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給王寧安添了一個女兒,剛剛一百天。


    王家向來是陰盛陽衰,男同胞地位堪憂,加上前麵兩個混小子,都看膩了,所以小妮子一降世,就得到了全家上下的喜歡,成了所有人的寶貝。


    王寧安這個當爹的也不例外,他早起練了一趟拳,活動活動筋骨,回到了書房,就找出了一塊雞蛋大小的蜜蠟,小心翼翼打磨,他準備給女兒弄一個護身符。


    前前後後都打磨了十幾天,已經初具規模。


    正在他忙活的時候,突然有人扣響了房門。


    “哎呦,我的王相公,你可真是好興致啊!”


    來的人正是大太監蘇桂,他看到了桌上的蜜蠟,忍不住驚道:“十幾萬雄兵廝殺,王相公巋然不動,在這裏磨蜜蠟,您這份穩當的勁頭兒,當真是天下少有!當世第一啊!”說著蘇桂伸出了大拇指,大加讚許,“依奴婢看,就算是孫武白起,也差之萬倍,運籌帷幄,遠勝孔明。”


    王寧安被說的老臉通紅,連忙擺手,“蘇公公,我這就是苦中作樂罷了,該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隻能放手讓將士們施為,他們最清楚戰場的情況,知道該怎麽做,我要是冒然下令,隻會添亂,索性就等著消息吧!”


    王寧安很好奇,忍不住問道:“蘇公公,你大老遠跑隴西來,是有旨意?”


    蘇桂笑道:“的確有旨意。”


    王寧安連忙起身,垂手侍立。


    “請蘇公公宣讀吧!”


    “哈哈哈,王相公,旨意卻不在奴婢的身上。”說著,蘇桂起身,將房門打開,他弓著身軀,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人,穿戴著尋常的鎧甲,還配著腰刀,就跟侍衛差不多。可是往臉上看去,可把王寧安嚇到了。


    不是別人,正是趙禎!


    “陛下!您,您怎麽來了?”


    “哈哈哈,王卿,難道這軍前朕就不能來了?”


    趙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勢十足道:“哪怕是領兵出戰,疆場廝殺,朕也是從不落人後!”


    看著趙大叔信心滿滿的樣子,王寧安隻剩下一肚子腹誹,你也就是去了幽州一次,和耶律洪基打了一仗,基本上全程打醬油,除了鼓舞士氣,別的本事也就沒啥了。還沒我出戰的次數多呢,你看看,連我都不願意去前線添亂,你大老遠的跑過來幹什麽,這不是添亂嗎!


    當然了,這些話王寧安隻敢在心裏想想,可沒有說出來。


    “陛下,您此來可有什麽事情?”


    趙禎收起了笑容,神色變得嚴肅。


    “朕深知不通軍務,幫不上什麽忙,可是在京城就是坐不住,非要過來瞧瞧。”趙禎歎道:“當年幽州之戰,是箭在弦上,機會難得,稀裏糊塗就打了一仗,所幸上天保佑,將士用命,王卿籌劃得當……契丹也的確亂了,贏得很僥幸。這一次可不同,籌劃了許久,調動了最精銳的人馬,如果不能一戰成功,朕實在是無顏麵對天下。”


    趙禎斜了一眼蘇桂,大太監連忙道:“王相公或許不知道,你不在京城的時候,另一位王相公建議將青苗法推向全國,還上書,希望施行方田均稅法,清丈田畝,重訂賦稅。”


    王寧安聽完,也是暗暗苦笑,不愧是拗相公,把他弄到政事堂,就不愁沒有驚人之舉。所謂方田均稅法分成方田和均稅兩部分。


    簡言之就是先清丈田畝,然後按照土地等級,劃分稅額……和張居正搞得一條鞭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全都是動搖士紳命根子的東西,能不遭到反對嗎!


    眼下王寧安不在京城,王安石失去了最大的盟友,許多舊派的文人,瘋狂攻擊,天天上書……弄得趙禎也不得安寧。


    “變法是朕力推的,大宋以往與士大夫共天下,結果呢,百年養士,士人負國頗多。朕欲與百姓共天下,方田均稅,正是減輕百姓負擔,充實國庫的良法,朕絕不會退縮!”


    趙禎旗幟鮮明,亮出了自己的態度。


    “不過推動此法,阻力重重,非常困難。景平,你可有什麽見解?”


    王寧安一笑,“臣也沒有什麽好主意,無非就是打一場漂亮的大勝仗,開疆拓土,壯我軍威,攜著大勝之勢,或許可以壓製住反對的聲音。”


    趙禎笑著點頭,皇帝的心思正是如此!


    “景平,咱們君臣就在這裏等著將士們的好消息吧!”


    ……


    王寧澤不覺得穆木爾有什麽了不起,就是個大狗熊,死就死了。可是他不知道,這個第一勇士曾經徒手斃殺了一隻猛虎,而且還是當著西夏使者的麵。


    正因為如此,李諒祚才想和董氈結親,雙方共同對付大宋。


    在青唐兵的眼中,穆木爾就是不敗的戰神。


    結果這一尊戰神被手雷和亂箭給弄死了,連對方的衣襟都沒碰到,產生的震撼可想而知。後麵的青唐兵根本不敢往上衝,全都扭頭就跑。


    王寧澤當然不會放過。


    “殺!”


