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內室,阿玖過來稟告,“王爺讓王妃安心,現在劉硯田已經死了,太醫院正在為皇上診治。【本書由首發】”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走之前周成陵沒向她說一個字,她聽到丁院使的話才恍然大悟,周成陵上次和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不是空口說說,他是真的要動手了,連丁院使都打聽到了皇帝要讓她進上清院,周成陵又怎麽會不知道,這是周成陵萬萬不能容忍的。


    阿玖仔細地道:“皇上責問劉硯田陷害馮皇後一案,劉硯田想要逼宮皇上……”


    原來是這樣解釋的,所以周成陵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劉硯田,又讓太醫院給皇上治病,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全都可以怪在劉硯田身上。


    大周朝也就隻有周成陵能做到這一步。


    她真為周成陵欣喜。


    遣走了阿玖,楊茉在屋子裏看魏卯送來的脈案,這已經是她的習慣,就算她不去保合堂也能知曉所有危重病患的情形,每天辰時她會在王府論症,可是今天王府裏擠滿了人,楊茉盯著眼前的脈案看了半晌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楊茉轉頭看向梅香,“跟魏卯幾個說一聲,讓他們今天別來了,等我看好了脈案就讓人送過去。”


    梅香下去傳話,楊茉將身邊的媽媽叫來吩咐,“帶幾個穩重的人去伺候,聽譚媽媽的吩咐,送上茶點就退出來。”


    交代好這些,楊茉帶著人去前院迎周成陵,剛出了院子。楊茉就看到周成陵大步走了過來。


    他挺拔的身影愈發高大,嘴邊含著明朗的笑容,眼睛裏有淡淡的光華在流轉,陽光從他頭頂照下來是那樣的明媚。


    周成陵拉起楊茉的手。“手很暖和。”


    楊茉點點頭,“照楊家的秘方吃了幾劑藥,身上已經好多了。”


    周成陵點點頭,拉著楊茉到內室裏坐下。她抬起頭看到他臉上溫暖的笑容,一是怔住,他的眼睛是那般的清亮,定定地瞧著她,“茉蘭。”


    他輕輕的喚她。


    他的笑容仿佛將整個屋子都照亮起來。


    周成陵現在一定很高興,過了這麽長時間他終於得償所願,從此之後就能親手治理江山,楊茉從來沒見過周成陵的笑容這般的踏實。


    “茉蘭,從此之後你再也不用害怕。你我會子孫滿堂。相守到老。”周成陵抬起手整理楊茉發髻上的步搖。將她攬在懷裏。


    楊茉靠進周成陵懷裏,她沒想到周成陵會說這樣一句話。


    她以為周成陵會說,他終於坐上了那個位子。從此之後大周朝的江山就是他的了。


    康王的子孫堂堂正正地坐在了龍椅上,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這樣才對。


    周成陵奪皇位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為何周成陵會說。他們會子孫滿堂,相守到老。


    也許周成陵是怕她會害怕,害怕他做了皇帝她就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帶著一群徒弟治病救人,再也不能因為戰事跑去戰場,她能做的隻有守在深宮裏,看著那些宮人、內侍,打理內宮,說不定因為政局周成陵還會納妾。


    想到納妾兩個字,楊茉心裏突然酸起來,到時候她到底能不能因為大局釋懷?能不能不要抱著現代人的想法看待周成陵,能不能母儀天下顧全大局。


    她恐怕還是不能。


    她為周成陵歡喜卻又覺得她失去了什麽,從今天開始至少她不再是最重要的,整個大周朝,國家才是最重要的。


    她都這樣認為,更何況周成陵和文武百官。


    她終究還不是個賢良淑德的妻子。


    楊茉想到這裏閉上眼睛,不知怎麽的,自從有了身孕,她總覺得有一股難描難述的離愁在她心中流淌。


    也許她來到這裏隻是為了看到周成陵坐上皇位,等到周成陵登基之後,她呢?她要怎麽辦?她還是她所期望的楊茉?或是別人所期望的皇後,她雖然這樣愛著周成陵,卻不能舍棄她心裏的一切,她放不下保合堂,想要親手給病患治病,要和濟先生、白老先生一起論方,研製新藥,指導朱善和裴度,她還有很多事想要做,她不想就被困在深宮中,每天看著頭頂那塊方方正正的天。


    也許這就是她和周成陵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


    楊茉想到這裏微微發抖。


    “冷了?”周成陵伸手攏住楊茉的肩膀。


    楊茉點點頭,她舍不得她的醫術,也舍不得周成陵,她該怎麽辦。


    ……


    魏卯將消息帶到保合堂,“師父說,今天不論症了,脈案師父也沒看完,隻問了問保合堂裏有幾個危症病患。”


    興致勃勃進屋的張戈聽得這話不禁整個肩膀都垮下來,師父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到保合堂,所以他們就盼著每天進王府的一個時辰。誰知道今天連王府也去不成。


    沒有了師父就像沒有了主心骨,無論做什麽事都像提不起精神,隻要師父坐在保合堂,他心裏就會覺得不一樣。


    “以後該不會都不去論症了吧?”


