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茉坐上馬車一路到了保合堂,立即就聽到外麵隱隱有哭聲,“這可怎麽辦啊。【本書由首發】”


    馬車停下來,外麵的聲音也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


    楊茉讓梅香攙扶著下車快步走進保合堂,高正春家的帶著婆子將準備好的長袍和布巾拿來。


    楊茉看向趕過來的蕭全,“病患家人都找到了嗎?”


    蕭全搖頭,“沒有……剛才人還在這裏,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不見了?方才她還聽到哭泣的聲音,怎麽會找不到人。


    旁邊的姚禦醫臉色難看,“是瘟疫的關係,從前官府處置疫情都是將所有病患隔開,病患家的物件拿出來焚燒。”


    所以人人都會害怕。


    楊茉看向姚禦醫,“去跟外麵等消息的人說,保合堂接手疫病和從前不一樣了,我們會盡所能治療病患,不讓疫情擴散開,大家一定要配合我們,安排幾輛馬車,凡是有病情的人都送到莊子上去,保合堂的堂醫、郎中隨我一起去莊子照應病患,貼出文書請更多的藥鋪來幫忙。”


    “運送病患的馬車掛上保合堂的旗子,大家上門去給病患診治,勸說病患去莊子上,千萬不要強迫病患。”


    百姓們都已經被朝廷從前的做法嚇到了,要想獲得大家的信任不是件簡單的事。


    姚禦醫聽著不停地點頭。


    “姚禦醫,”姚禦醫已經不在太醫院。可是大家還是習慣地喊他禦醫,楊茉和姚禦醫對視一眼,“外麵的事交給你,我去莊子上準備接收病患。”


    姚禦醫忙點頭。


    ……


    姚禦醫從藥鋪裏走出來,就有別家藥鋪的堂醫來打聽,“聽說康王妃回來保合堂了?”


    姚禦醫緊繃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來,雖然遇到瘟疫,康王妃總算是回來了。


    “康王妃說現在準備做什麽?”


    姚禦醫道:“準備馬車拉病患去莊子上治病。”


    “誰家的莊子?”


    誰家的莊子能騰出來讓霍亂的病患住進去。


    姚禦醫詫異地看著那些人。“當然是康王府的莊子。”


    康王妃治病還能用誰家的莊子。


    “聽到沒有?”旁邊的小郎中道,“要將病患都送去康王的莊子上,康王妃出麵診病,大家還有什麽好怕的。”


    姚禦醫將寫好的霍亂的症狀都貼在牆上,“有這樣的症狀,大家就將脈案寫下來,到了莊子上,我們好分開治病,在疫區我們就用過這樣的法子。”


    聚過來的醫生越來越多。


    所有人都仔細地聽著姚禦醫說話。


    越來越多的人。


    越來越多的人。


    姚禦醫不禁想起和康王妃一起在京外治痘瘡時的情形。才多久一切就有了這樣的變化,姚禦醫不由自主地怔愣。


    “姚禦醫,接著說啊!”


    一雙雙眼睛看著他。他忽然覺得就算是霍亂也不那麽可怕。


    “什麽叫先鹽後糖?姚禦醫給我們解釋解釋。這是要我們怎麽開方劑?”


    先鹽後糖是康王妃方才說的補液方法,姚禦醫忙道:“先鹽後糖說的是靜脈注射,我們這裏隻要辯症清楚,吃上湯藥劑。”


    眾人點頭,“這就好辦多了。”


    整條街頓時熱鬧起來,大家正議論著。“快,快,快有病患來了。”


    這麽快。


    姚禦醫看著人群散開,有人走過來,“郎中先生快看看我娘。我娘病了兩天了。”


    姚禦醫正要走過去,已經有人攙扶上病患。“走,走,去診室裏,”說著看向姚禦醫,“姚先生去準備馬車吧,隻要確診大家都往馬車上送病患啊。”


    周圍頓時一片沸騰。


    ……


    上清院裏說不出的安靜,劉妍寧不敢抬起頭來,早知道如此她就不應該跑來上清院,她千方百計地過來,隻是為了見父親,期望能見父親一麵商量個出宮的法子,誰知道親眼看到父親被殺死。


    她忘不了那個情景,父親整個人掛在樹上,一隻腳穿著靴子,一隻腳光著連襪子也沒有了,她好不容易等到周成陵帶著人走了,才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抬起頭來仔細地看,父親的臉扭曲著,呲著牙,嘴邊滿是血跡,如同陰曹地府的惡鬼。


    想到這裏劉妍寧瑟瑟發抖,隻要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她的心就像是被一隻手緊緊地攥住。


    害怕。


    萬一是周成陵讓人來殺她,她可怎麽辦?