    這一次王家軍甚至放棄了牆式戰術,所有人竭盡全力,快速追上。


    他們的馬快,裝備精良。


    鋒利的騎槍足以刺穿對方的皮甲,嶄新的馬刀,所向睥睨。


    隻是一轉眼的功夫,就有成片的青唐兵被幹掉。


    相反,青唐兵手裏的武器,根本奈何不了王家軍的板甲。


    過去在青唐兵的心裏,最可怕的騎兵就是西夏的鐵鷂子,可如今他們終於知道,王家軍比鐵鷂子更快,更猛,更難對付!


    戰鬥快速變成了一邊倒的虐殺。


    王寧澤、王寧宏、王寧宣,他們分成三路出擊,就好像三支利箭,快速穿透青唐兵的阻擋,直撲董氈的中軍。


    此刻的董氈處境非常糟糕,他想退兵,可是還沒來得及撤回人馬,就麵臨著種家軍和王家軍的兩麵夾攻,尤其是王家軍,更是衝破了重重阻攔,眼看著將他的人馬切成兩段,大約有不到兩萬人,還在繼續攻擊煕州,而董氈的身邊,隻剩下不到四萬人,其中還有一半是後勤部隊,更有幾千名傷員。


    董氈的頭皮都炸開了,最精銳的人馬尚且阻止不了王家軍,其他的人馬就更不管用了。也不知道這一次大宋派了多少人馬,真是要了命了!


    “撤,快撤!”


    青唐兵選擇了後退,或許唃廝囉指揮,他就不會如此,畢竟雙方僵持,誰先撤退,就等於承認了失敗,局麵雖然對青唐不利,但是隻要撐住,扛過宋軍的銳氣,還有翻盤的機會,至不濟也能安然脫身。


    可董氈畢竟隻是仰仗著父親的蔭蔽,才繼承了人馬和地盤,這些東西原本並不屬於他,也沒有本事支配。


    就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企業,傳到了第二代的手裏,往往會出問題,這個道理一樣!


    總而言之,董氈選擇了潰退,他拋棄了還在奮戰的青唐兵。


    煕州城中,王韶和曹佾苦戰十餘日,他們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或許青唐兵再堅持一下,再來一場攻擊,就能奪下煕州。


    可是此刻已經不需要假設了,因為勝利屬於煕州!屬於大宋!


    “殺!!!”


    王韶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嘶吼。


    煕州城中,隻剩下不足5000人,其中過半都是傷員,但是援兵到了,所有人都仿佛打了雞血,鬥誌昂揚。


    他們瘋狂衝出去,原本還凶神惡煞一般的青唐兵此刻全都蔫了,嚇壞了,魂兒飛了。


    董氈已經跑了,四麵八方,全都是大宋的人馬,他們還有什麽選擇?


    “投降,放下兵器!”


    “投降不殺!”


    “大宋仁義之師,不殺俘虜。”


    ……


    砰,有第一個扔下兵器,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原來投降也是會傳染的,青唐兵成片成片投降,把兵器扔在一旁,跪在地上,甚至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也不需要什麽勇敢的戰士,哪怕隻是一個夥夫,提著一根擀麵杖出來,吆喝兩嗓子,都能嚇倒一片人!


    王韶帶著人馬追了出來,一直追出了二十裏,他的眼前再也沒有一個青唐兵,身軀一晃,撲通摔在地上。


    曹佾嚇得連滾帶爬,結果離著好遠,就聽到了王韶的鼾聲,曹大國舅氣得鼻子夠歪了,隻是他的腦袋也一陣陣發暈,恨不得立刻睡一覺。


    不過曹佾還算明智,他叫來了一個士兵。


    “快去隴西,向,向王相公,報捷……”


    交代完畢,曹佾的眼皮再也睜不開了,也睡了過來。


    士兵隻好拖著這倆位回城休息,然後派遣士兵,急速前往隴西……雪後的西北,銀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多嬌,英雄折腰。


    登高遠眺,在茫茫的官道上麵,突然出現了一麵醒目的紅旗。


    “是捷報!”


    “捷報啊!”


    看到紅旗的一刹那,眼圈是紅潤的。


    蘇桂不管不顧,衝進了趙禎的行宮,撲在地上,大聲道:“官家大喜,聖人大喜!熙河一戰,打贏了!!!”


    最後三個字,蘇桂用盡平生力氣,大聲吼出來。


    趙禎正在伏案疾書,漂亮的飛白體不斷流淌,聽到蘇桂的捷報,他的手一頓,一大滴墨水,落在了紙上……趙禎恍若不覺,突然將筆一扔,放聲大笑。


    “果然將士不曾負朕,將士有功啊!”


    趙禎欣喜之下,立刻急吼吼道:“快,準備戰馬,朕要去熙河探望浴血奮戰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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