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婆婆是確定陳宇已經轉身走出院門,才自言自語抱怨的。


    她哪裏知道,陳宇體質異於常人,有元氣加持,聽覺靈敏。


    她的抱怨,被陳宇盡數聽進耳朵裏,讓陳宇頓感柳暗花明,計上心頭。


    陳宇對黃婆婆前半句話,樂家找她買過琴弦置若罔聞。真正吸引陳宇的,是她的後半句話:她的兒子,是個嗜賭成性的逆子。


    那麽不難猜測,黃婆婆之所以愁眉苦臉,也是因為她的逆子。


    “唰!”陳宇猛然轉身,把黃婆婆嚇了一跳。


    黃婆婆叫道:“嚇死我了,你咋又不走了呢?”


    “黃婆婆,您為您的兒子嗜賭成性感到煩惱,對不對?”陳宇問道。


    黃婆婆楞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陳宇的跳脫,更加驚訝於陳宇的聽覺。


    不過,琴弦的事是秘密,她兒子是個賭棍的事情不算秘密,十裏八鄉都知道,她想瞞也瞞不住。於是,她點頭承認道:“對啊,怎麽了?”


    “很好。”陳宇笑道:“那我們做個交易好不好?我幫您兒子戒賭!”


    如果陳宇能夠成功,條件是什麽,陳宇沒提,但黃婆婆顯然知道的。


    聞言,黃婆婆當即眼前一亮,被陳宇的條件給說服了。


    事實上,她老頭子死得突然,根本沒告訴她那根琴弦有多重要。她僅僅把那根琴弦當做老頭子唯一的遺物,好生保管罷了。


    直到前兩年樂家來找她買琴弦,她拒絕後才心生疑慮,從此把她家裏有一根材質特殊、剪不斷、燒不爛的琴弦的事,當成秘密藏在心裏。


    也幸虧她和她兒子不知道那根琴弦的價值,否則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早把琴弦偷走賣錢、換成賭資了。


    刨除琴弦的事,她隻是一個教育失敗的老母親罷了。


    她做夢,都希望嗜賭成性的兒子能改邪歸正。


    對她這種含辛茹苦的農村婦女來說,兒子,便是她的全世界。


    相比之下,區區一根琴弦,又算得了什麽?


    黃婆婆似乎沒有理由拒絕陳宇,她將信將疑地問道:“你真能幫我兒子戒賭?他年紀輕輕就不學好,陷入賭桌十多年了,整天遊手好閑、偷雞摸狗。”


    即便在她這個當媽的看來,她三十幾歲的兒子都屬於無可救藥的貨色了。


    陳宇自信滿滿地拍著胸膛,許諾道:“您放心,保證藥到病除!”


    “行!”黃婆婆猶豫一下,答應了陳宇。“隻要你能辦成,琴弦好說!”


    恐怕來找黃婆婆購買琴弦失敗的樂家,做夢都沒想到,陳宇成功得如此容易。可憐天下父母心,有時候,你跟為人父母的,講大道理沒有用。


    啥好處都往他們的子女身上招呼,事情成功率絕對蹭蹭往上漲。


    接下來,陳宇向黃婆婆詢問了她兒子黃立齊的詳細情況,頗感有趣。


    好家夥,黃立齊居然不是一般的賭棍,連賭錢,都賭出花樣了。


    黃立齊玩的,是鬥蟋蟀。用北方話來說,叫鬥蛐蛐兒。


    鬥蟋蟀亦稱秋興,用蟋蟀相鬥取樂的娛樂活動,流行於全國多數地區,多在秋天舉行。恰好在古代漢字中,‘秋’這個字正是蟋蟀的象形。


    談起鬥蟋蟀,玩家們總會提到兒時鬥蟲的經曆,以及這項娛樂活動的悠久曆史。華夏蟋蟀文化,曆史悠久,源遠流長,具有濃厚東方色彩。


    它更是華夏特有的文化生活,亦可稱之為華夏的藝術,主要發源於長江流域,與黃河流域的中下遊。


    從經濟角度來看,古代的這兩個地帶,比較富饒,百姓生活相對穩定。


    吃飽了,穿暖了,當然就要琢磨變著花樣地玩了。


    鬥蟋蟀始於唐代,盛行於宋代。在兩千五百年前,經孔子刪定的《詩經》中,就有《蟋蟀》之篇。它已和釣魚、養鳥、種花一樣,深入人心。


    南宋,在鬥蟋史上是著名的時代。此時鬥蟋蟀已不限於京師,也不限於貴族。市民,乃至許多僧尼亦雅好此戲。


    《燕京歲時記》:七月中旬則有蛐蛐兒,貴者可值數金。有白麻頭、黃麻頭、蟹胲青、琵琶翅、梅花翅、竹節須之別,以其能戰鬥也。


    上等蟋蟀,均係主人不惜重金購得,名蟲必用青白色泥罐貯之。


    時至今日,這項活動與金錢掛上了鉤。


    在許多地區,甚至有‘蟋蟀賭-場’,玩家們每場比賽下注三百塊,而提供場地和保證競賽公平的莊家,還要場場拿走百分之五的抽水錢。


    鬥蟋玩家會花大量時間來挑選合意的蟋蟀。


    專家說,頭大、腿大、觸須直,是善鬥蟋蟀的特質。


    蟋蟀的食量很小,隻吃少量米就夠了。但一些鬥蟀愛好者為了讓蟋蟀更勇猛,會給它們吃激素、蒼蠅幼蟲,有時甚至是迷-幻-藥之類的非法藥物。


    野生蟋蟀的壽命大約為一百天,精心飼養的也延壽不了多久。再加上鬥蟋蟀必定有輸有贏,輸一場,沒準你的蟋蟀就缺胳膊少腿了。


    因此,蟋蟀屬於消耗品。


    黃婆婆這樣的家境,能經得起黃立齊隔三差五換蟋蟀、打激素、輸比賽?


    黃婆婆累彎了腰,一年到頭攢不下多少,全他媽喂了蛐蛐兒了。


    什麽?隻有夏末、秋天,鬥蟋蟀才流行?


    那冬天和春天,黃立齊是不是能幫母親分憂?


    不好意思,不能。


    賭棍,有一頭算一頭,全是豬狗不如的畜生。


    春天和冬天,黃立齊不幹活,在家研究怎樣飼養才能讓他的蟋蟀變得更強壯、打起架來更猛。再或者,他捧著紙筆,幫明年要養的蟋蟀製定戰術戰略。


    然後,他就窩在床上,看與鬥蟋蟀有關的電視節目,期盼著秋天的到來。


    黃婆婆一年賺的辛苦錢,全被黃立齊用來購買蟋蟀、購買給蟋蟀打的激素、購買養殖蟋蟀的蛐蛐罐、購買引誘蟋蟀戰鬥的引棒。


    以及,他參加賭鬥,贏了好說。輸了,得交錢。


    外加給蟋蟀賭-場的抽水。


    不光花光家裏所有錢,家裏的負債,還一年比一年多。


    鬥蟋蟀,早就是有錢人玩的遊戲。黃立齊沒錢,他的蟋蟀不是啥名貴品種,除了被虐,等待他的不會有第二種結果。奈何這個畜生,偏偏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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