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寧安大可以偷偷讓人做手腳,把船弄沉了,來個神不知鬼不覺,就算有人懷疑,也算不到他的頭上。


    可是他偏偏親自動手,一口氣斬了上百位官吏,其中有進士功名的不下三十人!


    士大夫啊,多尊貴,那可是和趙宋的皇帝共天下的存在,等閑連皇帝都殺不得一個,偏偏被王寧安給砍了,砍瓜切菜一樣,殺得幹幹淨淨。


    “曦兒,其實我在練膽!”王寧安抓著楊曦的頭發,笑嗬嗬說著,好像說一件無關的事情,其實王寧安內心的波動,隻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他不得不殺,當那些高高在上的士大夫,跪在他的麵前,像是爬蟲一樣,可憐兮兮地祈求原諒,鼻涕一把淚一把,或是歇斯底裏地狂叫,發瘋發癲,進行著醜態百出的表演。


    頓時就生出了不過如此的感歎,有什麽了不起的,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今天我能偷偷宰了你們,等到明天,老子一樣能光明正大廢了你們!


    熊熊的鬥誌在燃燒,就算眼前是一座泰山,一樣鏟平了!


    楊曦蜷縮在王寧安的懷裏,身體不由得縮得更緊了。


    “我想和士人鬥一場。”


    王寧安又是沒頭沒腦的一句,楊曦的肩頭顫抖了幾下,她隻是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王寧安放肆地揉了揉她的背,笑道:“你覺得我會贏不?”


    “會!一定會的!”


    楊曦毫不遲疑說道。


    王寧安哈哈一笑,不在乎道:“沒準,說不定我也會輸,所以我才選在那座島上行刑,那個島叫澎湖,雖然不算大,可繼續向東南航行,就有一個比滄州還大的島嶼,有高高的山峰,肥沃的農田,數之不盡的梅花鹿……如果我敗了,咱們就去海外,你願不願意當個蠻王的王後?”


    楊曦轉過身體,和王寧安對望著,小妮子突然伸出手臂,和王寧安緊緊抱在了一起,兩具火熱的身軀,似乎要把對方都點燃了一般……


    長久的觀察,王寧安敢說,大宋的最大問題就是士人集團,老趙家過分重文抑武,過分遷就縱容文人,百年承平,文官已經不是尾大不掉,而是一手遮天。


    任由他們操縱朝局,早晚有一天,這片繁華就會被鐵蹄踏成碎片!


    王寧安不是個多高尚的人,可他覺得總要嚐試一下,要和文官鬥,要讓天下百姓看到,不光武將能亂國,其實文人更加可怕。


    王寧安已經將這次審訊的結果,集錄成冊,那些官員所作所為,全都寫的清清楚楚。然後通過各種渠道,四處散播,把文官醜陋的一麵徹底揭開。


    然後他又讓人到處宣稱,說是這些禍國殃民的文官已經遭到了老天爺的懲罰,一場風暴,讓他們都葬身大海。


    上天都忍不住要殺人,身為天子,還能容得下這幫喪心病狂之徒嗎?


    王寧安不認為靠著一次兩次的揭露,就能擊敗文官集團,但是凡事都有第一步。對上,要爭取天子信任,把皇帝交代的每一項差事辦得漂亮,告訴趙禎,不一定事事都要靠著文官。


    對下呢,要真正讓老百姓看到利益,願意接受變革。


    還有,就是要有六藝學堂為基地,培養新一代的人才,去取代舊式官僚。


    說到底,打鐵還要自身硬。


    他,還有背後的龐大將門,必須挺直腰杆,真正頂用,才能平衡文官的勢力。


    一想到這幫紈絝少爺,腦袋都大了,他們真能行嗎?


    拖延了一些日子,等到匯合之後,大家明顯感到了王寧安有些不一樣,從裏到外更加跋扈犀利,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寶劍。其他人更不敢隨便胡說八道,遇到了王寧安,都不自覺低頭。


    到了交趾,從海防登陸。在海上久了,兩條腿亂晃,這幫人跟喝醉了一般,恢複了兩天,才正式整隊,向著升龍府開進。


    自從上次大殺大砍之後,生怕大宋的人馬再次突然降臨,一路上的村鎮幾乎都跑光了,偶然有些駐軍,可是打出了李日尊的旗號,他們也都望風而降,軍隊開進非常迅速順利。


    初次踏上異域的土地,這幫人還挺興奮的,跟當初趙宗景差不多,縱馬亂跑,扯著嗓子鬼叫,玩得挺高興。


    他們發現啊,在道路兩旁,有不少突兀的土堆,還是新建不久的。


    好奇之下,柳羽就帶著幾個家丁在上麵來回奔跑,想要弄清楚是怎麽回事,突然馬蹄踩空,柳羽從馬背上摔下來。


    家丁急忙跳下來攙扶,卻發現柳羽的臉都綠了。


    “少爺,沒事吧?”


    “啊!”


    柳羽突然怪叫一聲,像是兔子從地上飛快爬起來,扭頭就跑。


    正巧撞上了潘肅,這丫的兩條腿都軟了,聲音也變了。


    “死人,有死人!”


