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看著已經是黑漆漆,內部其實還有金光的鬼門關內,那浮雕已經吞下了隨弋。


    不過那金光跟黑暗完整融合的時候...


    隱約中傳出了這樣的對話。


    “明知毀滅不了我,又何必堅持”


    “多少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麽自負...我為何要毀滅你..活著,才是最大的折磨”


    “這失落世界是你的手筆”


    “沒錯,這扇門本就為你等待...鬼門關,活人不入,入門即死,但你不會死,就如你說的,我無法毀滅你,甚至會幫你...”


    “幫我什麽?”


    “幫你剝離這肮髒而脆弱的人族軀體,幫你記起那千年又千年的輪回記憶...”


    “....”


    “怎麽,你不想?因為你怕了...沒了如今賴以生存的人類軀體,又失去了身為一個巫最重要的東西,你會一無所有...”


    “是麽....”


    隨弋沉默了下,在被金光徹底吞噬之前。


    “那麽,謝謝”


    浮雕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可再也沒了隨弋的聲音跟身影。


    隻有徒留下來的淡淡歎息。


    ————————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呢?


    藍天白雲,古樹參天。


    亭台樓閣,小樓別院。


    田園幽然,桃花菲菲。


    楊柳依依,刀劍血起。


    這是一個美輪美奐隔離外世的粲然天地,高手如雲,廝殺遍野。


    一群人就這樣廝殺起來。


    “混賬,你們奪我寶物。還想我跪地求饒?”


    “哈哈,你武功如此弱,還想報複我們不曾?留著你也是個禍害,斬草除根!”


    “這裏是青爭大人的管轄區域,你們膽敢!”


    “有什麽不敢的!少拿青爭大人來嚇唬我們,誰不知道青爭大人從來不管這些紛爭..除非冒犯到她麵前,再且這區域這麽大。怎麽會恰好遇上她...你若是運氣真那麽好。就不會為我等圍殺了!”


    打著打著,他們忽然聽到了林中那邊咯吱咯吱的聲音。


    好像是有人踩中了樹枝...


    可他們沒有察覺到任何的氣息...


    直到那陰暗潮濕的茂密藤蔓被撥開,傷痕累累帶著血的手按在了粗糙的樹皮上。一個人扶著樹木,就那麽默默看著他們。


    首先,這是一個人。


    衣袍被撕扯得頗為狼狽,顯然是被野獸撕扯的。裸露出來的地方有很多傷口,一頭垂落的青絲也有些淩亂。那張臉上也有一些傷痕...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判斷這是一個美人,一個身嬌體弱沒有一丁點武功的絕色美人!


    “美人”


    “哈,這個美人是我的!”


    “哈哈!”


    一群本在廝殺的人轉眼就衝向了隨弋。


    在他們衝過來的時候。隨弋靠著樹,閉目凝思,她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樣尷尬的境地。


    並非沒算到自己會因為失去人類生靈之氣而虛弱無法動用一切力量。也並非沒算到自己會落入這個高手如雲的失落之地。


    就是因為知道這是失落之地,她才在鬼門關中利用蒼梧定位進入這個世界。也知道會掉如這個密林。


    嗯,都算到了,唯獨沒算到這個世界中的野獸會那般強大。


    一頭比大象還大的猛虎竟具備小宗師級的殺傷力...


    本來她預估自己在密林中修養一段時間,自有法子可以恢複實力。


    可現在計劃被打亂了。


    這個世界的磁場與她克製得厲害。


    更重要的是,她不僅虛弱....


    而且眼睛看不見了。


    隨弋抬起手輕輕按在自己的眼睛上麵,微微一歎,卻發覺前麵無聲了。


    一片死寂。


    隻有風在飄,樹葉在動...


    她也沒動,隻是靜靜等著。


    半響,她好像問道了一縷淡淡的香味。


    很淡,很涼,像是一種水下清香草的氣味,有薄荷的冰涼,也有梵香的清雅韻長。


    “可還能走?”


    一個女子?


    聲音倒是極好聽的,優柔典雅,又克製疏遠。


    隨弋稍稍直了下身體,說:“可以”


    她不問對方帶她去哪兒,會不會傷害她,為什麽不傷害她,又是什麽人..


    就像對方不問她跟不跟走,是什麽人,從哪兒來一樣...


    也許在這簡短的八個字帶一個問好的對話後...


    有些性格就能看出來了。


    站在隨弋麵前的人淡淡瞥了眼隨弋衣服上的裂口...不單單是野獸撕扯過,還有植物汁液沾染,就算是慌不擇路也不會這麽狼狽。


    除非是...


    她的目光落在隨弋那雙美麗清幽的眼睛上。


    半響,她伸出手,剛要抓起隨弋....


    嗯?


    隨弋一動不動。


    她默默將要抓著對方肩膀的手放在了隨弋的鼻子下麵。


    沒...呼吸。


    死了?


    就在此時。


    隨弋忍不住還是將嘴唇抿了抿。


    這個女子...倒是真的與眾不同。


    “看來還活著”對方說了句。


    “......”隨弋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對方也不管她,隻往前走。


    沒有牽手,沒有帶著一起裝逼一起飛,隻有一個人在前麵走,隨弋鬆了一口氣,在後麵跟....


