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古蒼月坐在蘇州府的後院花廳內,心裏有點不安的看著那留著兩撇鼠須的蘇州府師爺。


    師爺摸了摸胡須,臉上露出了苦笑:“真是,這真真正正的是開人玩笑了。要不是夫子我還算有點學問,可真就被這封信給難倒了。不過,留一張條子而已,至於用上大篆麽?其中還混雜了三成的甲骨文,這,這不是成心讓人好看麽?”師爺是搖頭晃腦的歎息,而阿竹、古蒼月則是露出了尷尬的笑容。阿竹大字不識,古蒼月大字認得兩三個,所以看到厲風留下的字條後,隻能來找這個號稱學富四車半的師爺了。


    搖頭晃腦了一陣,師爺摸了摸麵前放著的五十兩銀子,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點頭說道:“啊,那我就開始讀信了?”


    阿竹點點頭,說到:“有勞師爺您了。”


    師爺笑了笑:“客氣了,客氣了……嗯,阿竹你個王八蛋。”他驀然住口,尷尬的看向了阿竹。


    古蒼月清了清嗓子,腦袋看向了花廳外麵,沒有吭聲。阿竹有點火氣的捏緊了拳頭,露出了淳樸的笑容說到:“還有勞您繼續。嗬嗬,一個字都不要漏掉的讀出來,哈,這是我兄弟和我開玩笑呢,沒關係的。”


    師爺眨巴了一下那一對綠豆眼,嘴裏嘖嘖有聲的說到:“開玩笑麽,這可就……嗯,阿竹你個王八蛋,老子我出去逍遙快活了。你金龍幫的幫主是坐定了罷?要是有古頭兒的幫忙,你還沒辦法當幫主,你就自己揮刀自宮,去京城做太監去罷。金龍幫的事情,小爺我沒得興趣玩了,實在是浪費小爺我的聰明才智、英明神武,還是留給你這個頭大無腦的家夥去玩罷。”


    師爺吞了口口水,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繼續搖頭晃腦的念頌到:“老子現在扒上了好枝兒,等得過兩年,說不定老子就當個當朝一品大將軍回來,到時候借你點人馬,把這方圓千裏之內的幫派全部都收服了,也不是難事,到時候兄弟們豈不是財源滾滾,美女如雲麽?……你老老實實在蘇州府蹲著罷,小爺我去升官發財去了。”


    “告訴你一件事情,小爺通過親身經曆,有了深刻的教訓:你如果不想被人家吞掉的話,就要有自己的實力,就必須多招攬一些混混。假如你手下有一萬敢拚命的混混,那所謂的天下第一高手,也是不敢和你拚命的。老子的師傅,就是自詡高手,結果硬是被一群單打獨鬥被他打成豬頭的人給幹掉了,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切記,切記。”


    “收買混混,除了拳頭大,就是要錢。老子在以前收私房錢的地方給你留了總值超過百萬兩銀子的金票和珠寶,這東西你和古頭兒一起處理,叫古頭兒給你在江湖上招收幾個高手充門麵罷。古頭兒是個好人,就是夜夜笙歌,可能某個地方有點不中用了,小爺我給他留了十瓶回春丹,也扔在那地方了,你到時候拿出來送給他罷……就這樣,小爺我逍遙去了。”


    古蒼月一口茶水差點沒噎死,他結結巴巴的說到:“古某人,這個,身強力壯,暫時是不需要那種……啊……”他心裏在咒罵著:“臭小子,你敢造老子的謠?……嗯,不過你居然交代你大哥把一百萬兩銀子和老哥我一起使用,看來倒是真的把老哥我當兄弟了。罷了,就交了你這個朋友罷,哈哈。”


    阿竹則是喃喃自語:“你這個混蛋啊,六年前莫名其妙的失蹤,現在又去求什麽功名富貴,你腦袋裏麵到底想著些什麽?朝廷裏麵,有這麽容易升官發財麽?……媽的,你已經有上百萬的身家了,你買都可以買個官兒當了,還求什麽升官,求什麽發財呢?”


