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一夜之間,京城像是披上了一層白色的新裝,屋簷下掛出了萬千水晶條,根根晶瑩剔透,耀人眼神。


    漫天飄舞的雪花落在地麵,讓整個世界變得潔白無瑕、一塵不染,卻不知能否遮蓋住人心的險惡與黑暗。


    “好雪!”


    院內有一小亭,小亭精致玲瓏,琉璃瓦蓋頂,碧綠的八角飛簷上各自掛著一枚銅鈴,銅鈴在寒風中發出“叮叮……叮叮……”的聲音。


    亭下有一石桌,石桌兩側各坐一人,一人俊朗瀟灑;一人成熟穩重,相貌棱角分明,卻是天下第二,有劍神之稱的柳隨雲!


    “這個時候的雪,下的不早不晚,不大不小,來年必定是個好收成!當然是好雪。”


    俊朗瀟灑的年輕人接口道。


    柳隨雲點了點頭,再次看向莊園內的雪景,不由得再次讚道:“好景!”


    “天街飛轡踏瓊英,四顧全疑是玉京。徒兒此處的景色雖然不算甚佳,但大雪之下卻是不弱那京城四景。”


    年輕人笑著接口,同時端起石桌上的酒壇,給柳隨雲斟滿酒杯。


    柳隨雲點了點頭,舉杯一飲而盡,眼中精光一閃,道:“好酒!”


    眉角飛揚,姿態灑脫!


    “人人都說禦酒最香,卻不知這釀了十八年的女兒紅才是最醇!”


    年輕人接口,再次給柳隨雲斟滿酒杯。


    “哈哈……,我有一個好徒兒啊!”


    柳隨雲大笑,笑聲與鈴聲呼和,響徹整個院落。


    “師尊過獎了,書旗愧不敢當!”


    年輕人方書旗笑的自然而毫不做作,雖是謙虛,卻隱含自信。


    “過獎什麽?三十歲不到的先天雖有不少,但能夠找到自己的路子踏入先天的又有幾人?假以時日,天下十大高手必有你一席之地!”


    柳隨雲笑意中透著滿意,自己的徒弟不少,但最為滿意的則是麵前這位。


    方書旗父親乃是前吏部主官,當年礙於三皇子的麵子把他收歸門下,卻不想這位出身顯貴之家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心誌。


    堅韌不拔的心誌,高瞻遠矚的目光,更兼文物雙全,同一輩中幾乎無人能與之媲美!


    “徒兒倒是也想,如此也能不墜了師尊您天下第二的名頭。”


    方書旗眼中罕見的露出一絲希冀,不過還是搖了搖頭道:“但徒兒有自知之明,二十年內是無望天下絕頂之列了。”


    “書旗,天下習武之人千千萬,能夠成就先天的卻不超過三百來位,而能問鼎巔峰的最近二十年也隻有十幾位!”


    柳隨雲笑著飲下杯中美酒,接著道:“所以書旗何必感歎,你走得穩,基礎打得牢,就算他人有了奇遇又能如何?那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強求不得!”


    “怎麽?師尊也懷疑那位陳大俠身懷奇遇?”


    方書旗眼眸一亮。


    柳隨雲放下酒杯,歎道:“到了我們這個境界,就算是有奇遇也要心誌堅定才可,就算是那呂南人,際遇之奇無人能比,但最終踏出這一步不也是經過了百多年的磨礪嗎?”


    “所以那陳子昂就算際遇不凡,本人的心性也是世間罕有的。”


    “嗯。”


    方書旗點了點頭,壓下心中的一絲不甘。


    自己一生不弱與人,倒是想不到一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人竟然走到了自己的前邊。


    “哪位陳大俠真的可以與師尊比肩?”


    方書旗不甘心的再次問道。


    “向家兄弟實力不弱,能獨自一人收拾他們,實力就算不及天下前十,也相差無幾了!”


    “我這幾日閉關,京城局勢如何了?”


    柳隨雲看著自家徒兒微微一笑,換了一個話題。


    “五日前,趙將軍進了京。”


    方書旗臉色一正,他父親身為前吏部主官,雖然因為三皇子的原因官職被免,但關係深厚,許多消息仍能打探清楚。


    “進京之後,趙將軍去了哪裏?”


    “先是到了官舍,第二日又被壓入了大理寺!”


    方書旗眼神微暗。


    “哼!沒有直接下詔獄,看來皇帝還顧及著自己的臉麵啊!”


    柳隨雲更是臉色一冷,語氣一寒。


    “大理寺主官是何儔吧?他為人剛正,應該不會太過為難趙將軍的。”


    方書旗抿了抿嘴角,開口道:“聽說在趙將軍進京的前一天,魏朝的使節拜訪了甄相,然後第二日大理寺的主官就換成了張俊!而且趙將軍的主審官也是張俊!”


    “啪!”


    柳隨雲手中的酒杯瞬間變得粉碎。


    “張俊!那個與趙將軍有過嫌隙的張俊?”


    “沒錯!”


    方書旗點了點頭。


    柳隨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半響,才緩緩一歎,道:“趙將軍的家人哪?”


