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禦醫捋了捋胡子,“楊大小姐在家時有沒有學著辨方?”


    楊茉搖頭,“隻是背醫書古籍。”


    姚禦醫詫異地看向楊大小姐,真是難得,治好了這麽多病症,卻還這樣直言不諱地說著自己的短處,現在許多郎中隻要見長一種病症,就故作高深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不過想想,這樣才是正常的,以楊大小姐這樣的年紀,就算是杏林世家,也不過才能給長輩抄方而已。姚禦醫還是想聽聽楊大小姐的見解,“楊大小姐已經診過脈,覺得該是什麽病症?”


    吳家小男孩的拇指、口角抽動是典型的腦病造成動作失調的臨床症狀,所以不用太困難她就能診斷出腦膜炎,楊茉道:“病患發熱嗜睡,嘔吐,肢體不由自主抽動,脈象沉數,是痘瘡引起的溫症,又因發於頭,應是頭瘟。”


    姚禦醫點頭,“楊大小姐所說不錯。”


    診斷她還會,但是用方子就要聽姚禦醫的。


    “溫病的治療要點是什麽?”


    楊茉心中不禁一陣緊張,如同是被教授考了功課,“不該用發汗的藥物解熱,體虛再發汗會損傷表陽,病症就會更重,得不償失。”病患不能再喪**體裏的水分,西醫的治療方法除了大量抗生素,還需要攝入大量的液體這一點就和中醫不謀而合。


    姚禦醫沉吟片刻,心中不禁感慨,如果他有這樣的學生該多好,這樣想著,姚禦醫仔細診脈,半晌才道:“解熱固然重要,但還應斷出此邪熱客於心肺,該當泄心肺之火。”


    中醫的神奇之處就在於能診斷出還沒有發生實質性病變的症狀,如今吳家孩子隻有腦膜炎症狀。姚禦醫卻斷定會有肺症,所以解熱也是解心肺之熱。小孩子的上呼吸道短小,很容易會發生支氣管肺炎。姚禦醫將心肺一起治,定然會有效用。


    楊茉請姚禦醫開方子,等到學生們去熬藥,楊茉將姚禦醫寫好的每一味藥仔細問了一遍,什麽藥作用於什麽經,用量又為何是這些,學的十分認真。


    “歸於心肺經的藥和歸於肝經的藥,藥性看似相同。卻要分辨清楚,各自對症使用。”姚禦醫也耐心的講解,仿佛要將自己所學全都傳授給楊茉。


    柳成陵看著忙碌的楊茉,這個女子隻要接觸到了病患就仿佛什麽也顧不得,楊大小姐能心無旁騖地學習脈案,不但仔細還有耐心,怪不得已經在醫藥上小有所成,之前他以為楊大小姐離開常家是因看出常家人心術不正,現在看來她不過是利用常家短處。飛出那座宅門罷了。


    是不是這也代表楊大小姐日後不願意被關進宅門中?她有她的誌向,那麽將來她又想得到些什麽?一輩子行醫治病?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柳成陵忽然發現他想的有些多。


    柳成陵回到房中看書,蔣平將一摞信送上來,放在平日裏柳成陵早已經一封封開啟。慢慢地看過去,今天他卻不想碰觸這些。


    蔣平道:“不如我先拿下去,少爺這幾日太累了,反正也不是什麽著急的事。戶部來的信函,無非是為了稅銀發愁。”


    柳成陵沒有說話,蔣平將信函整理好放進一隻檀木盒子裏。“放下吧!”他並不在乎處理這些東西,麵對這些事他早已經習慣了,長年累月就過著這樣的日子,雖然信件不斷,卻少了人打擾,讓他覺得十分清靜。


    ……


    楊茉好不容易才將病患勸去紅房子治療,紅外線溫度高,紅房子就比道觀裏炎熱了許多,大多數病患都不願意進去讓紅光照射幾個時辰。


    幸好姚禦醫和沈微言不停地遊說,她的紅房子才得以利用。


    眼見就到了中午,楊茉想起要給柳成陵換藥,特意換了衣服淨了手去看柳成陵。


    見到楊茉,屋外的蔣平笑著迎上來,很規矩地給楊茉行禮。


    眼前這個魁梧的大個子,平日裏都是公事公辦的模樣,今天突然熱絡起來,將楊茉嚇了一跳。


    楊茉輕輕蹲身要還禮,蔣平卻似忙閃身避開了去,堆了滿臉的笑容,“楊大小姐,您是來給少爺換藥的吧?少爺在屋子裏等著呢,您快進去吧!”


