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依然那麽有穿透力,她甚至聽不出任何異常。


    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安離琪輕聲問:


    “我——我就是有點餓,想問問你——中午還回不回來吃飯,哦你現在在哪裏啊?我過去找你也行。”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瞪得眼眶有些發酸。


    握著手機的小手更加用力,手指關節都泛起不正常的白色都渾然不知。


    另一隻手有些不自在,放在腿上,緊緊攥成拳頭。


    有個聲音在心裏祈禱——


    淩震宇,千萬不要跟我說謊,千萬不要!


    求你千萬不要說謊,你找什麽樣的理由我都能接受,就是不想讓你說謊,知不知道!


    然而心底的聲音,男人顯然沒有聽到。


    因為她眼睜睜看到男人朝著身邊女人看了一眼,接著淡淡地回答:


    “今天有個緊急會議,大概要晚點,你……”


    眼淚直接落下來!


    一顆心像是失重一樣急速下墜到穀底。


    她眨了眨眼,又一波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沒等他說完,就搶先說:


    “那我自己去吃啊,好餓——你忙吧。”


    電話在第一時間被切斷。


    她抬手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親眼看著一直信任的男人撒謊是什麽滋味……


    心裏疼著。


    胸口疼著。


    呼吸不順暢。


    眼淚更是不聽使喚。


    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即便是視線模糊,她還是眼睜睜地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那個女人有意無意地朝著她的方向回頭,看不清她臉上細微的表情,但安離琪能確定她有所察覺。


    男人掌心裏的手機在耳邊停了大概一分鍾,收回手機的時候屏幕已經暗了下去,他把手機放回褲袋裏,邁開大步,直接朝著咖啡店的門口走去。


    那女人腳步輕快,從背影看起來心情大好。


    嗯,長得很美。


    唇紅齒白,有氣質——


    跟他站在一起沒有違和感。


    一直強撐著的情緒似乎在這一刻爆發。


    她無助地靠著車門流眼淚,失去了前進的方向一般。


    駕駛室的車門重新開啟,方輕塵彎腰探進頭來,剛說出個“你”就被嚇得愣住。


    接下裏他單腿跪到駕駛座上,彎著腰問:


    “怎麽了琪琪,誰讓你生氣了?剛剛打電話誰惹你?!”


    安離琪隻顧著搖頭,抬手去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幫她拿了紙巾遞過來,她隻顧著哭,根本不接。


    最後方輕塵手忙腳亂地也幫著她擦眼淚:


    “哎呀,別哭了,你倒是說話啊,誰惹你我替你出氣!不是——不是淩震宇吧?你們吵架了?”


    吵架?


    吵架倒好了。


    原來吵架的時候,他似乎都不會騙人,雖然嘴裏都是惡毒的話,雖然那時候習慣用毒舌攻擊她,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快樂。


    現在他把她寵慣了,她卻一點委屈都受不了了。


    那個女人是誰啊?!


    要是達到能讓他撒謊的地步,想必關係不一般吧。


    看她眼淚一直不停,方輕塵抬手去擦自己額頭的汗,泄氣地問:


    “咱們不去買書了,現在去看長城好不好?!”


    “什麽意思?”


    安離琪一愣,眨著淚眼看他,一抽一抽地問。


    方輕塵又遞過去幾張紙巾:


    “去試試長城能不能再次被哭倒!”


    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安離琪抬手推他:


    “才不要!還要買書呢。”


    “虧你還記得買書啊,打個電話就掉了這麽多金豆,早知道拿個籮筐來裝。”


    “亂講。”


    安離琪嘟著嘴巴埋怨,好歹眼淚算是止住了。


    “我奶奶說,女人不能輕易哭知不知道,不然喜歡她的那個男人會更傷心……”


    眼眶再次發熱,安離琪淡淡地轉頭:


    “女人的眼淚不是最不值錢的嗎。”


    “不對不對,我奶奶說了女人的眼淚比珍珠還要珍貴,所以她一直在做……”


    “你有沒有被心愛的人騙過?”


    沒等他說完,安離琪就打斷他。


    不過看他神色一愣,她又搖著頭苦笑:


    “問這做什麽呢,每個人欺騙的理由不一樣,他也不一樣,或許有苦衷,或許是善意的。”


    方輕塵搬開自己跪得發麻的腿,調整坐姿,把頭仰在駕駛座上淡淡地說:


    “其實善意的謊言也是欺騙,如果大家能一起麵對,那為什麽不開誠布公,為什麽要有欺騙存在。”


    安離琪的心裏一抖,她不確定他為什麽要撒謊,但確定他一直以來的心意。


    對對,能確定!


    她清楚地看到他那隻胳膊,借著拿手機把那個女人擋了出去。


    他不是亂來的人。


    不是!


    眼睛掃到書店進出的人群,安離琪又重拾信心,用紙巾把眼淚擦幹,轉頭看著他說:


    “所以現在咱們應該去買書了,然後一起去吃飯,我請客。”


    抬眼睛迎上她真摯的目光,方輕塵被她感染,也跟著重重地點頭:


    “好,買書,然後你請吃飯。”


    說是她買書,其實所有的書都是方輕塵挑的,兩個人各抱了一摞,結賬的時候安離琪搶先一步把卡遞出去:


    “刷我的卡。”


    方輕塵輕抿唇角,臉色不著痕跡地晃了一下,低頭湊到小女人的耳邊低語:


    “知不知道你這樣,我很沒麵子的……”


    小女人臉色有些不自然,緊接著就是不好意思地對上他的眼睛,壓低聲音解釋:


    “內個,對不起啊方老師,我——我沒想那麽多。”


    看她楚楚可憐的小模樣,方輕塵接著大度一笑:


    “算了算了。”


    兩個人從書店出來就已經快一點了。


    蛟龍吐火一樣的太陽在空中肆虐,方輕塵嫌棄地抬眼瞥了太陽一眼:


    “沒帶遮陽傘的習慣,早知道應該隨身帶把傘,這樣就不會曬到你了。”


    安離琪無所謂地從陰涼裏走出:


    “哎呀,沒那麽嬌氣,快點吧,請你吃飯去。”


    方輕塵趕緊追上去,從袋子裏抽出一本書擋在她頭上,自己倒著的走:


    “女孩子不都是很注意防曬的嗎,你也是,下次出來戴帽子什麽的,都武裝好。”


    對啊,剛剛跟淩震宇並肩的那個女人就戴著帽子。


    想到這裏,她特意回頭朝著咖啡店的門口掃了一眼。


    那邊陰涼一片,沒有一點驕陽——


    看起來像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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