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籠罩天空,狂風呼呼作響,這天氣說變就變。


    “陛下,早點回宮吧。”


    大太監小聲對皇帝說道,今天難得天氣好,陛下興致高,想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天公不作美。


    好好的晴天,轉眼就烏雲密布,狂風大作,眼看就要大雨傾盆。


    “讓我再坐一會,這雨不會那麽快下的。”


    皇帝看著天上的烏雲,想到自己如果駕崩,大越國應該也會如同這天一樣,烏漆嘛黑。


    手下已經給他查出刺殺他的幕後指使是誰,可是他不願意看,就怕看到自己心裏的那個人。


    可是現在他最擔心的一個問題是,小十六準備好了嗎?


    從收集到的情報來看,他一如既往的頹廢,除了修路,其他什麽都沒幹,倒是他的王妃訓練士兵,清掃山寨,把嶺南南麵治理的井井有條。


    可是這無法讓小十六名正言順的成為太子,一定有人會用他的無所作為來攻訐他,認為他沒資格當太子。


    更不用說,他的王妃手下的軍隊還沒成型,真打起仗來,九成被打的落花流水。


    這又該說小十六不爭氣,自己都跟他說了,多跟自己的老丈人搞好關係,多跟周圍的將軍搞好關係,最主要的是把師師姑娘拿下,要是有了她師門的支持,自己提議讓他當太子,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是現在呢?


    師姑娘和稷學宮的東方耀湊成一對,聽說東方耀的師父已經準備向靜安齋提親,彩禮是靜安齋一直希望得到的一卷武聖筆錄,如果兩家聯手,怕不是要改變大陸局勢。


    想到兩大聖地聯手可能產生的問題,皇帝又開始頭痛起來,自己想給小十六留一個安穩的局麵都沒辦法實現,難道是自己高估了目前的狀況?


    其實大越還不夠安定?其實自己應該找個有野心的兒子做皇帝?


    想到這,皇帝揉了揉眉頭,這事說是急不來,可是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要早做決定,不知道那天自己就走了。


    他怎麽舍得走,可是從他中毒那天開始,他注定了要走,不要讓他知道到底是誰害他。


    “陛下,我們該走了。”


    大太監再次催促皇帝該回宮,這天越來越黑,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來。


    皇帝看了看天,有看了看禦花園裏的花,大雨過後,不知有多少花能存活,但願小十六能撐住。


    “走吧。”


    他站起身,慢慢走出亭子,離開亭子前,他看到石縫中的一顆小草,正被風吹的東倒西歪,但就是不斷。


    此時的風越來越大,把皇帝的衣服都吹的飄了起來,頭上的帽子都搖搖欲墜,隻能一隻手壓著衣服,一隻手扶著帽子,看起來好不狼狽。


    大太監想去扶他,可是風實在太大,把他吹的直往前衝,要不是他用功力定住,怕不是要掉進湖裏。


    “撲通!”


    說掉進湖裏,還真有人掉進湖裏,是旁邊幾個小太監和小宮女,不過暫時也沒人去管他們,先把陛下送回宮,落水的等雨小了再說。


    風越來越大,宮裏的樹都開始呼呼作響,有的小樹被吹的快靠近地麵,花瓣到處飛舞,樹葉打著旋在空中飄蕩。


    “陛下,我來背你。”


    大太監看皇帝走不動,蹲下身子示意他上來,陛下不能運功,他還能支撐一會,隻要隨便進那個宮殿就安全了。


    皇帝也不管帽子,一把扯掉帽子,然後趴在大太監背上,讓他背著自己往前走。


    大太監背著皇帝,往最近的宮殿跑去,萬一雨落下來,讓陛下著涼了就不好。


    趴在大伴的背上,皇帝不由想起小時候,那時候自己還不是皇帝,甚至不是太子,身邊隻有這麽一個大伴。


    凡事都是他幫自己做,自己要是累了就會背著自己,不管多遠,他都會背過去。


    那時候他的功夫還不是很好,力氣也小的很,經常摔跤,每次摔下去都會給自己當墊背,不讓自己摔傷摔疼。


    後來自己為了當上太子,好幾次被刺殺,都是大伴這麽背著逃出來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的摸向大太監的肩膀,那上麵有一個箭孔,就是背著自己逃跑時候被人射的。