    一輛馬車已經出了蘇州府的城門,厲風坐在馬車車夫的身邊,兩條長腿晃晃蕩蕩的懸在馬車外亂抖動。他手裏抓著一個小小的酒壇子,大聲的喝唱著:“我願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印茅坑……哎呀,好詩啊好詩啊……自當浮一大白。”說完,他一口就把那兩斤裝的小酒壇飲勁,右手用力把酒壇子給扔了出去,重重的砸在路邊摔碎了。


    車廂內,那小李子細聲細氣的對那趙僖說到:“主子,你就這麽貿貿然的把這小子招攬了?他的武功也許可以算是一流高手,可是渾身匪氣,恐怕老主子那裏看到他這種人,就脫下去打軍棍了……尤其我們的人雖然說他來路已經查清了,但是他在那六年中的遭遇可是不清不白,等得您帶他回了燕京,萬一他起了什麽歹心,那可就……”


    趙僖輕笑,用扇子捂住嘴,輕聲輕氣的說到:“小李子,你太多心了。你不是說他用的是華山派的功夫麽?而‘騰龍密諜’收集的資料,也是說他第一次出現就是在華山腳下,還被一個華山弟子推了一掌。那份分析你也見到了,華山派最近百年來,有超過十七個高手突然的銷聲匿跡,那隻可能是其中某個高手把厲風帶去了華山,教訓了六年而已。”


    趙僖很是自負的搖搖扇子,點頭說道:“我是不覺得他可能有問題的,莫非他知道我要去蘇州,就提前幾個月去蘇州府等著?那就太可笑了,我親自來南方查賬,也就是一時興起,來見識見識南國胭脂的,誰有這麽天大的本事啊?”


    小李子楞了一下,連忙點頭說道:“主子你英明,那麽看來那小子的身份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了。可是,小人還是要說,他那脾氣,回到燕京,還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呢。老主子就不說了,二主子他們的脾氣也是剛強得厲害,這小子這麽油腔滑調的,隨時可能惹來殺身之禍啊。”


    趙僖眼睛一橫,滿臉凶煞之氣的喝道:“我的人,誰敢殺?哼,老二他就了不得麽?別忘記了,老三老四可都是我的人,老二他再強,能強過我?小李子,你太多慮了。厲風這小子,脾氣越浮華越好,主子我找得就是這樣的人,帶出去見見那些風流名士的時候,總比帶著你好。你能喝酒麽?你能胡編幾句歪詩麽?什麽都不能,就隻知道掛著一張冷臉蛋,氣氛都被你破壞完了。”


    扇子又搖了搖,趙僖緩緩的*在了座椅上,冷笑著說到:“還有,主子我這不是責罵你,而是要你多努力一些。你的掌力,是怎麽回事?本來主子我還以為你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了,誰知道一上陣就這麽不濟。早知道,主子就帶著上百護衛南下了……唉,要不是那條禁令的話,主子我也不會隻帶你一個人出來啊。”


    小李子連忙低下頭去:“小人讓主子你失望了……等回得燕京,小人一定會向呂總管好好的請教,努力練功的。”


    趙僖滿意的點點頭:“你也算是我的心腹了,如果我有那麽一天,你就是主管,你的功夫太差,傳出去我都沒有麵子,不要讓那幾個看不起你,明白麽?自己見機一點……我看厲風小哥兒的功夫是很不錯的,而且腦筋活絡,以後做你的副手,可是大大的一個助手啊。”


    坐在前麵的厲風心裏好笑:“要我給這個娘娘腔做副手?你等著吧你……嗯,還有一個老主子?還有二主子、三主子什麽的,那就更好了,你這汪水越混,小爺我就越好發達。看準了你們當中最強勢的人,小爺我就去投*他,媽的,當我樂意和你這娘娘腔打交道麽?惹毛了小爺,一腳踢爆你的蛋。”


    厲風嘴裏又哼哼了起來:“太白何蒼蒼,星辰上森列。去天三百裏,邈爾與世絕。中有綠發翁,披雲臥鬆雪。不笑亦不語,冥棲在岩穴。我來逢真人,長跪問寶訣。粲然啟玉齒,授以煉藥說……”他大呼小叫起來:“妙啊,妙啊,我本神仙家中人,奈何遇罪下凡塵……唉,悔不當初,為何調戲那仙女?”順手從身邊的雜貨箱內掏出了一罐子酒,厲風又是一大口。


    那馬車夫笑著恭維到:“小哥兒果然是好學問,聽得這些歌兒就是好聽。”


    厲風瘋狂吹噓起來:“那可不是,小爺我怎麽都是出口成章啊,哈哈哈哈。李白算什麽?隻要小爺我稍微認真點,小爺寫詩的功夫比他高明多了。嘿,就可惜小爺我總是不能認真,奈何,唉!”