    楊茉看看身邊的秋桐,秋桐上前推開門,將楊茉請了進去。


    屋子裏很安靜,柳成陵剛用過了墨,空氣裏留下淡淡的墨香,桌上的紙上還有書寫留下的痕跡,柳成陵坐在椅子上,眉宇中多了些許端凝,頭上束起來上麵結了暖玉小冠,地上的影子都顯得比平日裏巍峨,穿著寶藍色的袍子,提筆的時候臉微側,眉眼中的神態總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


    秋桐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柳公子,好像不是往日裏見的那一位,反正就是不一樣了,就像讀書人喬裝成了下人,讓他拿著扁擔看著還似那麽一回兒事,可是拿起筆身上就會有那種氣勢……無論怎麽樣也是遮掩不住的。


    柳公子就是這樣,現在橫看豎看都不是個商人。


    楊茉走過去,柳成陵衣服還穿的好好的,這是讓她怎麽下手?這樣也好,免得又要有違禮教。


    柳成陵感覺到背後的人鬆了口氣,他的傷算起來是為了救她才有的,當日就是礙著這個麵子才會親手來診治吧。如今見他沒有脫衣服,她正好借口不方便看診,就能順理成章地叫來沈微言。


    一個姑娘家麵對這個難免心裏不舒服,雖然他早就想好主動為她安排個退路,如今見她這樣欣喜,難免心中微有些異樣,說不清道不明為何會這樣。


    “我和姚禦醫一起商量了個方子,能化瘀止血,先用它洗三日,待傷口長好差不多七日可以拆線。”楊茉說著將手裏的方子遞給蔣平。


    看楊茉眼睛不抬,沒有了剛才麵對別的病患的模樣,不知怎麽的,他心裏仿佛又微微起著波瀾,柳成陵道:“眼見這痘瘡不是一兩日就能止住,我讓蔣平去買些東西,你有什麽想要帶些的,讓婆子跟著一起去采買。”


    蔣平微抬眼皮,少爺哪裏有什麽東西要買,分明是看到楊大小姐帶來的東西不夠用了,才會這樣說。


    “我去和婆子說,就辛苦蔣平跑這一趟。”楊茉想蔣平輕輕行了禮。


    蔣平眼見著前麵坐在椅子上不動的少爺,他哪裏敢受楊大小姐這一拜,忙上前折腰。


    柳成陵看著楊茉帶人出去,肯用他的人去買東西,這算是心中肯信任他?


    ……


    董昭在府中接了“即刻出京赴通州”的聖旨,董夫人還有些憂心忡忡,“剛回去衙門,怎麽就求這樣的差事,楊大小姐是有了治瘧病的藥,可是那邊還有痘瘡啊……你從小身子好,就沒生過這些病症,若是染上了可如何是好?”


    董昭穩穩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母親沒聽說楊大小姐能治痘瘡?”


    董夫人板起臉,“這你也信,楊大小姐神了不成?什麽病她都能治得好,誰不知道痘瘡要看命數,有命自然不怕,沒命吃什麽都好不了。”


    董昭抬起眼睛來,“既然看命數,母親有什麽擔心,命裏沒事我就算去了疫區也不會得上,命中有事躲在府裏又有什麽用?”


    “你,”董夫人臉色頓時變得青白,“你倒是會堵我的嘴,童院使、馮禦醫你都敢抓,我就知道那痘瘡也嚇不倒你,你可要想仔細……我就你這一個禍根,若是你不好好回來,我也不用活著了。”


    董昭皺起眉頭來,“好端端的日子,母親說這個做什麽?如今京城中人人膽寒,就算是馮閣老也盼著瘟疫快除,”說著站起身冷笑,“誰再在背後阻攔誰來接這差事,料他們沒有一個敢和我去通州,這事我再做不好,日後幹脆就別生入仕的念頭。”說著眼睛一揚,眉宇中多了凜然的氣勢。


    董夫人頓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打趣兒子,“誰說你不會謀略,我看日後連我都要防著,莫要被你抓住話柄。”


    董昭這才又坐下來,“母親在京中聽消息就是,不必過分擔憂。”


    話說的輕鬆,做兒女的哪裏知曉父母的心思,u看書 .uukansh 兒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不是她能說動的了,董夫人歎口氣,“去吧,去吧,聖旨都下了,我哪裏還能攔著。”兒大不由娘,這話說的真是沒錯。


    她這個做母親的話他不愛聽,也該給他找個枕邊人,兩口子也好心貼心的過日子。


    ……


    董昭和丁科兩匹快馬跑在最前麵,走了一個時辰,丁科先支持不住,氣喘籲籲地叫喊董昭,“世子爺……我說世子爺……您的病才好,可不能這樣折騰,這差事不是一日兩日能辦好的,早到一個時辰又能如何,就算您能撐下來,我這把老骨頭隻怕沒到通州就要散架啊。”


    董昭拽過馬頭,海棠色的官服在陽光下晃人眼睛,正襟跨坐在白馬上,氣魄雄偉,“大人慢慢走,我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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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氏璧加更完畢,明天加更粉紅票。


    求大家的粉紅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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