    還有他的腰上,有一道一指長的刀疤,也是為了背著自己逃跑的時候傷到的。


    當年那場腥風血雨真的是厲害,要不是自己命硬,熬到自己的兄弟們全都殘兵敗將,熬到他們無力施為。


    自己就是知道這裏麵的血雨腥風,才想著不要讓曆史重演,但是現在看來,曆史就是在不斷重複中發展。


    “哢嚓!”


    一道巨大的閃電在烏雲中劃過,接著就是一聲炸雷。


    大太監跑的更快了,雷電之後就是大雨,他必須在大雨之前衝到宮殿之中。


    他真的想吐槽造宮殿的人,為什麽要造這麽大,就不能小一點。


    可是他忘了,最近一次宮殿修繕就是他安排的, 如果要吐槽,那也得吐槽他自己。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隻希望能早點趕到宮殿,不管什麽宮都好。


    突然,風停了,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把風停住。


    大太監一看風停了,趕忙加快腳步,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他使出自己最得意的輕功,九轉天羅,飛快的往前跑去,他已經看到宮殿的大門,隻要不斷的加速,他就能在大雨落下之前衝進去。


    就在他踏入宮殿前的一刻,雨驟然而至,瞬間把他們兩個淋成落湯雞,從頭到腳全都濕透的那種。


    “咳咳咳!”


    衝進宮殿,皇帝和大太監都開始劇烈的咳嗽,皇帝是被裏麵的塵土嗆到,大太監是跑的太快,呼吸不暢。


    好不容易緩過神,他們才有心思打量這座宮殿,雖然說不上破爛,但是可以看出不少地方都破損的嚴重。


    “清涼宮”


    皇帝看著頭上的匾額,登時心中一痛,這裏是冷宮,裏麵住的都是被懲罰的妃子。


    這些被懲罰的妃子中有一位是皇帝不得已而為的,心裏一直覺得對不起她,但是為了平衡他隻能這麽幹。


    “陛下,這裏是冷宮,沒有什麽取暖的設備,我們還是快走。”


    大太監也看到了宮名,知道這裏條件簡陋,不能讓陛下久待,不然會感冒的。


    可是外麵的雨實在太大,如同一道簾子把前麵遮住,讓人看不到外麵的情況。


    “大伴,陪我進去走走。”


    “可是陛下。”


    沒等大太監說完,皇帝已經搶先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擰著袖子上的水。


    冷宮自然是冷清的,裏麵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沒有。


    隻是這不正常,在皇帝記憶裏,冷宮裏應該有三位妃子,這還不算其他被皇後送進來的妃子也有好幾位,怎麽會一點聲音都沒有。


    越往裏走,溫度越低,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冷宮,冷的讓人懷疑人生。


    “嘶,她們是怎麽在這裏活下去的。”


    皇帝一邊搓著手,一邊對著大太監感慨道,就這麽一會,他已經感覺手腳快凍僵連沸血之毒都有被凍結的征兆。


    這倒是讓他想到自己是不是可以住在這裏,依靠這裏的冷來對抗沸血之毒,可是想想,隻要自己出現,冷宮立馬就變成熱宮,再也不可能會有這種效果。


    長歎一聲,皇帝繼續往前走,他今天非得看看那幾位妃子到底怎麽樣,時間過去那麽久,相信恩怨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吧。


    “砰!”