    趙僖在車廂內輕輕的把扇子一收,滿臉笑意的拍了一下小李子的肩膀,笑道:“聽到沒有?聽到沒有?這小兄弟我喜歡,嗯,這可是個人才啊,可以說是文武全才。小李子,不要不服氣,你除了認得字以外,能背誦多少詞句麽?”小李子歪著腦袋,撇著嘴,搖搖頭,‘唉’了一聲。看樣子,趙僖對於厲風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厲風在繼續的大呼小叫,弄得路上的行人、車馬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向了他,彷佛看到了瘋子一般。


    而趙僖也終於按捺不住,從車廂內鑽到了前麵去,和厲風並肩坐在了一起,抓起一小壇子酒,和厲風同時大呼小叫起來:“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唱完,兩人酒壇子一碰,同時灌下了肚子去。


    趙僖大笑:“能喝酒的人,就是好人。”


    厲風幹脆的拍打起趙僖的肩膀來:“哈哈哈,你能喝酒,豈不是在誇獎自己是好人麽?”趙僖看到厲風敢拍打自己的肩膀,本能的臉色陰沉了一下,肩膀微微的往後麵一縮。但是聽得厲風說的話,他不由得臉色滿是笑容,仰天大笑起來:“那是,我不僅僅是好人,還是貴人,哈哈哈……黃帝鑄鼎於荊山,煉丹砂。丹砂成黃金,騎龍飛上太清家。雲愁海思令人嗟,宮中彩女顏如花。飄然揮手淩紫霞,從風縱體登鸞車。登鸞車,侍軒轅,遨遊青天中,其樂不可言。”


    厲風大讚:“妙啊,趙兄你果然是豪氣啊。騎龍飛上太清家……宮中彩女顏如花。如花,如花,哈哈哈,果然妙極。”厲風心裏偷笑:“等不及表明自己的身份了麽?唉,我知道你的來頭很大,但是不用這麽著急麽?”


    車廂內,小李子垂頭喪氣的在那裏哀歎:“這下完蛋了,主子的體麵,全都沒了。幸好這裏沒有認識主子的人,否則,那監察禦史可是會狠狠的告上一狀的。私離封地就是重罪一條,還不顧王家體麵大呼小叫,唉,主子起碼要被幽禁,小李子我,就是屁股開花的下場……主子,你不要折騰這麽厲害好罷?”


    在兩個人的狂呼亂叫中,在小李子的私下抱怨裏,馬車朝著杭州緩緩而去。


    進得杭州城,正是中午時分。厲風探出頭去,搖頭歎息到:“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蘇州、杭州倒是齊名的。就是不知道杭州的美女,是否有蘇州的那麽秀麗動人。趙老哥……哎呀,現在應該叫你掌櫃的,你說這杭州的美女如何?”


    趙僖差點一口氣憋死,他心裏暗道:“啊?我堂堂一……居然變成掌櫃的了?哎呀,也是,叫我主子的話,他還不算這麽親近的人,那他也沒有其他的話好稱呼我呀?那也隻能叫我掌櫃的……誒,傳出去非要被笑話的,掌櫃的,掌櫃的,怎麽就好像我是開青樓的?”趙僖搖搖頭,拍打了一下車夫的肩膀,喝令到:“去‘玉華’綢緞鋪。”


    那車夫對於杭州的大街小巷看起來很是熟悉,聽得趙僖的吩咐,也不多說,駕馭著兩匹拉車的馬兒很快的就到了一家三開間的綢緞鋪前。車夫笑著回頭介紹到:“客官是來買綢緞的麽?這可是找對地方了。要說綢緞麽,這鬆江府的貨色如今是上好的了,這裏就是專營鬆江府綢緞的店家,那花紋最是精致不過了。”


    厲風嘖嘖連聲的說到:“你說什麽呢?說什麽呢?我家掌櫃的是這裏的老板,還采購什麽綢緞啊?得了,小李子,你看著心情好壞給帳吧,我伺候著掌櫃的進去了……啊,不要給掌櫃的省錢,你就多打賞一點吧。”


    趙僖樂得眉開眼笑的:“是啊,小李子,不要給主子我省錢,你多打賞一點。”說完,就在厲風的攙扶下跳下了馬車,搖搖擺擺的走進了綢緞鋪。厲風對著滿臉鬱悶的小李子擠牙一笑,嘿嘿有聲的跟了進去。


    小李子黑著一張臉,抓起了趙僖的隨身包裹,隨意的丟下了一張飛錢,在車夫連聲的道謝聲中,跳下馬車,緊跟著厲風走了進去。那車夫看著那注明了一千兩白銀的飛錢,不由得咋舌到:“果然不愧是大老板啊,這打賞就是一千兩銀子。我的老天,他們家有多大的家當,經得起他們這麽花費啊?”


