”


    耶律洪基還有些遲疑,耶律乙辛焦急道:“不去雲州,就真的無路可走了!”


    “可,可去了雲州又能如何?耶律仁先他,他……”耶律洪基好歹也是個漢子,能這麽不要臉嗎?


    你把耶律仁先扔在雲州斷後,現在前進不得,又回來祈求人家收留……還有沒有點尊嚴了?這是皇帝幹得出來的事嗎?


    “你不要再說了,朕就算是死,也不會去雲州的!”


    耶律洪基斷然道:“立刻整頓人馬,直接北上,不許停留!”


    這一道命令下去,耶律乙辛的臉就黑了,現在北上,就是走茫茫草原,如果能順利越過草原,到達漠北,甚至是北海一帶,的確能苟延殘喘。


    可問題是他們缺糧少衣,草原環境惡劣,更有蠻族不時偷襲攻擊,這兩萬多人,能有一半活下去就算不錯了,如果一個不好,他們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陛下啊,真的要冒險嗎?


    耶律乙辛十分不讚同,卻也沒有辦法,他們立刻行動,在向北的路上,人馬就不斷減少,走出來還沒有半天,突然陰雲四合,大雪突至,鵝毛般的雪片,瞬間將大地覆蓋……北方人都會有類似的經驗,越是到了立春之後,氣溫變化,下雪就會更加猛烈……狂風雪片,天地彌漫,耶律洪基沒有辦法,隻得選擇就地紮營,等待著雪過去,再繼續出發。


    從下午到後半夜,整整下了5個時辰,平地積雪超過了三尺!


    等耶律洪基從帳篷出來,天地之間,都是雪白一片,他的人馬也多半淹沒在大雪之中……由於逃跑倉皇,沒有足夠的帳篷,也沒有足夠的食物,差不多一半人隻能互相依偎,利用身體取暖。


    還有人躲在戰馬的身下,維持體溫。


    隻是大雪狂降,到了後半夜,普遍低溫,許多人在睡夢中凍死了……還有更多人凍傷了,腳趾,手指,鼻子,耳朵,輕輕一碰,就落在了地上,奇怪的是,居然感覺不到疼痛……僅僅一夜,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傷了,淒慘無比!


    剩下的士兵饑腸轆轆,他們將戰馬都給宰了,直接架上柴火,烤得劈裏啪啦,還沒等熟了,就爭搶著大吃大嚼,簡直跟饑餓的狼群沒什麽區別!


    “你們好大的狗膽!”


    耶律乙辛暴怒,沒了戰馬,還怎麽去漠北?


    他拚命抽打士兵,可是士兵卻根本不聽,惹急了他們抽出了腰刀,凶惡的目光盯著耶律乙辛……不要懷疑,下一秒他們就敢動手,把他宰了烤著吃!


    都到了這時候,還去什麽漠北,再來一場雪,大家都要死光光了!


    “唉!”


    耶律乙辛氣得頓足捶胸,一點辦法也沒有,他隻能跑到耶律洪基的帳篷,請示皇帝陛下。


    而此刻的耶律洪基,一下子變成了小老頭,筆直的脊背佝僂,他默默握住了佩刀……隻要抽出來,在脖子上輕輕劃過,就沒什麽痛苦,不用承受折磨了,他殺過很多人,不難,真的不難!


    唰!


    刀抽出來,緩緩舉起,冰冷的刀鋒,映著耶律洪基的麵孔。


    下一秒,就再也看不到什麽了……閉眼,舉刀……鋒利的刀刃貼到了脖子,在一刹那,耶律洪基仿佛觸電似的,當啷一聲,佩刀落地!


    “陛下!”


    耶律乙辛發瘋跑過來,急忙保住了耶律洪基,大聲哭道:“陛下,陛下千萬不能想不開啊……漢人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陛下可不能走啊!”


    耶律洪基痛苦閉上了眼睛,他到底比不上契丹的先人,既沒有征戰天下的雄才大略,也沒有斷然一死的英雄氣概,隻能苟延殘喘而已……


    “放手吧,我們去雲州!”


    說完這話,耶律洪基已經像是抽光了精氣神的行屍走肉,耶律乙辛要用力扶住,才不至於摔倒……


    當耶律洪基再度出現在雲州之外,一切都晚了。


    大宋的人馬已經從四麵八方,將雲州圍困。


    從後方又調來5萬邊軍,配合3萬禁軍,500門火炮,輪番轟擊城牆,雲州搖搖欲墜!


    耶律洪基見雲州進不去,隻得轉身逃跑。但是他已經跑不了了,從野狐嶺方向,章楶率領著大軍,還有從雲內州方向,狄諮的人馬,以及收編的蠻族,還有契丹各部,將耶律洪基死死圍困,讓已經成了甕中之鱉!