    他正在往前走,就聽到不遠處有東西掉落的聲音,就轉身往那邊走去,有東西掉落,說明那裏有人或者動物。


    不過冷宮這麽冷,一般的小動物絕對不會來這裏,隻有有人養著的動物才可能出現在這裏。


    等走近發出聲音的地方,就看到一個裝滿水的瓶子破碎在地上,可見那個人心裏有多慌。


    “陛下,這是禦膳房用來裝水的瓶子,隻是怎麽會在冷宮之中。”


    大太監有點奇怪,禦膳房的瓶子是不能在這裏出現,因為所有冷宮的用具隻能用木製的,防止裏麵的妃子自殺。


    被打入冷宮是一種懲罰,而不是一種逃避,想在冷宮中死去,要麽病死,要麽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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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自殺那是不允許的,正所謂,一入大內深似海,從此性命不由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的,他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除非你能讓他改變主意。


    “不用了,跟著走吧,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就在大太監說話的檔口,皇帝伸手摸了摸水溫,是溫的,應該是從其他地方端過來的。


    禦膳房倒不至於,因為他看到瓶口有一段是舊傷,也就是說這是一個破瓶子。


    應該是從垃圾裏撿來的,禦膳房處理垃圾時被人撿來的。


    能出入冷宮的,隻有幾個送飯的宮女,可是宮女是不可能遇到運垃圾的。


    皇帝突然發現自己又開始算計起來,自己是來看看故人的,怎麽又開始想這些事。


    跟著沾水的鞋印往前走,很快來到一個房間,裏麵傳來陣陣的咳嗽聲。


    “娘娘,我。。我看到陛下了。”


    “他怎麽會來?快給我化妝,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剛才咳嗽的女人聽到宮女的話,急急忙忙讓她給自己打扮,她現在的樣子如果讓陛下看到,會讓他失望的。


    “這是華妃的聲音。”


    “是,沒想到華妃娘娘還念著陛下。”


    “有誰不念著我呢,隻是我對不起她們。進去看看,難得天氣不好,能坐下說說話。”


    說著話,皇帝邁步往房間走去,該麵對的終歸要麵對,躲了大半輩子,再躲真的要一輩子了。


    “吱呀!”


    華妃還沒化完妝,就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她趕忙轉過身去,不讓進來的人看到她的正臉。


    “參。。參見陛下。”


    宮女趕忙扔掉手中的工具,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一眼都不敢看皇帝,她知道自己違反了很多規矩。


    “起來吧,繼續為華妃梳妝。”


    宮女轉頭看看娘娘,見娘娘沒反應,繼續趴在地上不敢動。


    大太監一把抓起她,就要扇巴掌,華妃發話了。


    “陛下,我就這麽一個貼心的,要是被大公公打死了,我就真的沒人了。”


    皇帝揮揮手,讓她離開,然後走到華妃背後,伸出雙手想把她轉過來,可是華妃不願意。


    “是朕對不起你,朕的時日不多了,讓朕再看看你吧。”


    聽到皇帝的話,華妃立馬轉身過來,直勾勾的看著他,接著臉色一變,猛烈的咳嗽起來。


    “沸血之毒,你怎麽會中沸血之毒。”


    華妃不敢相信,這種毒怎麽會在皇帝身上出現,誰給對皇帝做這種事。


    “快裹上,你不能受涼,你進來做什麽,全身都濕了,你還來這麽涼的地方。小桃,快生火!”


    她一邊把被子給皇帝裹上,一邊召喚出去的宮女生火。


    皇帝看著她焦急的樣子,不由笑了,這才是那個最溫柔的妃子,當年要不是自己的狠心,她又怎麽會在冷宮呆這麽多年。


    此時的華妃已是滿頭銀發,一臉的皺紋,眼睛有一隻是渾濁不清的,身上的衣服單薄的不成樣子,還打滿補丁,身子瘦的像麻稈一樣,手上皮包著骨,摸在臉上粗糙的不行。


    “我沒事,倒是在這裏,我的毒安靜了許多,要不是一旦我進來就會讓這裏變熱,我真的想在這裏待一段時間。”