    小李子聽得車夫的喃喃自語,不由得心裏大悔:“哎呀,給個十兩八兩的就足足頂天了,我小李子是被那臭小子給氣糊塗了,怎麽就抽了銀票給他了?我,我,哎呀,一千兩銀子,我要好幾年才能掙回來啦。”


    綢緞鋪內,趙僖搖晃著到了櫃台前麵,保養得如同白玉一般白淨,肥肥胖胖有如胖頭蒜的手指輕輕的在櫃台上敲擊了一下,問到:“你們掌櫃的呢?叫他出來。就說我是燕京來的,找他查賬呢。”


    櫃台裏麵的那十幾個夥計楞了一下,森冷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趙僖,眼光突然看到了趙僖腰間的玉佩,不由得臉色一變。一個夥計急忙招呼到:“哎呀,是掌櫃的您來了?裏麵請,上好的香茶照顧啦……還不快去把掌櫃給請出來?年關到了,大老板下來查賬了。”


    厲風看得暗自好笑,在心裏喝罵到:“唉,這些還是綢緞鋪的夥計麽?我怎麽看比金龍幫的那幫兄弟還能打鬥一些?嗯,按照阿竹以前的身手,這些夥計一個起碼可以揍十個。”厲風此刻體內真元早就到了武林中所謂的先天至境,對於真氣的感應敏銳得嚇人,自然可以一眼看出這些夥計的深淺。很實在的說,這些夥計都有著二流以上的身手,用來做夥計實在是浪費了一些,蘇州府的幾個鏢局子裏麵,身手比他們厲害的都沒有幾個的。


    趙僖點點頭,晃動了一下扇子,看了看在鋪子裏麵選綢緞的客人,微笑著說到:“這裏生意不錯啊,你們可要好好的努力,這紅利是很優厚的,啊?”在一票夥計的大聲迎合聲中,趙僖帶著小李子走進了店鋪的內進。而厲風則是輕飄飄的晃過了一個穿著極度奢華的富商身邊,在夥計們眾目睽睽之下,手指頭輕巧的拎走了那個富商的錢袋,隨後才跟著趙僖走了進去。


    一眾夥計臉色都變成了青色,他們互相看看,作聲不得,隻好裝瘋賣傻,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了。一個夥計搖頭歎息:“主子身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他難道還缺這點錢麽?”在其他夥計陰森的目光注視下,那個夥計立刻發現了自己的錯失,臉色慘變的他連忙閉上了嘴巴。


    綢緞鋪的後院很寬闊,足足有三層院子,趙僖他們三個在一個夥計的帶領下,慢條斯理的直進到了最後一層院子裏麵。厲風是越走心裏越吃驚:第一層院子裏,那幾個正在劈柴的中年漢子,起碼有著三十年用刀的功夫;第二層院子裏麵,幾個正在下象棋的老頭兒,看他們那青筋暴得老高,烏黑的手指,就知道他們練的有一種極其惡毒的爪功。更加不要提的,是厲風那敏銳的神念感覺到的,足足三十七人那敏銳的眼神,每一個人的眼神給予他的壓力,都不弱於‘九影龍’龍千裏的那幾個得意屬下。


    厲風有點弄不清楚了,管你趙僖的來頭再大,他們在這裏不過是開一個綢緞莊而已,有至於安排這麽多高手在這裏麽?尤其是蘇州府,似乎也有一個‘玉華’綢緞鋪,如果趙僖在那裏也是去收帳去的,那豈不是那邊也有這麽多的高手存在?相比較起來,古蒼月他們蒼風堡在蘇州府的實力,可就有點不如這小小一個綢緞鋪了。


    進得第三層院子,厲風則是被兩個中年使女嚇了一跳。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相貌,手上拎著的也是平常百姓家經常用的黃銅水壺,但是這兩個使女卻已經是趨於內功大成,三花朝頂的境界。換句話說,她們已經進入了引氣後期,距離先天之境也不過是一步之遙了。厲風心裏安慰自己:“沒關係,沒關係,他媽的,這兩個老女人,要是沒有機遇,可能一百年也進不了先天之境呢。小爺可是一元宗的高徒啊,她們能比得過小爺我麽?”