    “完了,全都完了!”


    外麵的大軍沒有攻擊,而隻是把他們圍在中間,耶律洪基明白,對方是在等待,等著他做出決定!


    “我愧對契丹先祖,列祖列宗啊!孩兒不孝啊!”


    他雙膝一曲,跪在地上,嚎啕痛哭。


    等哭夠了,耶律洪基緩緩起身,隻說了一句話。


    “舉白旗,投降!”


    ……


    “哈哈哈,耶律洪基,朕還以為你是個英雄呢!沒想到竟然是個孬種!廢物!”趙曙笑得格外開心。


    王寧安也露出淡淡笑容,耶律洪基降了,曾經讓大宋最忌憚的對手徹底臣服……這個滋味,簡直比殺了耶律洪基來的還要痛快!


    “讓他報門而入!”王寧安吩咐道。


    果然,耶律洪基踏入大宋的營地,每走一步,就要高呼“罪人耶律洪基求見!”


    他每一次這麽喊,就會引來宋軍的瘋狂大笑,指指點點,就像是猴子一般……還有那些往日依附契丹的各族部落,見到契丹皇帝如此狼狽,無不震驚,繼而大聲叫好。草原隻崇拜強者,而這一刻,最強的是大宋!


    榮耀屬於大宋!


    耶律洪基清楚聽到了周圍的歡呼嘲諷,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火烤的大蝦……每一步都是煎熬,身體折磨,自尊蕩然無存。


    冷汗順著鬢角流淌下來,越是接近禦帳,他的腰就越彎,冷汗就越多。


    衣服都被濕透了,他的拳頭一次次握緊,又一次次鬆開,終於,到了位置,耶律洪基挺直胸膛,張了半天嘴,那句話就堵在喉嚨裏,始終說不出來。


    更缺德的是大帳裏麵的君臣,趙曙搬來了一副象棋,跟王寧安下了起來,有火爐,有茶水,還有點心。


    “師父,你說他能撐多久?”


    “陛下,那不如打個賭吧,我猜撐不到一局棋!”


    “那好,咱們就拭目以待。”說著,他們兩個竟然真的車馬炮走了起來,旁邊的侍衛都看得目瞪口呆。


    你們可真行!


    一局棋剛下了一半,突然有聲音傳來。


    “罪人……耶律,洪基……向大宋皇帝請罪,降臣求見大宋皇帝!”


    喊完之後,耶律洪基雙腿發軟,直接匍匐在地上,在後麵的人看來,就是向大宋下跪!


    契丹皇帝跪了!


    他跪下了!


    耶律乙辛,還有其他的臣子,也都跟著下跪。


    大宋的士兵目睹,好多人激動地熱淚盈眶,瘋狂歡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師父就是厲害,耶律洪基也太廢物了!”


    王寧安含笑,“陛下稍安勿躁,臣出去一下。”


    禦帳門撩起,王寧安從裏麵走了出來。


    “耶律洪基,你先起來,在麵君請罪之前,本王要帶你看一個人!”


    說著,王寧安在前麵走,士兵左右跟隨,押著耶律洪基,還有其他的大臣,他們出了軍營,直接來到了雲州城下。


    “炮兵停下來。”


    王寧安讓人把耶律洪基帶到了一個土丘上麵!


    他直了支持城頭,耶律洪基舉目茫然看去,契丹大旗依舊飛揚,隻是殘破不堪,和雲州的城牆一樣,隻是城內還是契丹兵駐守,他們再堅持著斷後任務!


    耶律洪基的老臉突然變成了紫紅色,激動之下,一陣陣咳嗽,把肺都要咳出來。


    可是王寧安卻不想輕饒了他!


    “就請你勸說還在負隅頑抗之人吧!”


    “讓我勸說?”耶律洪基更加為難,他手足顫抖,不知如何是好,過了許久之後,他承受不住壓力,隻能點頭,有侍衛送來了一個鐵皮大喇叭。


    “城,城上的士兵聽著,朕,朕已經投降……你們,你們放下武器吧!”


    聲音比哭還難聽,簡直跟打嘴巴子沒什麽區別,耶律洪基都被打懵了,士兵還未投降,天子卻投降了,這叫什麽事啊?


    可他還有選擇嗎,隻能連著喊了三遍……突然,城頭出現一個人,他渾身鮮血和硝煙,發瘋跑上來。


    “你丟光了大契丹的臉!你該死!”喊完之後,猛地從城上跳下,腦袋砸在冰冷的地麵上,頓時粉碎,雲州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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