    “這麽多年,辛苦你了,我剛才看你在咳嗽,大伴,去請禦醫。”


    大公公躊躇了一下,還是走了出去,他知道陛下是有話要對華妃講。


    “老毛病了,這麽多年下來也就這樣,倒是你,回去一定要喝點薑茶驅驅寒,小桃你的火生到那裏去了。”


    皇帝歎了一聲,知道她還沒原諒自己。


    “你也別歎氣,我沒怪你,其實一直都沒怪你,我知道這個位置不好坐,隻是可惜了我的孩子。”


    當年華妃被打入冷宮的時候,身上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皇帝被逼的沒辦法,隻能不顧身孕,強行打入冷宮。


    沒過多久,孩子就掉了,華妃一夜白頭,同時也哭瞎了一隻眼睛,皇帝知道這事的時候,沉默了好幾天。


    “是啊,但願能投生到好人家,其實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幸運。你看看現在這幾個兒子,如果他還活著,我怕他受的苦更多。”


    華妃沉默了,他被打入冷宮,自己的孩子就會沒靠山,就算陛下再怎麽照看他,也不會有什麽區別。


    “不說這些了,今天讓我在你這裏睡吧。”


    皇帝突然提出來要在冷宮就寢,大太監整個人都不好,這怎麽可以,華妃已經不能侍寢。


    “陛下!”


    “大伴,朕時日不多了,就讓朕任性一把吧。”


    看著皇帝很輝煌,其實真的很苦逼,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吃飯是冷的,睡覺是按時的,上班是無休的,隱私是沒有的。


    原本爭的時候羨慕無比,等坐上之後,卻發現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而且還是一輛上了就被焊死車門的馬車,上的下不來,再艱難也要往前走。


    說是富有全天下,其實就皇宮這一畝三分地,甚至有的地方都不能去。


    所謂的微服私訪,全都是做戲,沒人願意真的陪他出去,比如這次刺殺,已經殺的人頭滾滾。


    “陛下,罪妾不能侍寢了,能來看看罪妾已經是無上的榮幸,更何況陛下全身都濕了,需要禦醫治療,如果真的在罪妾這裏感染風寒,罪妾隻有以死謝罪。”


    華妃也不願意他在這裏留宿,因為她對自己的容貌不滿意,妝隻畫了一半,這怎麽能侍寢呢。


    “咳咳咳!”


    華妃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喘不過氣來,一直連著咳了好久還沒停。


    皇帝看的心疼,趕忙讓大太監去叫禦醫,一邊緩緩的拍著她的後背。


    “你看,還說不用我陪,以前你生病都是我陪著你,今天讓我在這裏住一晚吧。”


    華妃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深情的望著他,是啊,那時候是多麽美好的日子,可惜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真的不用,你有你的事要做,我知道太子之位還沒定,你不能倒下,本來我不該說,但是你這麽執意要留下來,我也隻能這麽勸你。”


    皇帝固執的看著她,他知道隻要自己這麽看著她,她會心軟的。


    可這一次她沒有,她低著頭沒有再看皇帝一眼,隻是輕聲咳著,就是不理他。


    兩個人僵持了很久,知道外麵的雨停,禦醫從外麵衝進來。


    “朕今天就住在這裏,誰都不能阻攔我,就算你不願意,朕也會住這裏,大伴,鋪床。”


    禦醫全都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他們全都著急的想看看陛下的脈象,從現在看來,陛下已經中了風邪,臉上已經有淡淡的潮紅。


    “陛下,還請讓老臣診斷過後再定吧。”


    禦醫院院正低著頭向皇帝說道,他怕時間拖久了,陛下身體扛不住。


    “咳咳咳,好吧,先給我看看,如果沒事,我就住在這裏。。。。”


    皇帝還沒說完,身子一軟,摔倒在華妃懷裏,緊接著就是見他牙關緊閉,全身不斷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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