    不過,正是因為這兩個女人的存在,厲風第一次有了一種威脅感。天下的高手能人眾多,自己除了比他們多一點法力,會很多法術之外,功力也不過是先天化境而已,實在是要小心才是。厲風身上那種飛揚跳脫的氣息立刻減弱了一半,走起路來也不是那樣東倒西歪,搖搖晃晃的了。小李子點頭冷笑:“得,這還有點人樣了。”


    進得第三層大院的大廳,一個胖胖的老頭子已經迎接了出來,對著趙僖的臉看了半天,他急忙跪倒在了地上:“屬下騰……”


    趙僖一擺手:“罷了,不用多禮,起來罷。這個是小李子,我的內府主管。這位是厲風厲小兄弟,我剛剛招攬過來的武林高手。”


    老頭兒飛快的瞥了厲風一眼,眼裏寒光一閃,他滿臉笑容的說到:“是,是,是,這邊請……誒,主人這次怎麽派您下來了?天寒地凍的,您也不小心一下身體?尤其您居然就帶了一個人隨行,這可就……”


    趙僖不耐煩的擺了一下手,坐在了居中的太師椅上,‘刷’的一聲打開了折扇,笑著說到:“那有什麽?如今四海清平,身邊帶的護衛太多了,行動不方便……厲兄弟,你隨便坐。老趙,叫人上茶,哦,我們還沒有用早餐的,你派人整治一番罷……這種事情本來也輪不到我親自出來,不過,想來見識一下南國風情,平日裏是沒有機會的,正好趁著這借口,向父親求情了半個月,總算是放我出門了。”聽得趙僖的話,那個帶他們進來的夥計連忙奔跑了出去。


    厲風彷佛沒有骨頭一般的癱在了一張椅子上,看著那兩個中年婦女擠眉弄眼的,彷佛在調戲她們一樣。小李子看著厲風的那幅德行,恨不得就要衝上來打他,奈何小李子深知自己不是厲風的對手,隻有歪著腦袋不朝那邊看了。


    接過老趙親自送上的香茶,趙僖輕輕的用茶盞蓋子抹了一下茶沫兒,頭也不抬的說到:“最近你們這邊,生意還好罷?蘇州府的宿掌櫃的,可是老糊塗了,很多事情都辦的不怎麽順心,我已經請他回家養老去了。老趙,你這邊沒有什麽問題吧?”


    老趙,胖老頭兒連忙哈腰說到:“您放心咧,老宿那邊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有些事情,他是不怎麽用心,可是我也不好提醒得他……不過我這邊,一切都井井有條。誒……”老趙偷偷的瞥了厲風一眼,把握不住他和趙僖的關係到底如何,隻能很含糊的說到:“一切收益都很可觀,尤其最近也聯絡了不少合作的同業,等下老奴會給少主子看看賬本的。”


    趙僖隨意的點點頭,抿了一口茶水說到:“也罷了,就這樣吧,什麽賬本的事情,我也懶得管,你們到時候直接送回我父親手裏吧。要不是老宿那邊實在太不象話,花了這麽多銀子又沒有辦好事情,我也不會讓他回家養老了……你老趙麽,父親是誇獎你向來是精明能幹,否則也不會讓你負責這一片地方了,倒是要好好表現一下的。”


    頓了頓,趙僖笑著抬頭,把茶盞隨意的放在了茶案上,嘻笑著說到:“我這次下來,就是為了一個好玩。蘇州府逛悠了一圈,沒有找到什麽合適的人,你看給我在杭州,找幾個有名的姑娘,要是有好的,我就帶回北方去……還有麽,給我弄幾件稀奇的貨色,我拿回去好賞賜人的,嗯?我是要趕回燕京過年的,可不要讓我久等。就這麽兩三天的功夫,你給我找幾個紅姑娘,我看看行不行。”


    老趙麵有難色的看著趙僖,小心的問到:“您看,您要是帶那些煙花之女回去,老主子最心煩的就是這些人,要是傳出去,恐怕我也要領一個大不是吧?”老趙滿臉都是委屈,很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趙僖身子哆嗦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苦笑著說到:“罷了,我知道你最害怕的就是我爹,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你不要插手,給我提供點消息,我帶小李子和厲哥兒自己過去就是了。這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正經事情,你要是害怕上麵責怪你,你就直接把我的形跡報告給我爹就是,那就沒事情了。我爹知道你沒辦法管住我,他自己都拿我沒轍,自然不會怪你的。”


    老趙臉上露出了苦笑:“少主子,您看,老奴就……”


    趙僖大方的揮動了一下扇子,笑著說到:“得了吧你,嗬嗬,你等下給我看看你們今年花了多少銀子,辦了些什麽事情就足夠了。老宿那邊是花了錢,事情沒辦好,所以我才撤了他,其他的事情,我是懶得管的。沒大錯就是,總之凡事都還是要*你們,要是不相信你老趙,會派你來杭州,負責東南地界上的事情麽?”


