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們的確出手了,也的確在瘋狂購買。


    這是他們沒有買新交子,反而是對銅錢銅器下手!


    本來是挖好的陷阱,結果他們躲開了不說,還把王寧安逼到了危險的地帶。張方平得到消息之後,他表麵上波瀾不驚,可是內心卻狂瀾三千丈,波浪滔天!立刻,借著處理案子,張方平找到了王寧安,他滿臉歉疚,一見麵就抱拳拱手。


    “王相公,這事的確不是我幹的,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要買進交子,誰知道他們會從銅下手?這,這也太狠了!”


    王寧安笑著擺手,“張大人,我知道不是你幹的。”


    張方平有些遲愣,“王相公,你怎麽……”


    “張大人,能用這種辦法對付我的,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王寧安怕張方平尷尬,又補充道:“我不是說張大人不成,實在是這種事情,你不是行家裏手。”


    張方平坦然道:“老夫要是懂,早些年也就解決交子的事情了……王相公,你有什麽主意沒有?”


    王寧安做思考狀,半晌道:“辦法倒是有,最簡單的還是抄家,把幾個江卿世家的頭兒都給抓起來,嚴刑拷問,沒收家產,發配充軍……”


    “別!”張方平立刻擺手,“王相公,你可是答應過老夫,不能隨意胡來,現在也沒有證據,貿然抓人,是會惹出麻煩的。”


    王寧安暗暗一笑,張方平過來,說是配合自己,其實也是一道緊箍咒,但好在王寧安不打算抄家,他有更好的辦法。


    “張大人,能想出這種辦法對付我的,看起來不像是蜀中的江卿,他們沒有這麽深的道行……交子的水,越來越深了。”王寧安輕笑道:“既然他們要跟本官玩,那本官一定奉陪到底。”


    張方平拱手,“王相公,有什麽用老夫之處,隻管吩咐。”


    王寧安點頭……送走了張方平,他立刻下令,調集手上的所有貨幣,全力應付擠兌。


    目前王寧安能動用的貨幣不算少,包括近500萬貫收繳來的銅錢,還有皇家銀行調過來的200萬貫,蘇轍出售一批田產土地,又拿到了150萬貫,加起來850萬貫,應付對手,應該足夠了……


    很快,一場擠兌大戰,就拉開了序幕。


    首先大批百姓拿著新交子前來兌換,銀行立刻打開了8個窗口,見票即兌,一點不含糊。


    一天之間,就兌換出去18萬貫,雖然數額不小,但是皇家銀行依舊信心十足,有條不紊。


    相應的,江卿世家這邊,也在謹慎觀察著局勢,見王寧安正麵迎戰,沒有痛下殺手抓人,他們就吃了定心丸。


    果然,有張方平在,這小子被套上了緊箍咒,不再是凶神惡煞!


    隻要按規矩來,江卿世家,幾百年的積累,豈是尋常!


    他們立刻拋出了更多的交子,前去擠兌皇家銀行。


    雙方戰局持續升溫,大約5天的功夫,就從皇家銀行兌換出100萬貫銅錢。劉平十分得意,他立刻找到了一處秘密的宅子。


    “小老兒見過韓公子。”


    “原來是劉公,請坐吧。”


    劉平謝過。


    那位韓公子笑道:“我知道劉公的來意,不過你以為王寧安就這點本事,那可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韓公子站起身,負著手道:“當年銅價大戰,殺得天昏地暗,王寧安尚且能七進七出,大獲全勝,如今他手上的籌碼更多,不會這麽快就認輸的,你們要做好應對的準備……再有,你也不要隨意來找我,如果有事,我會主動聯係你,要是讓王寧安嗅到了風,咱們都沒有好下場。”


    打發走了劉平,韓公子轉身到了屋子裏麵,竟然還有一個人等著他,在他們的麵前,擺著一局棋。


    “蜀中江卿,太沉不住氣,隻可利用,不可依仗,必要時候,還是要靠公子出手才行。”


    韓公子搖頭,“我又能有多大的本事?可不想當投火的飛蛾,還是慢慢看著吧!”


    嘴上這麽說,韓公子可是一刻沒有放鬆對市麵的關注。


    當拉鋸戰進入第十五天,市麵上突然多了許多銅,一夕之間,銅價下挫,轉眼,銅又被回籠了。


    “是王寧安,他拋售銅錢,想要壓低銅價了!”


    韓公子對麵的那個人語氣平靜,可是神色之中,卻透著無比的猙獰,一雙眼睛,更是火焰燃燒,熊熊衝天。


    自從銅價大戰慘敗之後,他就一直在苦心琢磨,反複推敲,把王寧安的手段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直到自認有把握勝過王寧安,他才再度出山,隨著韓公子入蜀,就是要和王寧安決一死戰。


    “韓公子,從即刻起,收購銅子,本來王寧安還不會死得那麽慘,誰讓他拋售銅錢,那就隻有死路一條!”這家夥突然揚天大笑,聲音如同梟鳥,聽得韓公子都渾身發毛,這是多大的恨啊!


