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平靜,都是裝的。


    她在努力地克製自己,不能淪陷,不能認真,不能癡纏,他頂多是她的一個普通人,以後也會是陌生人,她不必要去抱一些美麗的幻想,隻會是自欺欺人,她比什麽時候都清楚自己的地位。


    她是卑微而單薄的女子。


    甚至還背負著一個罪名,那將在她的檔案裏陪伴她至死,那是她終身的汙點,也是為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所犯下的錯。


    而身邊的佟卓堯,是令所有女人都喜歡的男人,他沉默多金,他高大帥氣,他還是個成功的商人,他全身都是貼金的,誰不想成為他的女人。


    她如果靠近他,那麽她將麵臨一個多麽龐大的敵對團。


    敵對團裏的女人,都是仰慕他的女人。


    他車裏,幾乎沒有任何一樣女人的東西,如同他幹淨整潔的公寓裏一樣,她忽然想起了那條有些微皺的綠裙子,心口隱隱地疼痛了起來,她捂住了胸口,彎下了身。


    他減慢了車速,關切地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他緊張的神情,已暴露了他內心深處對她的在意,他手撫著她的背,暖暖的掌心溫度傳到了她身體上,她覺得,溫暖多了。


    心絞痛,這段日子,莫名其妙地就心絞痛,似乎就是不能想起他。


    他是她的劫數嗎?不然的話,怎麽每每遇見他,都是一種折磨和糾結。


    何去何從,該在一起還是遠離?都是掙紮。


    “我沒事,你好好開車。”她平靜地說。一陣痛之後,歸複正常,她坐直了身子,微微朝他肩膀上靠去。


    “別動,我隻是想靠一會兒,借個肩膀。”她頭動了動,尋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靠在他肩上,他似乎有些緊張,一點也沒有動。


    她隻是想找個肩膀靠一靠,太累了,這麽久,一個人走到現在,遭到的那些白眼和譏諷,她都承受了,這麽大的上海,她去連個落腳點也沒有,還要倚靠多多的救濟度日。


    他熟練的車技,她坐在他身旁很有安全感,他的肩膀很厚實,靠在上麵,好像再多的擔憂都是多餘的。如果他不是一個頭頂上有那麽多光環的男人該都好啊,她或許會有勇氣跟隨他。


    距離,總是隱隱約約在提醒著自己要和他保持距離。


    她又閃離開了他的肩膀,端坐著,心砰砰地跳,他的木香還停留在她鼻息間。


    既踏實又好聞。


    “佟卓堯——”她欲言又止。


    “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佟先生或者卓堯。”他還故意發音把“佟先生”念成了“疼先生”,側過臉微笑看她一眼,都是那麽的知足。


    “小心點車。”她想說你看著點車,看我作什麽,我臉上又沒有紅綠燈。卻沒有說出口,刻薄的話,她都不想說,以免破壞這麽好的氣氛。


    明明是生他的氣的,氣他那麽霸道地就用方式讓她被解雇,可細想,如果不是他那樣做,她又怎麽能找到現在的這樣一份正式工作呢。


    也許他的出發點是為她好呢。


    她感激地望著他,對他,又多了一絲好感。


    多麽的矛盾呀,想愛卻不能愛。


    他眼神明滅間,讓她感覺他此刻是片刻屬於她的佟卓堯,雖然他連一個喜歡都沒有向她提及,更勿談戀人關係,僅有的那一次越雷池,也是雙方達成協議,是一對寂寞人玩的曖昧。可是此時,他好像就是她的一樣,在車內這樣狹窄的空間裏,他離她那麽近,那麽觸手可及。


    車進了他的公寓樓下,緩緩地駛入了地下停車場。她跟隨著他,一步步地跟著,直到進了公寓,他拿了一雙嶄新的毛絨絨拖鞋放在她麵前,看似是特意為她準備的,36碼,大小正好。


    她換上拖鞋,聞到了一陣陣的香氣,是鮮湯的香氣,她肚子裏的饞蟲被引了出來,她嗅著想起,坐在餐桌旁。


    卓堯脫下西裝,坐在她身旁,問她是不是餓了。


    她笑著點頭。


    怎麽一切突然變得這麽親密了,好像是一種心照不馴的默契,過去的不愉快自動的走開,留下的就是互相的低柔。


    “我去把湯熱一下,電飯煲裏有米飯。”他端著湯,走向了廚房。


    她手撐著下巴,坐著,看著周圍,和上次來沒有一點點的變化,唯獨不同的是,客廳的牆壁上居然有一張她的照片,那是他在馮伯文家裏剪到的被撕了的照片,他拚接並修複好起來,然後掛在牆壁上。


    她不懂為什麽一張舊照片,他會把它修複好。


    那還不如重新拍一張呢,她端過椅子,將那幅照片取下,然後用打火機點燃了,看著淡藍色的火苗在慢慢吞噬著那張美好笑容的臉。


    一切,灰飛煙滅,不複存在。


    他走了出來,吃驚地望著她,沒有阻攔她,他看到她果斷地決意要和過去告別,他很欣慰,他想,她慢慢地可以走出來上一段戀情的影子了。


    那樣他可以和她開始了嗎?


