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妻子柳氏喊他也不作聲,饒是孩子們喚了他也沒個好臉色,隻在屋子裏頭,悶不做聲的喝著茶水。


    柳氏是曉得馮永康的脾氣的,曉得他在氣頭上之時最好不要上趕著往前湊,便也就知會孩子們各忙各的去。


    這一直便到了晌午,柳氏做飯前來問他:“晌午你是在家裏頭吃,還是去酒樓吃?”


    這一問不打緊,馮永康這憋著的滿肚子的火,衝著柳氏便發了出來:“眼瞎了不成,沒瞧著我在家的呢,不在家吃飯在哪兒吃?”


    柳氏被莫名其妙的吼了一頓,心裏是又氣又委屈的,卻也沒敢大聲反駁,隻小生嘟囔:“平日裏你這會子在家,也大都去酒樓那吃的……”


    “那是平常,今日是今日!”


    馮永康一想到今兒個在福順樓裏頭發生的事,這氣兒便覺得不順:“今日你怎麽這麽聒噪,趕緊去做了飯去,都啥時辰了?”


    柳氏看馮永康這在氣頭上,便也閉嘴不作聲了,隻低著頭去灶房裏頭一通的忙活。


    馮永康喜愛吃麵,柳氏曉得,又想讓他氣消一些,便特地做了臊子麵,簡單炒了兩個菜。


    一個是熗炒南瓜絲,一個是絲瓜炒雞蛋。


    做好了之後,便張羅著喊馮永康吃飯。


    馮永康在屋子裏頭,正來回的踱步,滿心的焦躁。


    論理說,他從福順樓出來時,是帶著氣的,夥計也是瞧見了,這會子章永昌必定也是曉得他氣衝衝走人的。


    到了這個時候,酒樓裏頭竟是沒有一個人來尋他,喊他去酒樓裏頭吃晌午飯的。


    原本馮永康還惦記著,若是章永昌來了,哪怕是讓連榮來呢,這事兒也就過去了,他也不再計較章永昌今兒個的事,往後還和和氣氣的處,也不會虧待了這個掌勺大廚。


    可這左等右等,竟是連個人影兒都不見。


    不過若是算起來的話,即便今兒個晌午家裏頭飯做得比平日裏有些遲,這會兒福順樓卻也是沒有忙完的,估摸著這會兒也是顧不上,大約是要等一會兒的。


    這樣也成,等帶會兒有人來的時候,最好是章永昌來的時候,剛好瞧見他在家裏頭已經開始吃晌午飯了,那就更有的話可以說了。


    這般想的馮永康,在柳氏喚了他時,便出去一並去了院子裏頭準備吃飯。


    臊子麵,到是他喜歡的,到是那南瓜絲和絲瓜雞蛋……


    馮永康這會兒看著這倆菜就煩,擰著眉道:“往後別做這兩道菜,難吃的很。”


    吃都沒吃的,就說難吃?


    這可是她花了好大心思做的菜的,就為了哄馮永康高興,結果還是被說道難吃,再說,這從前不是馮永康挺喜歡吃的兩道菜麽?


    柳氏這心裏頭的委屈又加了一層,卻也沒敢說出口,隻點了頭:“成,我知道了。”


    總算有個不強嘴找事,能讓他稍微舒坦一些的。


    馮永康臉色略微好了一些,端起碗來開始吃麵條。


    臊子麵既是他愛吃的,亦是柳氏的拿手好飯,滋味甚是不錯,馮永康倒也沒挑這麵條的毛病,隻是吃的時候不似尋常一般大口的吃,而是一根麵條一根麵條的挑了來吃。


    即便這般吃也有些說明他此時對這臊子麵並不滿意的意思,可見馮永康到底沒挑毛病出來,柳氏這心裏頭也算是略微安定了些許。


    一頓飯對於柳氏來說,有些戰戰兢兢地吃完。


    因為馮永康這臉色,再吃著吃著臊子麵的時候,變得越來越難看。


    柳氏生怕是因為他對臊子麵不滿意,話也不敢說,見他放下了碗之後,便急忙收拾進了灶房去洗涮。


    而馮永康,站起身來在院子裏頭來回的踱步,時不時的往門口看上一看。


    怎麽算,這個時候,福順樓的夥計們應該也開飯了的。


    這會兒還沒有人來,也隻能說明一件事情,就是章永昌根本就沒這個心思來喊他,也根本沒覺得自己有哪點不對。


    這個章大廚,真想著不在福順樓幹了不成?


    就在馮永康在這裏胡思亂想的,有人影進了院子裏頭。


    馮永康起初以為是章永昌來了,心中略略安生,將微微生出來的那一絲喜色給掩了下去,隻故意板了臉,抬起了頭。


    在瞧見來的人不是章永昌,也並非是連榮,而是宋老五時,頓時一怔:“宋掌櫃,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跟馮掌櫃念叨念叨,怕馮掌櫃把我給忘了。”宋老五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原本就是屠戶,在鎮上開了個肉鋪子的,人長得是魁梧強壯,這人也是嗓子粗,聲音響,喊起話來,聲音響亮,振聾發聵。


    振的馮永康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宋掌櫃,這話說的,來來來,趕緊坐下來喝壺茶。”


    “宋掌櫃來的也正是時候,剛泡好的茶,這茶葉也是我從縣城裏頭帶回來的,滋味不錯,宋掌櫃嚐一嚐?”


    “我這殺豬宰羊的,不講究這吃喝的,馮掌櫃也別忙活,我來也不是來尋馮掌櫃閑聊的,就是有事來問問馮掌櫃。”宋老五道。


    “宋掌櫃有事說就成,要是我知道的,肯定知無不言。”馮永康笑道。


    這滿臉的笑到是沒讓宋老五惱怒的神色和緩半分,反而是陰雲更盛,嗓門也高了幾分:“那好,那我便問問馮掌櫃,是我這肉鋪裏頭的肉骨頭平日裏質地不好?”


    “這倒沒有。”馮永康一怔,不明白宋老五突然問這個的緣由,卻也是如實回話:“宋掌櫃家的東西一向很好。”


    “那好,那我再問問馮掌櫃,是我這價錢給的不公道?”


    “也不是,據我所知,甚是公道,要不然,我也不會選了杜掌櫃這裏買肉和肉骨頭不是?”


    “既是東西好,這價格也便宜,那你且說說看,為啥你們福順樓從明兒個起,就不再在我這肉鋪裏頭買肉骨頭了?”宋老五怒喝道。


    不在肉鋪裏買肉骨頭?


    馮永康也是一愣:“宋掌櫃這話,啥意思,我咋沒聽明白?”


    “馮掌櫃啊馮掌櫃。”宋老五這會子氣得也是不行。


    “都這個份上了,你在這兒跟我裝,揣著明白裝糊塗那?不是你叫福順樓的夥計去跟我知會一聲,說是從明兒個起不再在肉鋪裏頭買肉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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