    “趙將軍的兒子拜了陸七為師,應該跟在他的身邊,不過為防萬一,並未現身。”


    “趙夫人能夠以自己為餌,引開追兵,倒是一位有決斷的女中豪傑。”


    柳隨雲點了點頭。


    “昨日,趙夫人在那位陳大俠的護送下到了京城十裏處的漁陽,然後一群人就消失不見了。”


    “以他的實力,要想躲過別人的耳目輕而易舉。對了,趙將軍在來的路上有沒有說過些什麽?”


    “沒有!據說,趙將軍一直在編寫一本兵書。”


    ******


    同一天,另外的一處地方,甄相爺披著厚厚的貂絨,手裏捧著個手爐,端坐在一間豪華的屋舍內,屋內四角還有炭火燃燒,讓室內溫暖如夏日。


    “魏朝的人答應了?”


    甄相爺雙眸低垂,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答應了!條件還是一樣。”


    一位黑衣漢子立於門旁,拱手回道。


    “哼!看來他們還真是怕了趙平。”


    甄相爺抬了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一位顱骨寬大、衣著華麗的漢子。


    “鐵虎,查清楚最近都有哪些人進京了嗎?”


    “回相爺,山海派四位先天,無想宗兩位,五嶽朝天閣八位,風雲堂兩位,碧血教教主,嗜血盟兩位盟主,自在門三位先天……”


    鐵虎口中不停,一大串人名接連吐出,最後道:“魏朝那麵也來了不少人,京城的先天高手已知的已經有四十多位,總共人數絕不會低於六十位!而且還有人在不停的往這裏趕。”


    “真是一群蒼蠅!天下第一的名頭有什麽好爭的?”


    甄相爺冷笑一聲。


    “相爺,這應該是魏人傳出的消息,說是什麽武林大會!而且還拿出來一枚什麽仙境之匙,引人過來想引起京城大亂的,我們何不昭告天下,說這是一個騙局?”


    那黑衣漢子不解的回道。


    “江湖上的事,我們說了算嗎?而且那仙境之匙可不是什麽不值錢的東西,千年來無數人從中得了奇遇,就像那不老不死的呂南人!這種誘惑有誰能擋得了?”


    “不過據我得到的消息,這仙境最少也要再隔六七十年才會開啟,這時候搶來有什麽用?”


    甄相不悅的看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兩個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先天,也應該也明白那天下第一的名頭對他們的吸引力吧?”


    “哼!一群無知之人,天下第一的那個瘋子還好好的活著那,有本事去找他去!”


    鐵虎不屑的一撇,繼續道:“至於呂南人,不死老人不也死了嗎?”


    他雖是如此說,但眼神中仍然透出一股熱切。


    “好了!我不管這些事,隻要記住,能招攬的都盡量招攬過來,不能招攬的也要給他們一個警告,武林大會他們自己商量著來,但不能讓京城亂了!”


    甄相繼續眯上眼睛,有些疲倦的繼續道:“先天真人,有時候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強大,這兩日死在皇宮門前的先天可曾少了?”


    鐵虎兩人默然,就算他們身為先天,對於朝廷的高官也是敬畏有加。畢竟,他們努力的成就先天就是想要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而再沒有投靠達官貴人更容易達成目標的了。


    而且,先天真人又有幾個無父無母,毫無牽掛的,在朝廷的權勢之下,拿不了你還拿不了你們的家人?


    更何況,麵對數百人的戰陣,先天也要素手就擒!


    “相爺!”


    門外突然想起管事的呼聲。


    “何事?”


    既然對方並未敲門,聲音也隻有一聲,顯然是事情不太重要,隻是看看甄相有沒有休息,休息的話就不會再打擾。


    “陸七出現在了大理寺門前,要求見罪臣趙平。”


    “荒謬!”


    甄相冷哼。


    “他非臣非官,一介草民,大理寺也是他想進就能進的?”


    “告訴張俊!下次再有這種情況,直接以大不敬之罪,把人拿下!”


    ******


    大理寺門前,一群執杖衙役正圍著陸七,幾十位衙役各個氣息深沉,已經孕有真氣,但看著端坐在輪椅之上的陸七仍是臉色凝重。


    一切隻因為這個天下第七的名號。


    “我隻想知道,趙大哥在裏麵過的好不好?”


    “大理寺乃是朝廷重地,無關之人不得入內!陸七,你別不知好歹!”


    說話之人一身青紅官袍,但體格雄壯,眼中精芒四溢,也是一位武道高手,而他身後三人與他更是氣息相交,龐大的氣勢能夠壓得普通人跪地不起。


    但陸七的臉上卻是毫不變色,反而在手中把玩的一柄木質飛刀讓幾人心生忌憚。


    就算對方手裏的飛刀棱角不全,木質疏鬆,但隻要在他手裏,那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門前的場麵陷入對峙,而在大理寺內,陳子昂抱著不哭不鬧的趙永寧正悄悄的立在一間房屋的角落之內,靜靜的看著屋內抱頭痛哭的趙平夫妻。


    也許是因為趙平身份畢竟不同,他卻是有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隻是手腳之上的鐐銬卻是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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