    頓了頓,趙僖搖頭說道:“不過,我隻說一句話。老宿和你是袍澤,所以我知道你不忍心告他,可是這種事情,一次兩次就夠了,多了的話,小心爹那邊派下人來,你老趙屁股就要開花了。”


    老趙的額頭上頓時一層冷汗滲了出來,他連忙說到:“是是是,是老奴糊塗了,少主子放心,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厲風聽了個滿頭霧水,他畢竟對於人世間很多事情經驗太少,所以趙僖和老趙嘰裏咕嚕的說了半天,他楞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意思。聽了這麽多話,厲風就隻能判斷,那老趙是綢緞鋪在東南地界上的頭目,而那個老宿似乎是虧空了不少銀兩,而老趙知道了卻沒有向上麵報告,趙僖正在這裏恩威相加的收服人心呢。


    厲風盤算了一陣,心裏頓時計算開了:“娘的,整個東南地界上,有多少府城,多少縣城啊,這店鋪一開就是多少家?每天能賣出去多少綢緞?又有多少銀子入帳?哎呀呀,這可比金龍幫的辛苦錢要發達得多了……果然還是做生意好,例如傳說中的那位沈萬山,他老人家還修了一半的南京城牆,哎呀,那是多少銀子?”


    厲風的眼珠子嘰裏咕嚕的亂轉,一對眸子都已經變成了金色的。


    聽得老趙在那裏說到:“少主子要的珍奇異寶,老奴會想辦法,看看能否弄得幾件。實在是平日裏我們都沒有關心這方麵的消息,所以,對於那些奇珍,實在是不熟悉啊。”


    厲風聽得珍奇異寶這幾個字,一下子就回過神來。他大咧咧的叫嚷起來:“不就是珠寶麽?那又有什麽難弄的?要文著拿,就用銀子去向那些波斯胡人買賣就是,奈何他們獅子大張嘴的話,恐怕就要多花五六成的價錢。如果要武拿,那就幹脆直接……”厲風惡狠狠的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獰聲說到:“反正不是自家人,死了也不心疼。抹了他們脖子,搜刮出他們的珠寶,就往西湖一沉,誰會知道呢?”


    老趙聽得是眼睛翻白,作聲不得。小李子狠狠的吞了一口吐沫,吧嗒了一下嘴巴,想要說什麽,但是還是閉上了嘴。隻有那趙僖狠狠的用扇子一敲自己的大腿,笑道:“妙嗬,就按照厲哥兒的話去做。那些波斯胡人賺的也夠多了,我哪裏有這麽多銀子去買他們的珠寶?要是讓你老趙拿鋪子裏麵的錢墊上,這也是不怎麽合適的事情……這裏高手應該還有幾個罷?老趙,你派人去打聽一下,把最大的幾個胡人珠寶商給做掉就是了。”


    趙僖臉上陰狠的煞氣一閃:“反正不是我中華子民,死了就死了罷。”這凶狠的氣息,似乎是天生就存在於他的骨子裏麵的,完全是先天生成,和後天幻境無關的。說到殺人搶劫,他就好像吃飯喝酒一般的輕鬆閑適。


    厲風暗讚:“妙啊,這樣一個主子,倒是有意思。如果碰到一個軟綿綿的老好人,那豈不是成天被人陷害麽?小爺我哪裏有這麽多力氣去幫你消災解難?我是寧願去陷害別人,不願意被別**害的。”


    老趙聽得趙僖這麽說了,也不能再說什麽,就隻能唯唯諾諾的答應了。


    一聲輕響,幾個夥計提著巨大的食盒快步走了進來,在大廳裏架起了桌子,把一色色美味擺放了上去。看得出來,這些夥計在外麵很是下了一份功夫,這麽短的時間,就叫人做好了二十餘道大菜,連帶著十色美酒送了上來。