    魏卯忽然一句話,嚇得蕭全和張戈差點從地上跳起來,張戈性子急,瞪著眼睛看魏卯,“你說什麽?以後都不論症了?你從哪裏聽來的?”


    魏卯進出王府最多,消息都是他先聽來然後告訴大家,魏卯一臉茫然地自言自語,就像一碗熱水倒在張戈幾個脊背上。


    魏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朝廷上的事他是知道不多,不過聽說劉閣老死了,皇上病了,達官顯貴都去了王府,師父因此忙起來顧不得藥鋪……萬一以後都這樣了,他們該怎麽辦?


    魏卯道:“我隻是隨便說說……”


    “不會的,”蕭全打斷魏卯的話,“師父還有那麽多醫術沒有傳給我們,還有養樂堂都沒建好,裴度那邊的馬血清才開始試著做,朱善也是每天都要和師父在一起研究怎麽用丹爐製藥,才會將新藥做出來,師父不叫我們去論症,我們怎麽辦?”


    是啊,他們怎麽辦?保合堂怎麽辦?


    魏卯想要反駁,抬起頭來卻不知道說什麽。


    蕭全的心不禁涼了,魏卯是聽說了什麽事,否則不會這樣胡亂說話。


    大家說著話,白老先生讓沈微言攙扶著進了屋,看到魏卯幾個人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白老先生道:“這是怎麽了?沒有病患要看?”


    魏卯搖搖頭,“不是,正要去查看病患。”


    白老先生點點頭,“快去吧,前麵都忙開了,你們也去辨辨症。”


    魏卯想要挪動腳步,卻覺得腿有千金重,蕭全和張戈也沒有動。


    白老先生皺起眉頭,“這是怎麽了?”


    “老先生,”魏卯忍不住道,“您說我們師父會一直教我們醫術吧?保合堂不說,就說格物致和,師父準備了那麽長時間,這還沒開起來呢……”


    不知怎麽的魏卯說的眼睛發酸,大家都知道師父為了格物致和費了多少心力,誰都可能放棄楊氏醫術,唯有師父不會放棄。


    若是師父不能做成這件事,他會覺得委屈,沒道理努力這麽長時間一無所獲,不是靠運氣,也不是靠錢財和地位,而是靠自己的辛苦一步步走到現在,師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啊。


    “你們這些孩子,”白老先生皺起眉頭,“想這些做什麽?若是沒有你們師父,你們就不行醫治病了?若是這樣你們師父可是白教你們了。”


    聽得白老先生的話,旁邊的沈微言一顆心也提起來。


    屋子裏頓時一片安靜。


    “師兄,白老先生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麽,快說給我們聽聽,真是急死我們了。”


    白老先生道:“不要讓康王妃白白教你們醫術,不論康王妃在不在你們都應該仔細鑽研楊氏醫術,將來將楊氏醫術發揚光大。”


    白老先生的臉沉下來,“這點都做不到,以後就別說是康王妃的弟子。”


    這點都做不到。


    魏卯看向蕭全,他們不是做不到,他們是舍不得師父,在他們心裏師父是會陪著他們一直走下去的人。


    從來沒想過師父有一天會不一樣。


    楊氏醫術重要,師父不是更重要?如果沒有師父還有什麽楊氏醫術,再沒有誰會帶著他們上戰場,再沒有誰會不眠不休地治病患,再也沒有誰會將家中的錢財都拿出來隻為了做一味藥。


    再沒有誰……


    如果沒有這個人,uu看書.ukanshu 他們又會回去開那些傳下來的藥方,又會做一個普通的郎中。


    魏卯覺得胸口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讓他喘不過氣來。


    在戰場治病的時候,師父和他們在一起吃飯,大家吃一個鍋裏的東西,傷兵還不信師父就是宗室婦,那時候他們就會仰著臉傻笑。


    這世上就有這樣一個人,被他們遇到了,他們不該笑嗎?


    對他們來說,師父是誰也替代不了的,不是誰一句話就能揭過去。


    “白老先生,”江掌櫃撩開簾子進門,“您快過去看看吧,丁二先生說,前麵的病患像是霍亂,那可是要傳人的啊。”


    聽說霍亂,白老先生臉色頓時變了,魏卯整個人仿佛也精神起來,立即看向蕭全,“照師父從前安排的,發現傳人的病症就立即將患病的病患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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