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安和蘇桂都咬死了不是酒,可偏偏這麽大的酒味,想瞞誰啊?


    範鎮心說,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來人,把他們釀的酒拿來。”


    有軍卒答應著,捧著一個壇子,快步跑過來,他動作很急,撒了一路,濃鬱的酒香,讓所有士兵都流起了口水,伸長了脖子,巴望著,恨不得能嚐一口。


    軍卒送到了範鎮的麵前,範大人接過來,仔細聞了聞,冷笑道:“還說不是酒,當老夫是傻子嗎?”


    “你就是傻子,徹頭徹尾,徹裏徹外的大傻子!”王寧安聲色俱厲,不停掙紮,繩子都要掙脫開了。


    “你個蠢材,這是士兵救命的寶貝,是我大宋的軍事機密,卻讓你給泄露出來!”王寧安脖子的青筋凸起,小臉充血,怒道:“你說是酒,有本事你嚐嚐!”


    範鎮當然不信王寧安的話,可是為了讓他心服口服,讓人取來酒碗,他倒了半碗,酒水清澈,香氣濃鬱,光是聞了一下,就要醉了。


    怎麽看都是酒,還是上好的美酒,這小子睜著眼睛說瞎話!


    範鎮也是好酒的人,他端起碗,想要喝下去,又遲疑一下,揮揮手,讓那個取酒的士兵嚐嚐。


    捧著酒碗,士兵受寵若驚,連忙喝了一口,這一口下去,隻見他的臉瞬間就成了大紅布,脖子也粗了,青筋也起來了,鼻子眼裏流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憋不住一張口,把酒全吐出來。嘴裏跟著火似的,不停扇著,還嗷嗷直叫。


    看到這一幕,範鎮也怒了,質問道:“你們在酒裏放了什麽?”


    王寧安懶得搭理他,把頭一扭。


    蘇桂冷笑了兩聲,“範大人,你還說這是酒嗎?”


    “怎麽就不是!”範鎮怒火中燒,他抓起一個碗,給自己倒了半碗,就像往肚子裏灌,可是想到剛才士兵的狼狽樣,他隻是輕輕抿了一口。


    可即便是一點,也不是範鎮能承受的,瞬間就涕泗橫流,辣的要抓狂。


    範鎮發誓,他從來沒有喝過這麽烈的酒,以往喝的酒,連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沒有,這酒是人喝嗎?


    當然不是了,這玩意是酒精!


    聽說範鎮是個難纏的角色,王寧安就想到了這個敗中求勝的絕殺。你範大人不是總站在理兒上嗎?


    你不是義之所在,百死不悔,百折不撓嗎?


    你不是正義的化身,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好漢嗎?


    你不是處處標榜聖賢之道,為了天下蒼生嗎?


    你以往喊得多高,今天就讓你摔得多慘!


    王寧安突然仰望蒼天,痛哭流涕。


    “陛下,小臣無能,不能完成陛下重任,小臣愧對陛下啊!”王寧安一邊哭著一邊念叨:“小臣為了大宋的將士,苦心孤詣,研製出來的神藥,還沒等在軍中使用,就被泄露出去,真不知道是何居心?”


    王寧安突然一指範鎮,怒斥道:“老匹夫,你說我們私通遼寇,我看你才是遼狗的幫凶!誰不知道我們王家世代忠良,和遼國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們怎麽可能私通遼寇?倒是你,給遼國人充當急先鋒,把大宋的寶貝都給泄露出去,你是不是還想搶走配方,拿走神藥,去討好遼國主子,你說,你說啊!”


    天可憐見,從來都是範大人占據道德製高點,噴這個,罵那個,天底下都沒幾個人敢和範大人還嘴。


    被王寧安痛罵,這還是範鎮這輩子頭一次。


    他的臉比喝了酒精還要紅,都發紫發黑了。


    “小賊,你胡說八道,你捕風捉影,你攻擊一點,不計其餘,你心懷叵測,你,你……”


    論起嘴炮,王寧安可不怕任何人。


    “哈哈!老匹夫,你還有臉說我,你敢說自己不是捕風捉影,說我們私自釀酒,說我們勾結遼寇,說我們十惡不赦,你睜開狗眼看看!這是生產酒精的作坊,酒精不能喝,是用來消毒的,是受傷將士救命的東西!這座作坊陛下知道,蘇公公也知道。眼下酒精剛剛研製出來,你就帶著這麽多人來這撒野。你,還有你的手下,萬一藏著遼國的細作,把救命的東西傳到了遼國,那該怎麽辦?老匹夫,你的心裏還有朝廷,還有大宋的江山嗎?”


    範鎮被罵得一陣陣血壓升高,老臉漲紅,他倒不是羞愧,而是不信王寧安這一套。


    “小奸賊,你休想靠著胡言亂語,蒙混過關!”


    範鎮惡狠狠道:“酒也好,酒精也好,總而言之,你說的本官一個字也不信!來人,把他們都帶走,嚴刑拷問,我就不信,問不出真相!”


    蘇桂急眼了,都說明了,姓範的怎麽還這麽軸!