    他希望她接受他的時候,能夠是心裏隻有他一個人的,不會再對另一個男人心有所屬的,是徹底忘掉的,或者是徹底恩斷義絕的。


    “過去的阮曼君沒有了,我開始懂得人生中,總有那麽一段路,是需要我一個人獨立去走的。這張照片,沒有必要再留下去了,照片上的我是幸福的,可是生活裏,他是背棄我的。我不恨他也不怪自己,你知道嗎?我想,沒有這個故事,我也不會認識你。”她說著,抬起頭看他,鼻子覺得有些酸楚。


    他明朗清晰的模樣,定是大眾情人的樣子,究竟他是怎麽想的,如此若即若離的,沒有給她一個堅定的訊號,她飄忽不定也抓不住握不牢。


    他走近她身邊,俯身擁住她,綿久,他說了一句:“我好想你。”


    他頭埋在她的發絲間,他久久都不願離去,廚房裏的湯也許沸騰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一種安定,是一個女人給的安定和祥和。


    湯在微波爐裏熱著,她推推他,輕喃著說:“我餓了,去端湯來,讓我嚐嚐你的手藝如何。”她朝他淺笑,清秀的麵龐上浮上薄薄的紅暈。


    “好,你等我。”他在她麵頰上吻了一下,戀戀不舍的起身。


    他為她端來了湯,盛好了米飯,和她麵對麵坐在一起,他想這一餐飯一定是非常有胃口的,和自己想念的女人坐在一起喝湯吃飯,多幸福,他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浮了起來。


    原還有些擔心,擔心她會生他上次的氣,好在她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記仇的樣子,她喝一口湯,歡喜地說他的湯做的可真好喝,她小口地喝著,有些燙。


    他看著她開心地吃著,很是滿足,自己也低著頭吃了起來,確實是很香,怎麽一個人吃就沒有胃口了呢。這樣多好,邊吃飯邊相視一笑,一餐充滿了溫情的飯。


    她一下又難過了起來,他是不是也曾這樣對一個女人好過,或者說,他對很多女人都這樣好過,不過是寂寞時想找一個人陪著吃吃飯看看漫畫。


    也許誰也不會是誰的誰,隻是聊以解憂,沒有未來的,她放下了勺子,唐突地冒出來了一句:“我們沒有未來的!”


    曼君站了起來,手無意碰到了盛米飯的小瓷碗,瓷碗掉到了地板上,竟完好無損,她撿起碗,看著他,有些像犯了錯的孩子。


    他給她重新盛了一碗飯,然後用湯拌好了飯,握著一根小瓷勺要喂飯給她吃。


    “怎麽對我這麽好?你別對我動情啊,我說了,玩玩的嘛。”她推開了飯碗,有些躲閃,生怕被他捕捉到了她眼神裏的不堅定。


    他的目光追溯了過來,她的臉偏向哪邊,他就跟隨至哪邊,非要逮著她的目光得到了肯定才罷休,就在她躲閃不定間,他擁抱住了她,緊緊的深情的一個擁抱。


    她是毫無防備的,被他從身後抱在了懷裏,他雙手放在她腰際,原本端在手上的碗歪歪地倒在桌子上,相當無辜的碗,被他丟在了一旁。


    既然喂你也不吃,那麽我抱著你,你總是要吃了吧。他就這樣想的,他抱著她,像是大熊抱小熊一樣,她不再鬧騰,任由他抱著。


    他喜歡她這樣乖的樣子,像是個小女孩,倔強起來會翻臉不認人的小女孩。


    她骨子裏好像有很多的頑強因素,打不垮也摧不倒,沒有什麽可以讓她覺得絕望,她天生就是沒心沒肺的樣子,細膩起來的時候卻又是纏綿悱惻的味道。


    她有很多麵,很女生,很女人,很漫畫,那麽多麵,都是活色生香,不管是她粗服亂發在街上奔跑著的狼狽樣子,還是她花癡一般蹲在櫥窗外看一個拚圖,那都是讓他越發吸引的。


    想到了那個拚圖,他問她:“你很喜歡那個積木嗎?幾次都看到你跑去看,我想對你一定很重要。”他小心地問,生怕會和她過去的戀情有關,會觸碰到了她的傷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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