    趙僖笑起來:“好好好,倒是真的有點肚餓了。等用過了飯,老趙你給我隨便說說你們這邊的情況,我回去也好有個交代,其他的詳細的情況,你自己派人送去燕京罷。來來來,大家用飯,啊,用飯。”


    說得客氣,可是坐在餐桌上的,敢於坐在餐桌上的,也就厲風一個。小李子忍著肚餓站在趙僖身後,不斷的給趙僖加酒,夾菜。老趙和兩個中年使女也是恭敬的垂手站在旁邊,看都不敢往桌子上望一眼。隻有厲風風卷殘雲一般,卷起袖子,蹲在太師椅上,飛快的把一碟碟的合口的菜肴掃了個幹淨。


    趙僖看得有趣,不由得鼓掌大笑:“妙哉,看到厲哥兒胃口這麽好,我也要多加兩碗飯。嗯,小李子,你也坐下吧,不要拘束了,這裏不是府裏麵,不用講究這麽多的。”


    小李子也是餓得狠了,於是告了一個罪,勉強的把屁股掛了小半邊的坐在了椅子上,斜斜的朝著趙僖,就著眼前的一盤鬆鼠魚,扒拉了三大碗飯下去。至於給趙僖倒酒的事情,自然就有老趙親自來做了。厲風一對賊眼在小李子和老趙的身上揣摩了半天,心下感慨:“媽的,這趙僖不會是真正一個王爺罷?看起來也不象……家裏麵的規矩這麽大?”


    厲風突然在心裏驚叫起來:“哎呀,這趙僖要是和那王爺有關係,這小李子可不就真正是個太監了麽?難怪說話都這麽古怪,嗯,感情是的啊,嘖嘖,看樣子小爺我還真的把上了一個好主子,飛黃騰達舉日可待……就是不知道那傳說的,說是皇宮裏麵有道藏藏書的事情是否真的……唉,還有那阿竹,現在估計都要罵死我了罷?嘿嘿,明知道古蒼月會和你一起讀那條子,我不把他牽連進裏麵,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


    沒有什麽閑話可說,厲風在這個詭秘的綢緞鋪住了三天,白天就是吃吃喝喝養精神,晚上就是跟著趙僖和小李子在花街柳巷裏到處亂竄。三個晚上的時間,趙僖為了爭奪那些紅牌姑娘,已經得罪了十幾個豪強一級的人物,奈何厲風卻是過江強龍,舉手投足就把那些豪強丟進了西湖裏麵,看得趙僖是大呼過癮。


    而杭州城這三天則是血案迭起,凡是和趙僖起了衝突的那些本地豪強,在回家後都全身骨裂而死,胸口上無一例外的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漆黑的爪印。厲風想到第二層院子裏麵下棋的那幾個老頭,心裏頓時了然。


    到了第四天晚上,眼圈旁邊已經有了一圈黑邊,走路都有點晃悠的趙僖搖搖擺擺的正要出門,老趙已經是一臉笑容的帶著幾個夥計走了進來,笑著說到:“少主子,您要的東西我已經給您帶來了……嘿嘿,讓您久等了。不過,老奴不敢在杭州地界上做出太多的事情,所以派了幾個得力的下屬去了揚州一趟,來回花了三天三夜,幸好不辱使命,很是拿了一些好寶貝回來。”


    說完,老趙揮揮手,身後的那幾個夥計頓時走上前,把手裏抱著的小匣子放在了桌子上,輕手輕腳的打開了,頓時珠光寶氣讓燭火都失色了不少。


    趙僖有點貪婪的走了上去,緊緊的盯著匣子裏麵的各色奇珍異寶笑聲讚歎起來:“妙,極品啊……厲哥兒,看這火鑽獅子,通體用最好的翠玉雕刻,兩顆眼睛是兩顆火鑽,就這兩顆血一般的鑽石,價值就在百萬以上啊。果然是難得的極品……唉呀呀,看這羊脂如意,乖乖,有一尺二寸左右的長短罷?爹書房裏麵的那一柄倒是有他的大小,但是玉質可是差了不少。”


    趙僖輕手輕腳的抓出了一串項鏈,呆呆的打量起來,低聲說到:“好啊,一串兒整整四十九顆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小李子,南京城裏,這麽一顆珠子是多少錢啊?”