    “不許你帶人走。”蘇桂攔在了範鎮的前麵。


    可是他哪裏知道,範鎮的強勁上來了,他怎麽會錯?王寧安他們一定是耍花招,隻要嚴刑拷問,就能弄清楚真相,一定是他們私自生產烈酒,走私給遼國,一定是這樣……要不是呢?範鎮根本不敢想,他為官十多年,靠的就是義無反顧,靠的就是道德操守。


    一旦弄出了這麽大紕漏,一世英名就毀了,從此之後,他再也不能教訓別人了,那和殺了他有什麽區別?


    範鎮決定要誓死捍衛他的名聲,不惜用刑拷打,也要讓王寧安低頭。


    他的兵帶著王寧安,還有釀酒的工匠,就要離開,蘇桂也攔不住,急得直跳腳。


    正在此時,突然有一隊騎兵趕來,像是旋風一般,將範鎮等人包圍起來。領隊的騎士見到王寧安被抓了,頓時眼睛冒火,唰把兵器亮了出來。刀鋒對準了範鎮等人,一個個麵色凝重,隻要一聲令下,就能剁了老匹夫!


    “範大人,他們沒有撒謊!”


    在騎兵的簇擁之下,範仲淹、歐陽修、餘靖,就連晏殊都駕到了,幾位大佬怒目而視,全都義憤填膺。


    晏殊率先發難,“這個酒精是六藝學堂的研究成果,老夫前些日子已經上表陛下,要求建立秘密作坊,生產酒精,供應軍需,範大人,莫非你也認為老夫要勾結遼寇嗎?”


    不愧是老狐狸,晏殊這一手等於解釋了酒精的來曆,還拉上了整個六藝學堂給王寧安背書,一下子就把範鎮擠兌到了牆角。隻不過王寧安覺得晏殊這是截胡,那自己的成果去給六藝學堂增光添彩!


    奈何他也是六藝學堂的一份子,隻能認倒黴。


    這幫老狐狸,個頂個都是人精兒!有些時候,把你賣了,還要心甘情願幫他們數錢,王寧安黑著臉不說話。


    歐陽修冷哼了一聲,“範大人,你私闖軍國重地,致使機密外泄,又誣陷有功之臣,囂張跋扈,貽害國事。似你這般,如何忝列朝堂,老夫一定要上表彈劾,讓陛下嚴懲你的罪孽!”


    事到如今,老歐陽也不得不撕破臉皮。


    以往他對範鎮的印象還不錯,以為是個直臣、忠臣,可到了如今,歐陽修算是清醒了,為政治民可不能光看德行,而且範鎮的所作所為,隻能說他毫無大局觀,把這樣的人留在錯綜複雜的河北,隻會壞事,對不起了,你趕快滾蛋吧!


    歐陽修還是低估了範鎮的偏執,當他看到幾個人前來,又想到了之前的梅堯臣,突然放聲大笑。


    “你們都是一夥的,設下了圈套,想要陷害本官!本官不會害怕你們的,要徹查,一定要徹查……”他跟魔怔了一般,不停念叨著。


    範仲淹看不下去了,他冷冷道:“範大人,請你隨老夫去軍營吧。”


    範鎮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尖叫道:“我是轉運副使,你憑什麽拿我?”


    範仲淹神態自若,“河北救災,等同戰事,你未經老夫準許,私闖軍機重地,泄露朝廷機密,就憑這一條,老夫就能先免了你的官!”


    “來人!”


    範仲淹是領過兵的,那氣勢遠非範鎮能比。


    “把範鎮立刻拿下去,其餘士卒圈禁詳查,不許酒精的消息泄露一絲一毫!”


    “是!”


    梁大剛等人早就按捺不住了,敢抓我們少爺,給你幾個狗膽!他們是毫不客氣,就把範鎮給押走了,至於範鎮手下的人,見到了範仲淹和歐陽修出麵,還有一群凶神惡煞似的騎兵,也知道反抗沒有好下場,全都老老實實,束手就擒。


    總算拿下了範鎮老匹夫,王寧安甩了甩手腕,滿心怒火,絲毫沒有減輕。


    “範相公,晏相公,難到朝堂上都是這種貨色嗎?貌似忠貞不二,清正廉潔,實則一心求名,自私到了極點,他們簡直比貪官還可怕,還要壞事!”


    幾位麵麵相覷,雖然王寧安說的過分,可就是這麽回事,範鎮這麽一鬧,還不知道走私能不能繼續下去,河北的百萬生靈又該如何啊?


    “範相公,你有沒有王命旗牌,直接把老匹夫砍了?”


    範仲淹一愣,王命旗牌那是明朝才有的東西,再說了就算有,也殺不了範鎮,誰讓趙大定下了規矩,和士大夫共天下,君王不殺士人。


    範鎮可是狀元出身,士人的極品,就算犯了天大的罪責,也死不了!


    該死的祖製,該死的趙大,你知道不,這麽縱容士人,是給你的子孫挖墳!早晚你打下來的江山都會被士人敗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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