    也不知過了多久,隨弋聽到了淅淅瀝瀝的清冽小溪水流聲,鼻端處也是各種配合得恰到好處的清香。


    “過了橋後就到了”前頭的人淡淡說了一句。


    “嗯”隨弋聽到了對方的腳步聲明顯重了一些,更加清晰得引了隨弋跟隨...


    過了橋後,隨弋感覺到花香味更深了一些.....腳下是鵝卵石鋪就的路。


    啪嗒,一個木椅倒了。


    隨弋腳步頓在那裏。


    “抱歉”


    “無妨”


    風一吹,椅子就從地麵起來了,挪到了隨弋麵前,可不是人挪的,因為對方進屋了。


    隨弋默了默,摸著椅子做了下來,深深得吐出一口氣。


    她...覺得有些累了。


    有一種累。是很遙遠的記憶。


    那是幼時在街上流浪的時候...那時她剛被那一家人放棄。一無所有得走出那扇門,從此再也沒踏進去過。


    因為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她會餓。饑餓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也是人類的本能。


    她那樣餓,看著街上一個人手裏的麵包發呆。


    那個年代大概一個大大的麵包也就一塊錢,她盯著對方...那個男人看到她了。朝她笑了笑...


    他拿著麵包在後麵追,她在前麵跑...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巷子。又長又黑,而且很潮濕,像是昨晚下過雨,跑過的時候。地麵嗒嗒濺起水,落在那帶著腥臭的青苔上...


    跑著跑著,她很累。卻好像看見了孤兒院那大大的藍天,深深的地窖。嫣紅的火海...


    她跑著,氣喘籲籲,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下...


    那時候,她在想什麽呢?


    她...是個人。


    一個最脆弱的人。


    護不住別人,守不了自己。


    那是一種累,做不到,才累。


    也是一種魔障。


    可那時候她是人。


    現在...也許不是了。


    所以她沒呼吸,不是因為她死了,而是她已經不是人了。


    因為不是人。


    所以失去了視力。


    隨弋坐在椅子上,她知道自己前麵肯定有小溪,旁邊是很多的花草..


    也許這地方很美。


    過了一會,屋中的人走出:“若是要療傷,恐怕你得進來了”


    隨弋起身,回憶著對方之前的腳步聲....


    走向了那扇門,在要碰到台階的時候抬步往上走...


    一個盲人,未必需要別人的幫助,哪怕她剛失明,也永遠比尋常人優秀。


    這大概是隨弋的本事,也是她的執著。


    榮耀可失,尊嚴不能去。


    “熱水已備好,你左手邊有一桶熱水,臉巾亦在其中,衣服在你右手床邊....止血藥等物在桌子上”


    說完這些,門就咯吱一聲緩緩合上了。


    都不等隨弋說謝謝。


    隨弋沉默了一會,自己摩挲著,有條不紊得脫衣擦洗....


    屋外的人正坐在院子裏看書...


    她看的是一本閑庭散記。


    已經看過很多遍了,那書籍的頁麵縱然被小心翼翼對待,依舊有些破舊。


    修長玉潤的手指碰著這昏黃書頁的時候,有種古老氣韻在交疊融合...


    那是一種歲月的歎息。


    她看著看著,聽到屋內傳來咣當一聲。


    轉眼,書放在了椅子旁邊的小桌子上,人已經出現在屋內。


    看著眼前一幕。


    這個來得奇怪、人也很奇怪的年輕女子一手撐著桌子,側對著她,衣袍半褪,露了大半麵的上半身,不管是纖細單薄的背脊還是圓潤的肩頭亦或者是前胸側麵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雖然不是很多,但是足夠觸目驚心。


    她垂著頭,那一頭長發散落零亂,喘息得厲害,抓著桌子的手指也骨節發白,人卻很沉默。


    地上是咣當咣當轉動著的臉盆,灑了一地的水。


    那些水流淌著....


    一如她身上那被劃開的皮肉在緩緩流出殷紅的鮮血..但是其實並不多,隻有一條細細的,沿著身體皮膚流淌下來...


    房間內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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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的臉盆被濺起,木桶裏麵的水倒在了臉盆裏麵,隨弋手裏的臉巾被抽出,放入臉盆中,熱水滾燙,滲出血跡,拿出擰幹...騰騰熱氣到了隨弋麵前。


    也不等隨弋拒絕還是同意,那毛巾就已經落在了隨弋的手裏。


    “我若是你,也不會讓別人幫忙,大概是尊嚴作祟,是以我不勉強你...”


    “反正一會兒後你就會把自己弄暈”


    “到時候我幫你擦身敷藥,你可不能怪我”


    這個人其實也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算是溫柔體貼,會考慮到隨弋的盲人虛弱狀態跟自尊,所以並沒有強製性...


    可在某些時候,她也是比較自我的,比如此刻,她說不走就不走了。


    隨弋捏著毛巾,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呢,還是讓對方幫自己繼續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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