    她會怎麽死?


    是毒酒還是被內侍勒死,或者是她想不到的另一種死法,會不會死的比父親還要淒慘,劉妍寧想不出來。


    “麗嬪娘娘,麗嬪娘娘,皇上醒過來了,您要不要過去?”突然有聲音傳來,劉妍寧下意識地縮在角落裏,半晌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黃公公,是黃公公。


    劉妍寧立即抓住黃公公的袖子,“公公帶我過去,我……要見皇上……”


    皇上已經看到父親被周成陵殺了,現在皇上應該相信劉家是忠臣,周成陵才是真正的奸佞,她現在能依靠的隻有皇上。


    黃公公點點頭,劉妍寧急忙起身跟在黃公公身後走到側殿裏。


    如今側殿裏一片冷清,內侍和宮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周成陵到底準備怎麽樣?沒有殺皇上也沒有讓人看管,說不定這件事還有轉機,看到蒲團上坐著的皇帝,劉妍寧幾乎撲過去,“皇上,皇上您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皇帝一動不動地坐著,直到劉妍寧撲過去,皇帝才睜開血紅的眼睛。


    “皇上,皇上,康王謀反了,快想想法子平叛吧!”劉妍寧的聲音在大殿裏響起來。


    皇帝卻動也沒動。


    黃公公和劉妍寧看著皇帝,不知是哪裏忽然發出“吱呀”的聲響,劉妍寧轉過頭去,兩扇門正被人推著緩緩地關起來。


    陽光被壓成一條細線,屋子裏越來越黑。


    那扇門要隔斷她所有的生機,劉妍寧忽然之間緩過神來,整個人向門口撲去,人才到了門前,肚子上一疼,整個人頓時飛了出去。


    宮門被完全關起來,立即就有釘門的聲音傳過來。


    這是要讓他們死在這裏。


    這是要讓他們全都死在這裏。


    她不要死,她要活著出去,她還要抬起頭看看天,暢快地喘口氣。


    “皇上被叛賊所傷要仔細休養,從今天開始關閉上清院大門,不準任何人覲見。”門外傳來韓公公的聲音。


    不知是那個小內侍插嘴,“皇上修煉多年,早已經辟穀,隻是辛苦了黃公公和麗嬪娘娘。”


    “你個鬼頭,小心日後有人撕你的嘴。”


    “公公可別嚇我們,聽說將來的皇後娘娘為人和善,我們這些人有福了。”


    門外傳來一片笑聲。


    未來的皇後娘娘,劉妍寧瞪大了眼睛,未來的皇後娘娘是楊氏,是楊氏。


    哈哈,真好笑,楊氏……


    “我嫁給了兩個皇帝?”劉妍寧看向麵如死灰的黃公公,她歪起頭來,“我……是不是嫁個了兩個皇帝?”


    她嫁給了周成陵又進了宮。


    “有幾個女人能嫁給兩個皇帝,我不該是大富大貴之人嗎?”劉妍寧臉上突然泛起了紅暈,可是轉年間她卻又垂下了眼睛,眼淚簌簌掉落,“可我為什麽那麽淒慘,我不要這樣淒慘。”


    劉妍寧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撲到門前,伸出十根手指不停地去抓門。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淒慘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


    “麗嬪娘娘,您安心呆著吧,等到斷食斷水兩日,才是您該哭的時候,您還不知道災荒之年百姓易子而食吧?”韓公公說著頓了頓,“您也不知道咱家就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uu看書 ww.ukhu ”


    劉妍寧一時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韓公公接著道:“咱家進宮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回鄉祭拜,麗嬪娘娘可知為什麽?因為咱家沒臉回家祭拜,年年鬧饑荒,朝廷很少下派賑災糧。”


    “咱家沒臉回去祭拜,餓鬼越來越多,咱家送去飯食爹娘老子也吃不上一頓飽飯。咱家更沒臉見父老鄉親,”韓公公說到這裏笑起來,“今年咱家總算是能回去了,為了宮外的百姓能吃飽,麗嬪娘娘您也要嚐嚐餓死的滋味。”


    聽著韓公公的聲音,劉妍寧整個人呆愣在那裏。


    她沒想到,沒想到這是要餓死她。


    “等你們死了,新君就要登基了。”


    “可惜你們已經看不到那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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