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打來的電話,電話裏語氣盡量輕鬆:


    “震宇,我把redeem那群混蛋引渡回去,交給檢方了,估計這輩子都要在監獄裏過。”


    “嗯,他們是罪有應得,隻遺憾那邊沒有死刑,但這麽活著也是一種懲罰,就像薈雲美那樣,還是簡陽幫了她的忙。”


    淩震宇聲音沒有波瀾,但能聽出語氣相對緩和。


    “震宇,醫院暫時選定,打算就在國內清北大學附屬醫院正在洽談,設備有些欠缺,雲深正在完善。”


    “嗯,你看著辦,”手指漸漸握緊手機,淩震宇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還有多久?”


    “大概,大概兩周,震宇你別擔心,你要相信我……”


    “我信。”


    簡短的兩個字之後,是兩個男人的沉默。


    誰也不掛電話。


    但誰也不說話。


    都知道對方想說什麽。


    都知道對方說不出口。


    半分鍾後,淩震宇先打破靜默:


    “琪琪在主持股東會議,她已經可以獨當一麵,我很欣慰。”


    “震宇你別這麽想,你知道她要的是什麽。”


    “我知道,所以我相信你。”


    電話那邊的人歎了口氣,說:


    “我不舍得她麵對這件事,但震宇,我也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會不會太殘忍,我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去做這個決定,所以糾結,我坦白,做這個手術,更多的壓力在於琪琪,我怕她傷心。”


    “我知道,”淩震宇深吸氣,轉身靠在陽門框上,“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威廉,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我不擔心,至少還有你。”


    “不不,誰也代替不了你,她看起來樂觀,其實骨子裏比誰都倔,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得活下去,為了一個叫安離琪的女人。”


    淩震宇沉默,幾秒後,微啞的聲音響起:


    “我也想。”


    “好,你還是調整身體狀態,準備下周住院,我們跟琪琪說做常規檢查,看能不能達到手術條件,告訴她可以手術,但不告訴她具體時間了吧,震宇——我隻是建議,你做決定,有事打給我。”


    那邊聲音剛開始哽咽,就快速切斷了電話。


    淩震宇拿著電話,久久沒動地方,他腦海裏一直纏繞著那句話:


    下周住院。


    這些年,跟醫院打交道的時候太多了。


    他恐懼,排斥。


    但是沒有辦法。


    他還想從醫院那裏獲得生機。


    其實這才是威廉打電話的目的。


    他繞了很大的圈子,就是想讓他減輕壓力。


    可他不是小孩子,當然理解這件事最大的壓力在威廉那裏。


    威廉,這個名字向來都承載著所有人的希望。


    他從來沒讓大家失望過。


    他從死神那裏拉回來方少的生命。


    仿佛他一出現,帶來的就是生機。


    其實不是,他的難處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怕失敗,更怕讓在乎的人傷心,最怕的是鮮活的生命從指間溜走。


    責任重於泰山都不算什麽,更難得的是他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那份卑微的感情。


    他怕安離琪傷心。


    淩震宇抬頭,對天誠心祈禱:


    欠下威廉的來生再還,但安離琪寸步不能讓,請讓威廉稱心勝意。


    重新回到書房的時候,會議還沒開完,西門澤正在給大家陳述下季度的目標,桑冰麵無表情地在電腦上記錄,就像當初在淩氏集團當特助的時候一樣。


    他靠在門口,有些恍惚。


    安離琪,一個冒名頂替的小丫頭,幾年時間,已經可以接替他的位置。


    他選的女人,如此的優秀。


    再一回神,安離琪在叫他:


    “老公,你電話打了好久哦!”


    他看到筆記本被合上,解釋:


    “剛剛威廉打電話說醫院的事,再回來就沒打擾你們,還順利吧?”


    “有點小事都解決了,但是好累哦,老公你快點找職業經理人,我覺得好累,腦仁疼,幸好有趙特助,西門跟桑冰坐鎮,不然我怎麽辦啊。”


    “沒有他們,你也能搞定,別裝蒜。”淩震宇摟著她的腰往外走,“想吃什麽,犒勞你一下。”


    “吃不下,你跟我老實說,威廉電話裏說什麽了?”


    淩震宇步子一頓,默了幾秒,扳過她的肩膀,說:


    “有件事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別激動,好不好?”


    “你說啊,我激動怎麽了,這不是你在我身邊嗎,不怕的。”


    看她這麽興奮,他深吸氣,大手順著她胳膊往下滑,最後低頭握著她的手,說:


    “如果我很沒用,你會不會生氣?”


    “老公你開什麽玩笑啊,你怎麽會沒用啊,你是我最棒的老公啊,我也很棒啊,慧眼識珠對不對!”


    麵前的女人在努力營造氣氛,她是想告訴他,自己情緒沒問題,夠樂觀,夠豁達,什麽事都能承受……


    越是看穿她,心裏越難受,淩震宇把她拉到懷裏,緊緊抱著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安離琪心裏有些沒底,試探著打趣:


    “老公,你不是外麵有狗了吧?你愛上別的女人我不太相信,不會中招跟人睡了吧……”


    “閉嘴,小腦瓜想什麽東西。”


    “那你說啊,人家著急了呢!”


    “琪琪,”他叫,喉結竄動幾下,聲音暗啞深沉,“威廉經過dna檢測,簡——是我們的女兒。”


    “什麽?老公你說什麽!這怎麽可能呢,這——簡怎麽可能是我們的女兒,我生了三個孩子啊,老公!”


    安離琪推開他,難以置信地追問。


    “琪琪你聽我說完,是薈雲美假扮護士,趁著保鏢不注意,把簡換成了米兒。”


    安離琪:


    “……”


    麵前的女人漆黑空洞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微微一動,眼淚唰的落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琪琪你冷靜一點,簡回來了,她回到我們身邊了,過幾天簡陽就帶她過來,琪琪你別傷心,都是我的錯,我當時都沒發現!”


    他懊惱地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安離琪嚇得趕緊去拉他,哭著說:


    “老公你別這樣,不是你的錯,你別這樣,我心裏好難受啊,簡受了那麽多苦,像個孤兒一樣在角落裏長大,我就是心疼,我沒有怪你,我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像一棵雜草,堅強樂觀的讓人心疼,原來她是我親生的嗚嗚嗚。”


    “你別怪自己,我都沒怪你,是壞人太壞了!”


    “老公你不能這樣,我也心疼你……”


    “你別哭啊老公,不是說簡會來嗎,你幹嘛還哭,我們的女兒沒丟,她長得那麽好,她是你最棒的女兒對不對?”


    淩震宇一愣,大手緊緊攥住那隻幫他擦眼淚的小手,難以置信地說:


    “琪琪,我沒哭啊……”


    “你騙人,愛哭是小狗!”


    他眼睛盯著麵前的女人,試探著說:


    “那你幫我擦眼淚好不好……”


    “那你不許哭了,你別躲嘛,過來一點啊——哎,老公你幹嘛啊……”


    他一把抱起她,原地轉圈,眼淚止不住,聲音哽咽:


    “琪琪,你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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