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親王想到顏家在京城毫無根基,未來兒媳對他和郭氏之前的事知之甚少,如此,倒也不好太過苛責她,心中的怒意頓時消散了不少。


    不過,她收了郭氏給的東西,這還是不對的。


    “你公爹把你叫過來,我看呀,應該確實是有事。小一呀,九爺我呢也是過來人,這做人兒媳的,應該多注意點忌諱,就比如,我就不喜歡隨便在外頭收人家東西的兒媳。”


    一聽這話,稻花頓時明白了,肯定是蕭燁陽母親給她發冠的事被馬王妃知曉了,麵露恍然道:“聽九爺你這麽一提醒,我發現我好像確實是做了一件不討喜的事。”


    見稻花沒有矢口否認,平親王麵露滿意,剛想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就聽到稻花為難的說道:“可是我不做,我良心不安呀!”


    平親王無語:“不收東西而已,你有什麽好良心不安的?”


    稻花歎了口氣:“我不忍心拒絕一個母親,兒子及冠,母親不能觀禮本就是一大憾事了,若是連親手做的發冠都不能戴在兒子頭上,那就太可憐了。”


    平親王蹙了蹙眉,沉默著沒說話。


    稻花求證般的看著平親王:“九爺,你說,我能拒絕一顆慈母之心嗎?”


    平親王動了動嘴唇,最後又將嘴裏的話咽了回去,板著臉一臉的不高興。


    稻花見了平親王的反應,試探著道:“九爺,你說我那公爹知道這事後,應該不會怪我的吧?聽人說,我那公爹挺大度的。”


    看著小心翼翼的稻花,平親王沒好氣道:“本......老爺怎麽知道!”


    雖說他是挺大度的,可也得分事好不好,郭氏當初那般決絕的要和離,一點也沒給他留麵子,那他現在為何要考慮她的感受?


    稻花垮下了臉:“九爺,好多人都等著看我笑話呢,”說著,看了一下四周。


    平親王順著稻花的視線看了一下,發現不管是男眷還是女眷都在盯著他們這邊呢,頓時麵露不悅。


    這些人在幹什麽呢?看他平親王府的笑話?


    稻花繼續道:“我那公爹的繼妻看我不順眼,也不知在我公爹麵前說了我多少壞話,在我公爹心裏指不定覺得我是一個多麽討人嫌的人呢。”


    “要她再借著發冠一事添油加醋的編排我,我都預想得到我公爹會如何生氣,然後會如何為難我了。”


    平親王麵色變得古怪了起來,別說啊,要不是之前就認識這丫頭,他還真有可能當眾斥責她。


    掃了一眼注視著這邊的客人,平親王心情就有些惱火。


    很顯然,王妃派管事嬤嬤來告訴他郭氏給了未來兒媳一頂發冠,就是想讓他對未來兒媳發火的。


    稻花一直瞅著平親王,見他臉色變來變去,想了想又道:“九爺,你我一起共患難過,那我們就是朋友了,實話和你說吧,我其實一點也不想嫁入未來的婆家。”


    聞言,平親王驟然瞪大了眼睛,聲音拔高了好幾分:“為什麽?!”怎麽,堂堂慶王府,這丫頭還看不上?


    遠處的人看到平親王這幅模樣,都以為他生氣了,越發興致勃勃的往亭子裏猛瞧。


    稻花搖著頭,歎著氣:“我未來的婆家雖家世不錯,可家庭太複雜了,等我嫁進去後,日後肯定會不好過的。”


    說著,徑直走到椅子前坐下,看到桌上有茶水,主動的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的平親王。


    平親王見了,也順勢坐了下去,氣呼呼道:“你倒是說說,你日子怎麽不好過了?”顏家能和平親王府結親,是高攀,高攀懂不懂?


    兩人對坐而談,讓注意這邊的人都感到疑惑不解。


    剛剛不是生氣了嗎?怎麽這又坐著一起喝茶了?


    稻花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愁眉不展的說道:“我公爹不喜我未婚夫,一點也不在意他。”


    平親王脫口就像否認,可想到他和兒子的相處模式,隻是幹癟的說著:“怎麽會,天底下的父親哪有不在意自己兒子的?你多想了。”


    稻花一臉懷疑:“是嗎,可若我公爹真的在意我未婚夫,又怎會讓他從小就住進自己伯父家?被人欺負了,也不問不理。”


    “我未婚夫從小到大,我公爹都沒有管教過他。”


    “還有,我未婚夫從小在外生活了多年,他連一封噓寒問暖的信也沒寫過,沒問問他在外頭過得好不好,想不想家,有沒有被人欺負,這些通通都沒有。”


    “而且,我公爹還在我未婚夫都快及冠的時候,竟把他的妾室給扶正了,讓我未婚夫頭上多了一個嫡兄。”


    說著,稻花搖頭歎了歎氣:“九爺,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和我未婚夫見麵是在什麽情況下。”


    “到現在我都還清楚的記得,我未婚夫和那些被人販子擄走的小孩卷縮在馬車裏的情形,要不是我出手相救,我未婚夫說不定......”


    “但凡我公爹對我未婚夫上心一些,以我婆家的身份地位,我未婚夫怎麽可能被人販子擄走,還跟著我一起做了一段時間的乞丐。”


    “......”


    平親王聽著稻花絮絮叨叨的講著蕭燁陽在中州的不易,在北疆的拚殺搏鬥,心中抑製不住的湧出了一股愧疚之情。


    在這之前,他心裏一直覺得是蕭燁陽在忤逆他,自從郭氏和他和離之後,這孩子對他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每次看到他都跟看仇人似的。


    慢慢的,他也就不想再見到他了。


    稻花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注意平親王的神色,她沒有提馬氏母子,隻是說了這些年平親王對蕭燁陽的虧待。


    平親王悶頭喝了一杯茶,哼聲道:“你自然向著你未婚夫了,我就不相信,他這個做兒子的就沒有錯?”


    稻花麵露不愉:“他有什麽錯?我公婆和離的時候他才不過是個四五歲的稚子,公爹憑什麽把怒火撒到他頭上?”


    平親王不幹了,生氣道:“是他先臭著一個臉,不給我好臉色的。而且還對自己的庶母、庶兄惡語相向,這種情況下我不應該教訓他嗎?”


    稻花冷哼:“你的妾室和庶子逼走了他娘,他難道不應該生氣嗎?你就知道偏心妾室、庶子,可有想過他幼小的心靈。”


    平親王氣得猛的站起來,指著稻花道:“本王哪裏偏心了,少他吃還是少他喝了,他是平親王府的嫡子,吃穿用度是整個王府最好的。”


    稻花也站了起來:“生母離開,他正是恐慌無助的時候,需要的是父親的關懷和陪伴,可你在做什麽呢?你在陪你的小妾和庶子,把他孤零零的拋棄在一旁。”


    平親王氣得胸膛起伏:“你胡說,本王什麽時候拋棄他了?”


    稻花:“當他住進皇宮的時候;當他被人欺負,你卻沒有站出來替他撐腰的時候;當他被人指責,你也跟著一起指責的時候;當他被人販子拐走,你卻沒有出京救他的時候!”


    平親王無法辨解,氣得隻能指著稻花:“你......”


    遠處的人看到兩人終於吵起來了,都有些莫名的興奮。


    亭子裏,稻花和平親王都一臉氣憤的瞪著對方,突然的安靜,讓兩人猛的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漏了嘴。


    稻花仰著下巴,默默移開了視線。


    平親王也尷尬的重新坐了回去,悶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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