    小李子打量了一下,連忙謙卑的笑著說到:“啊,主子,這寶貝可不得了,上次小的去南京城,采購珠寶給娘……啊,給主子的娘親的時候,這麽一顆夜明珠單賣都花了小的八萬兩銀子,如今正鑲嵌在主子娘親的玉帶上呢。”


    趙僖笑起來:“娘親喜歡的就是珍珠,這一串珠子給她老人家送過去,肯定得個誇獎的。小李子,這串珠子你小心的收起來罷,貼身放好了……”


    厲風見得有趣,不由得也走上前去,端詳了起來。看了一通,他看到很多珠寶也就是一般的上好貨色,那些寶石的質地還遠遠的沒有自己從那鍾乳石洞裏挖出來的好,頓時也就失去了興趣。不過,他目光一轉,卻被一顆漆黑的,拇指頭大小的孤零零的放在一邊的珠子吸引住了。厲風捏起了這顆黑色珠子,吞了口吐沫,低聲呼叫起來:“哎呀,五蘊珠?不可能罷?這珠子能在人間出現麽?”


    趙僖楞了,死死的盯住了那顆黑色珠子,問到:“厲哥兒,你說這是什麽?”


    厲風小心的把珠子遞給了趙僖,搖頭說道:“掌櫃的,這珠子你可收好了……趙掌櫃的,你這次,最好多派幾個人護送我們回去罷,這風聲要是傳了出去,我保證我們走不過長江,就要被分屍了。”


    老趙的臉色一變,說到:“這珠子,據下麵的人說,是一個波斯大胡子割開了自己的小腿,藏在小腿肉裏麵的,想來是珍貴的緊了,但是要說是什麽五蘊珠,我們不是珠寶的行家,倒是識辨不出來的。”


    厲風輕笑一聲,開始賣弄起來:“這五蘊珠麽,我也就是看書的時候見過介紹罷了。這珠子,佩戴在身上,水火不侵,蛇蟲不敢近體,百毒見之而消。就連飲酒過多了,隻要把他含在嘴裏,頃刻之間,酒氣都化為汗水出去了,立刻清醒如初。這可是件好寶貝啊,該稱為無價。”


    趙僖呆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一對鷹目裏滿是讚許的色彩:“妙極,這五蘊珠,我看《上古收奇錄》裏,倒是有過很少的介紹,想不到厲哥兒見識如此廣博,我這次可是找到一個妙人……老趙,弄一桶水來。”


    趙僖的命令得到了忠實的執行,一大桶子井水被端了進來。那些夥計也是急於看熱鬧,速度更是快了不少。趙僖賣弄一般的笑了笑,手指頭一彈,五蘊珠頓時被扔進了水桶之內。‘嘩啦啦’的一片水響,桶裏頓時開了花,那些井水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逼了出來,衝起了一尺多高,落在了地上。而那些落在地上的水也是‘哧溜溜’的朝著四周流淌而去,留下了當中一塊丈許方圓的地麵涓滴絕無。


    趙僖狂笑,他重新捏起了這五蘊珠,連連讚歎到:“好寶貝啊,好寶貝啊……老趙,這次你居功至偉,日後我會好好看覷你的。”


    老趙滿臉的喜色,uu看書w.ukansh 連忙躬身下去,連聲稱謝。


    趙僖也沒有興趣再去品玩其他的珠寶了,他笑著說到:“你給出去辦活的兄弟們都多多的打賞一些罷,剩下的珠寶,你給我弄一輛上好的馬車,藏在暗格裏麵,我明兒就回去……嗯,就按照厲哥兒說的,你多派人手送我們回去。嘿,就這一顆五蘊珠,都可以讓無數匪類起心搶劫了罷?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頓了頓,趙僖又淫笑起來:“明天就走,今天我們去西湖上不醉不歸。厲哥兒,你練那童子功可不是好事,男人的一大樂趣,可就沒有了啊。”


    厲風怪笑:“小爺我會的武功很多,等得我憋不住的時候,這童子功廢了也就廢了罷。”


    兩人相視大笑,施施然的肩並肩的帶著人走出了綢緞鋪。小李子跟在身後五尺的地方,不斷的搖頭:“好個不知道禮數的家夥,居然敢和主子並肩走,實在是太不知道禮節些……唉,等回去了,非叫那夏主管好好的調教你一番不可,否則豈不是叫人家笑我們府裏規矩都亂了?”


    滿天的雲彩,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一片片的雪花飄落了下來,引起了無數的歡呼聲。西湖邊上,正是通明,笙歌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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