    王寧安,你得罪的人也太多了吧!


    銀行每天有工作時間,還能靠各種手段拖延,半個月,不過兌換出去200萬貫銅子而已,距離榨幹王寧安的腰包,還差著一大截。


    可是王寧安拋售銅子,這就不一樣了。


    他第一次拋售了50萬貫,像往常一樣,銅價應聲下跌,他要立刻收回,這時候卻有人捷足先登,把50萬貫一口氣吃下。


    王寧安還不甘心,接連拋了兩次,結果全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


    三天的光景,就損失了150萬貫,再加上銀行流出的,20天不到,庫存就打光了一半!看得人心驚肉跳。


    上次銅價大戰,蘇轍雖然也參與,但還是屬於外圍,不太了解真正的凶險,至於陳慥和呂陶,更是隻聞其名。


    如今他們終於有機會體會金融搏殺的威力!


    在這個時候,錢根本不是錢,幾萬貫,幾十萬貫,幾百萬貫,甚至上千萬貫!


    全都是沒有意義的數字而已,隻有機械地拋出,回籠,麻木計算著得失……經過了進一個月的殺戮,皇家銀行的子彈明顯不夠了。


    原來承諾的每貫交子兌換700銅子,開始打了折扣,變成了650文。


    雖然隻便宜了50文,但卻給做空交子的人一劑強心針!


    終於撐不住了,王寧安,你這個善財童子,也要折戟益州了!


    韓公子,江卿豪門,全力出手,他們在各種黑市,瘋狂拋售新交子,價格甚至壓到了500文。


    越來越多的人窺見其中的利益,他們收購交子,然後跑到皇家銀行擠兌……漫長的隊伍,派出去幾裏遠。人常常都是盲從的動物,他們對交子的信心也在動搖之中,越來越多人加入擠兌行列。


    眼看著錢庫越來越低,裏麵的銅子越來越少……呂陶急得嘴角冒了泡,就連一貫樂觀的大蘇,此刻都愁眉苦臉,悶悶不樂。


    “姐夫,為今之計,隻有主動貶值,或者是從外麵調銅錢這兩個辦法了!”其實這兩個都不是好辦法,繼續貶值新交子,隻會徹底摧毀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用,失去了信用,紙幣隻剩下紙了……


    可是國庫拿不出錢,即便有,也不會輕易給王寧安填窟窿。皇家銀行,攤子太大了,根本也拿不出更多的錢。


    兩條路全都走不通,大蘇真替姐夫著急。


    “兩害相權取其輕,姐夫,還是貶值吧!”


    王寧安突然嗬嗬一笑,感歎道:“真是想不到,他們居然能逼得我出這招,也足以自豪了。”


    大蘇見姐夫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忍不住驚呼道:“姐夫,你還有後招啊?”


    “哈哈哈,那是自然。”王寧安告訴蘇軾,從大理有一批銅料要運進巴蜀,數量非常龐大,足夠打贏這場戰鬥的,他讓蘇軾立刻去川南,準備接收銅料。


    ……


    “又是這一招,看起來王寧安也有黔驢技窮的時候!”


    那個神秘男子越發得意,韓公子卻有些憂心,“上一次王寧安就是弄到了大理的銅料,才把你們殺得丟盔棄甲,這次故技重施,難保不會成功。”


    “錯!韓公子,你還不明白,上次我們是選錯了戰場,把重點放在銅鏡上麵,王寧安搞出了琉璃鏡,我們不能不敗!可是這一次,我們隻盯著銅,王寧安贏不了。”神秘人笑道:“韓公子隻管放心好了,從杭州那邊,已經調過來1000萬貫備用,而且根據我們的眼線回報,大理的銅料根本沒有那麽多,王寧安是虛張聲勢,他想用下三濫的招數贏我們,是癡心妄想,這次我們不會犯錯了!”


    幾乎與此同時,王寧安把蘇洵請了過來。


    “嶽父大人,不得不勞煩您,還有邵先生,替小婿跑一趟。”


    蘇洵好奇道:“去哪?”


    “富順。”王寧安輕輕吐出倆字。


    蘇洵沉吟一下,“二郎,你是準備打鹽商的主意?”


    王寧安咧嘴一笑,“沒錯,雙方大戰,鹽商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他們會站在我這一邊的!”


    蘇洵實在是想不通,王寧安哪來的自信,可是他又不能不去,隻好悄悄離開了益州。在蘇軾父子相繼離開之後,王寧安居然又一次開始拋售銅子,還是一口氣拋出了200萬貫,來了一個吐血大甩賣!


    果然,銅價開始回落,新交子趨於穩定。


    但是僅僅持續了5天,突然有人一口氣吃下了所有銅子,並且流言滿天飛,說大理的銅根本沒有那麽多,皇家銀行已經無力兌換交子了,崩潰隻在旦夕之間,一時間,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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