    潘肅膽子還比較大,順著柳羽的手指方向,來到了土堆前麵,果然,一塊土落下來,露出了一根森白的腿骨。


    正是上次王寧安他們突襲的時候,殺死的人,交趾將屍體草草收拾,就近埋在了一起,才成了一個個土堆。


    光是眼前這個土堆,少說埋了上百人!


    原來這是墳頭啊!


    弄清了真相,潘肅的心髒都是一陣緊縮,後背不停冒涼氣。


    王寧安啊王寧安,你到底殺了多少啊?


    難怪李日尊那麽怕王寧安,連老爹被殺,都不敢複仇算賬,相反,還要卑躬屈膝,祈求原諒。


    敢情這威風是殺出來!


    此後的幾天,柳羽都遠遠躲著王寧安,他默默數了數,各種土堆至少有二三百個,換句話說,王寧安殺得交趾人,至少一兩萬。


    不對,還有升龍府呢!那裏隻怕更多。


    果不其然,當宋軍的大隊人馬距離升龍府越來越近,城中殘存的百姓全都嚇得到處逃竄。


    站在高處,隻能看到一片廢墟。


    城牆被炸塌了,護城河填滿了,城裏的房屋被殺得一幹二淨,隻剩下殘存的土牆頑強立著,在土牆之間,有百姓臨時搭建的木屋棚子,此刻也都人去樓空。


    這還是幾個月之後,當時的場景該多慘,簡直不敢想象。


    震驚,除了震驚就是震驚,這些紈絝衙內徹底服氣了,或者說,徹底被鎮住了,想想不久之前,還和王寧安說說笑笑,偷奸耍滑,柳羽的脖子就冒冷風,生怕王寧安一道命令,就把他給宰了。


    “哥幾個,我兩宿沒睡覺了,我覺得咱們上了賊船了……”柳羽小心翼翼道。


    潘肅一瞪他,“我告訴你啊,管住你的臭嘴,多說一個字,惹惱了王大人,可沒有咱們好果子吃!”


    幾個衙內湊在一起,竊竊私議,一下子都老實起來。


    其實他們大可不用如此,王寧安沒有心情搭理他們,反倒是叫著李日尊,圍著升龍府看了看。


    “王爺,你有什麽想法?”


    李日尊哪敢有什麽想法,急忙躬身道:“小王一切都聽大人吩咐。”


    “哈哈哈,那就好,你現在立刻給黎氏和陳氏下旨意,讓他們即刻趕來,參加王爺的登基大典。”


    李日尊還有些發蒙,“王大人,這,這裏能辦大典嗎?”


    “怎麽不能?”王寧安不悅道:“莫非王爺以為我們還要幫著你修城池嗎?”


    李日尊嚇得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這就對了,等你登基之後,再下令征集民夫,放心吧,本官修過城池,很有經驗的,保證讓你的都城固若金湯。對了……原來的名字不能用了,你想個新名字吧?”


    “小王早就想好了,叫歸化城如何?”


    王寧安眼前一亮,“不錯不錯,果然很有覺悟,王爺放心吧,大宋一定會不遺餘力,支持王爺的。”


    ……


    王寧安丟下了李日尊,他把籌備登基典禮的事情交給了幾個衙內,王寧安覺得很奇怪,他們沒人叫苦,也沒人反駁,王寧安讓幹什麽就幹什麽,簡直乖得不得了。


    看起來還不是廢物透頂,至少服從命令,這就很不錯。王寧安很喜歡當甩手掌櫃的,反正不管弄成什麽樣子,自己又不用負責,丟人也是李日尊的,他要的隻是個傀儡而已,這個傀儡什麽都不需要,隻需要聽話就是了!


    貌似自己的要求很簡單,不管什麽人,都要老實聽話就夠了。


    王寧安覺得自己是個最好伺候的領導,可殊不知,下麵的人都戰戰兢兢嚇壞了。


    尤其是柳羽,更是絲毫不敢怠慢,忙前忙後,絞盡腦汁,想著朝廷大典是怎麽進行的,務必要隆重大氣,不能讓王大人挑出毛病來。


    跑了幾天下來,柳羽的小白臉曬得通紅,腮幫都縮進去了,顯得眼睛大大的,布滿了血絲。


    這一天柳羽忙完了,回到帳篷休息,突然,帳篷裏麵擺著好幾個木箱子,柳羽不解。


    “這,這是怎麽回事?”


    手下家丁連忙笑道:“少爺,這是有人送過來的。”


    “送給我的?!”柳羽突然嚇得一蹦老高,驚叫道:“你們好的膽子,誰讓你們收的?”


    家丁無奈,心說在家的時候,也不是沒收過禮物。


    “少爺,這是陳氏派人送來的,都是寶貝,還有一株三尺多高的珊瑚呢!連咱們家裏頭都沒有這麽大的!”


    柳羽小臉都垮了,“你們這是想害死我啊!”他跺了跺腳,“還愣著幹什麽,快帶著東西,跟我去見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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